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宗乃宗字头门派,择徒自有三考四观,过前三考者可入内门,登册而入室,但能否从内门弟子提格为核心弟子,则观灵根。
如那身怀潇水灵根的陆天一,以及那煌火灵根的焱朝皇女,还有那更出彩者,身具雷灵根的野家少年煞九,皆可得纳入核心弟子之列。至于嫡传弟子,则还要观品性、心性、悟性,十年后方有竞争选拔。
只说那少女天资之貌,又由欧阳长老推荐,卿风师兄引领,众人不由得对她高看了几分,但发觉她与自己一般灵根都算不上十分非凡神异,只得纳入内门弟子之列,心中郁闷便减去了许多。
载册不过一时两刻便已办完,众人纷纷抱团离去,大半都是寻找管事分一处住处府邸,既是内门弟子,便可选两名侍者,更不必像外门弟子那般俗事缠身。
“道友请留步。”
百里璃一愣,却是想起一个人来,眉头不由得皱起,脚步反倒是加快了几分,奈何那赤面浓眉的老者已然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何事?”,百里璃冷声不客气地问道。
陶卫愣了愣,左右环视,不由得苦笑,看来她在无人时倒不想装样子做些虚礼。不过她性子观起来是个温和的,也不知自己何事触了她的霉头。他想了想,还是作揖道:“前辈可曾选好住所?”
这话却是悄悄试问她有无择好师承。宗门内管事分配的多是用作私人住所,而修道时多是登师长灵峰所在结庐或开洞府。
“月余后方是拜师大典,到时再说便是。”,百里璃静静答道。
陶卫却忽的有些扭捏,“前辈若不嫌弃.....”
百里璃惊讶地瞟了他一眼,道,“多谢陶长老好意,我已有择好一峰主。”
陶卫老脸一红,拱手道,“那便是贫道唐突了,前辈请慢行。”
但见她点头离去,陶卫叹了口气,那谪仙好似属意那雷灵根的少年,今日这层关系未曾搭上一毫,来日煞九成长起来,溪儿可不就要吃亏?若煞九是块磨刀石也罢,可他分明是方铡刀。世事真当百忧难料。
离了阁楼,百里璃浅笑展眉,一路上采了些新鲜红果,却不急着向那管事处行去,若他没想错,那煞九和那瑞青溪定是要在择府一事上争论起来,少不得就要打在宗门的第一场架。
心念未落,远处焰火并刀光炸裂而起,掀了不少檐瓦楼栏,百里璃恍若未见,吃着红果,踩着溪涧,却靠向那料峭峰所在,行向林深。
潺潺而流的清涧由阔转细,青翠掩日的密林由浓转疏,百里璃重归日光之下,却只觉得这里的日光都莫名地烈了几分,。
望着脚下干涸的溪床和唯余无数树轮的秃瘠山头,愣了一愣,只得叹道,“有些道行。”
原来那高空御剑所见却难细画此处如同遭了鼠荒的情景,以致和他所想有差,不过观那枯木间千余荒冢,倒让人觉着这不是遭了鼠荒的麦地,更像是天时不遇,自弃的心田。
他有些踌躇。
却见那陌上峰头,有一桂树悄然而立,其盖如亭,而花香甚淡,不闭眼不可觉。
料峭峰头,荒冢桂花。
百里璃心中微动,直在桂树底卧下,醒来时恰映眼看见阳月低垂,阴月高挂,谧满西楼。
他打了个哈欠,才发觉身旁立着一人,披头散发,赤脚持剑,目中充血。
“你是何人?”
百里璃愣了愣,没理他,倒头继续睡去,直至天明。
这料峭峰上下没一个人影,轩辕虎也不曾出现,百里璃却是无所顾忌,坐靠在桂树上,乐得占山为王。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去找管事拿一处住所,以便日后待客,伸手画了道神行符,便又向山下行去。
临近杂殿时只听得争吵声不断,他消了符篆,悄悄走去,却仍是那一众人,中间是瑞青溪和煞九,却不知陆天一为何也在,却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间丙上的洞府自属本宫,你这乡野白痴本就应该住兽洞地穴。”
“乡野白痴?”,煞九被气得发抖,“野家乃百家之一,刀客无数,稍动手指便可将你族氏灰飞烟灭,魂魄剁散不得轮回!”
