老人这时回来了,看了一眼白箫,没有说什么,起身自己动手做饭。其实老人和白箫一样,都是不可恭维的老光棍厨艺,所以,白箫干脆不吃了。
黑树的影子正是一日间最短时候,一直过了二三个时辰后,人们才陆续走出家门。白箫这个外地人却也知道,那个时间最是炎热,所以大家挑了个太阳偷懒的时候出门。
一群孩子也“深明大义”一出门就是拉起熟识的朋友四处疯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人们根本管束不住。
这天白箫走出了门,沿着路径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拐进了小巷。
有个胆儿大的孩子叫石峰道:“这人鬼鬼祟祟,我们去把他逮住了。”一群孩子们雀跃着欢呼。接着石峰点指手中的几名“大将”,去拿木桶,木棍,甚至麻袋都有的拿来了。他们分开包抄白箫,将所有可从里面出去的街巷都堵住了,而后石峰亲自领着几个小弟去“瓮中捉鳖”。可石峰一进来感觉四处凉飕飕的,一大片阴影斜盖住了平房大片墙壁,而那个外来的人身躯半倚靠在阴影最浓的地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地看着他。
石峰惧怕了,不过却呐喊了一句,“打啊。”结果自己滑溜地跑了。其他人闻言一怔,就要拿着武器拼了,不料“大哥”先跑了,这些“小弟们”还不是龟兔赛跑去了?
白箫摇头微笑,难得被挑起一丝趣味,毕竟来到这个村庄已经十几天了,还没和除了老人之外的人说过话。
他的身躯一晃,便是在石峰面前,白箫点了点头,“资质很好。小孩儿,你想知道沙漠外的事情吗?我和你做买卖吧。你和我说沙漠内的事情,我和你说沙漠外的事情。”
石峰呀了一声,叫道:“阿爸!”白箫转身看去,小巷口没有人,另外一只手已经提着石峰的背后衣服,他笑着道:“你比我还活泼啊。”脸色当即垮了下来,“不,我那是明智。”瞬间想起摔坏母亲的玉鼎还有许多物件,然后又在儒门学堂逗弄一群小孩子被他们追着打的白箫脸色忽然尴尬了。
石峰威胁道:“你要是感动我一根汗毛,我爸弄死你,啊呀!”话都没说完,他脸色忽然一阵抽搐痛苦,屁股火辣辣的疼,那是真的用力。其他小孩子们也走了回来,看着白箫,静静的看着,目光平静。
白箫眼底有波澜涌动,放下了那个石峰“大哥”,坐在身后的台阶上,平静地看着他们,“会写字吗?”没有人回答。石峰眼神有些飘忽,不似先前那样好动。
“你们,是有些奇怪啊。”白箫嘀咕道。顺便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正”字,他是用儒家法门所写,地上的金色字体“正”凝而不散,他们登时盯着那个字。阳光从西方斜斜照来,抬头时一片血色的天空。
“我见过。”石峰喃喃道。
白箫眉头一挑,问了一句,“你能看清这个字?”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从哪里看到的?”石峰这次没有了反应,似乎失去了魂魄一般。其他孩子也是一样。他们眼神呆滞,盯着地面上的“正”字。
入夜,白箫陪着这些孩子待在这条小巷中,冷静地观察他们的脸上表情,呼吸声。不过没有发现。他抬头,皱眉,目光转向了小巷口。
星空被冷清的风掠过,只听见“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由远而近,弯曲的小巷口露出了一双惊人的瞳光。
......
老人的家中有许多石床是摆在院子里的,这时全村上下的孩子都安然地躺在上面。
院子外是一群大汉,还有妇女的抽泣声。
“当真奇怪了。”白箫望向老人。
老人灰黑的脸色第一次有了青白的变化,他近乎疯狂地压制内心的愤怒,沉声道:“他们看到过了什么。”院外的人们面面相觑,说了一些寻常的东西。不过这不是老人要的答案。白箫内心惭愧,对老人道:“可能是这个字。”然后抬起了仅剩下的一只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正”字,依旧是用儒门法门写就。只不过出奇的黯淡了金光。
老人盯住了那个字,深深呼吸了数次,闭合双眼过了半响,睁开双眸时有一把利剑似乎凭空出现。
“这个字便是害得这些孩子们受伤的缘故。”
老人怒向白箫道。
白箫沉默了一会,“可能是我的错吧。”老人还欲说话,院子外已经有人大汉怒吼,“你看吧,我都说了让这个死人自生自灭好了,你偏偏要带回来,害得了谁?啊?”白箫冷意看了那发声者一眼,还有人想随声附和,看了白箫那双寒意的瞳光全然不敢说话了。
“我来治他们。给我三天时间,治不好,我自刎于此。”白箫斩钉截铁道。
老人点了点头,多看了白箫一眼,又说了一句话,“我床底下有许多藏书,你可以看看吧。”说毕,自己走出了小院,将院门关上。
院外,石孔冷声道:“族叔,你还想再犯错吗?若是他逃走了,谁负责?”一群人附和。老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了众人一眼,眼神迷惘飘忽,“若他可以做到,那便让他去做吧。都是我的错。我本就不该回来。大家等等吧,三天后会有答案。”那个萧索的老人渐渐走远,人们不知所措。
又是日,白箫知道老人好意,一刻时间也不敢浪费。从老人黑石床下找到了一个陈旧的木箱,边角有些破损,露出厚厚的书籍。白箫将木箱珍视地放在床上,站在窗边,不断翻阅书籍。这些都是一些很基本的医学。其中不乏有致理,可是没有细说。多是一些大概总体的笼统东西。不过对于人体经脉却细说浓写。
白箫越读越心惊,“心脏之处居然有一处穴位可以刺穿而不死?”“止血是如此,而出血.......”毕竟是三天时间,白箫不可能一本一本细细读去。他不断找有于关键字关系的地方,例如“表情呆滞,言语不畅。”白箫找到了三处可寻匿踪迹的地方,例如从一本《无眠经》找到的“杯酒释魂症”,据说是后生遇见鬼魔被摄取了一魂魄,而其余魂魄却慢慢滋养主人然后间接到鬼魔身上。
白箫皱了皱眉,那几个孩子不可能失去了魂魄。他们仍旧保留灵智,从石峰依旧可以说话可以看出。又翻了几本书,分别是《乱血》中的“自生缺灵症”,还有《草本》中的,“去魂”;这两个地方分别是因为天生便失去魂魄,还有碰见不幸事物导致失心的症状。根本与他们症状不相关。
正当白箫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院内那些小孩儿们的父母已经抽泣着,抖索着肩膀,拿着粥走了进来,喂养照顾他们的孩子。看到这一幕,白箫百感千生,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我若是得此病状,我父母会否如此照顾我?”不过刚刚出现便被白箫自己扼杀了。
白箫一直翻书翻到中午,腰酸背痛才罢手,看着那些孩子不禁有些心酸,于是小跑出院门,踏着粗砺的沙地去找到了老人。老人依旧在埋下种子。白箫觉得如果和老人相互交谈验证会比较好一些,毕竟他只是一个连经脉都不懂的门外汉。老人答应了,随白箫回到院中。途中某些人的目光似乎能把白箫吞了。
将木箱搬出院子的白箫和老人一起谈及当日发生的所有症状。
老人眉头一挑,脸上苦郁了许久,嘴角带起一丝苦笑道:“这个可能不关你的事情。”
白箫道:“啊?不可能啊,明明是我......”
老人打断他说,“你等等,我先拿一件东西出来。”
老人进到屋子里,半天不出来。许多大汉却透过半遮掩的门户看见白箫站在院中,眼带煞气。这时,白箫咦了一声,看到那个叫石峰的孩子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黑雾,然后消失在空中。所以,大汉没有听见白箫的声音,只看见白箫就欲用指点在石峰的脑颅中。“啊!”那个率先看见的大汉发狂了的冲了过来,那是他的孩子,怎能不珍贵?
白箫回首一看,眼底闪过一丝歉意,这在那人看来是赤裸裸的讽刺,于是脚步虎虎生风,地上的沙粒飞扬摇荡。
这时,老人走了出来,正看见一幕。
白箫一只手挡住了那人的拳头,然后顺势一带,脚步一退,直接将那大汉拽入地面,大汉没有失去心智,另外一只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弹跳起来,身躯跳转站在地上,因为大汉比白箫高一尺,所以这个动作有些滑稽。
大汉还欲说话,不想老人手中的瓦罐还染着泥土,似乎经过了漫长岁月,带着历史的沧桑掠千万年来到这里,一下飞了起来,撞向白箫。
白箫挥拳一震。
瓦罐噗一声破碎,露出了三件事物。
一本破烂的黄皮书和蓝皮书,还有一把断了一截的剑柄。
白箫的目光一下子看在那剑柄上。
剑柄有纹路,光芒在深邃地闪烁,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述说。
它在呼吸,在控制急促的自己,它躺在地上。
白箫不意间,似乎看见那柄剑,是另外的一个他自己......在深渊中......
“噗”
天空一声轰鸣,出现了一个数以百丈写就的“正”字,不过没有人可以看见,只有白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