“哟!吓唬我呢?”,瑞青溪冷笑道,“野家虽属百家,但你煞九又算什么东西!本公主一声令下,焱朝铁骑百万将你抄家灭族又有何难?”
陆天一捂住被打肿的脸叹了口气,“大少爷,大公主,我都说了这间丙上的洞府我不要,你们各一间便是,何必争吵,还说抄家灭族这么吓人的话。”
“你闭嘴!”,瑞青溪忽的转过头怒骂道,陆天一被吓得一颤。
煞九提起刀鞘,冷哼一声,“你若想被再打一次,便再多说一句!”
“呵!”,瑞青溪却不知怎地将此话接下,横眉冷笑道,“你不妨再试试看?”
煞九愣了愣,笑得狠厉,直将寒刀一拔而出,道:“求之不得!”
只见陆天一被扔了出来,那火光刀气又迸裂在了一处,众人疲惫而有序地一散。
百里璃惊叹了一声,看向恰巧摔在自己脚底的陆天一,道:“我不太清楚,不过你是那爱管闲事的类型吗?”
陆天一哭笑不得,道:“姑娘是欧阳长老引领入门的,或有去处,可我真一乡野小子,这一日夜都没处落脚,若不劝解,别说丙上洞府,我要在这仙家荒郊露宿一月,你且换我试试看?”
“唔,你是不是太拘束了些?”,百里璃眸光微亮,拍了拍陆天一的肩膀,“露宿荒郊也很惬意啊。”
陆天一愣了一愣,竟不知是真是假。
登天有九梯十境,下三境分别为超尘境、通灵境和归依境,而瑞青溪和煞九早至超尘境的尽头,第一阶天梯之上,百里璃看了看那场上,若只言单打独斗,其中凶险竟较得上沙场厮杀,两者皆是一家一朝上层子弟,刀兵术法,心思算计,丝毫不少了。
不过除了陆天一是真的未修仙法,其余众人倒都是超尘境中游上下,境界差距不大,一拥而上自可将那二人暴打一顿出气,但其背后势力就颇让人头疼了。
“管事呢?”,百里璃环视一周问道。
“那管事说师傅唤他下棋,只叫我们若等不及了便按规制自行处置便是。”,陆天一无奈一叹。
百里璃嘴角不由得一扬,“这倒是个好说法。”,忽的他心念一动,抓住陆天一的手腕,笑道,“走,我却为你想到一个好去处。”
陆天一愣了片刻却是被百里璃带得飘飞起来,只觉着自己那百余斤瘦肉在她手中像没有似的,但见她指尖勾勒青符,御风而行,仿若无所拘束。
身后的众人杂殿直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他才眯眼试图打量着这片百里璃带他闯进的绿水青山。
她的步伐忽的慢下,陆天一直踏到地上一个踉跄,慌乱中扯下了她背后一片衣衫,直露出一片白皙透红的肌肤来,陆天一脸色通红,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却恍若无觉地走进竹林,使得陆天一留在原地神色尴尬。
“凌峰师兄曾笑言一师姐度天劫时衣衫被天雷焚了个干净,应当是这个道理,仙境应无凡俗那多规矩。”,陆天一只平复了心情自言自语道了两句,踌躇着还是跟了上去。
却是深入竹林的时候,听见了清亮的僧都淌水声,再走几步,是一无门无阶的竹舍,依稀可见百里璃坐在池边垂眸而思。
见陆天一跟了上来,百里璃抬头笑道,“这处是我与友人以前的住所,那管事一时半会不会归来,你落脚在此处便是。”
陆天一正欲说话她又说道,“想住多久随你心意,除我之外亦不会有人再来。”
诸多疑惑存于心间,陆天一终于没有问,只笑着道了声谢,眼前之人决不会骗他就是。
但见她悄然离去,陆天一便举帚将这竹舍清扫,只觉心中微安,离家远世不知多少里,却总算有了一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