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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仙境太白峰千丈悬瀑,四季常青,为沧溟宗中心之地。

此刻正值清晨聚露之时,却是灵气汇聚,虹桥跨空。

二小童袖袍飘荡,踏瀑布逆流而上,合持一紫金印抛至空中,只见那紫金印飞散,化作玉台悬临天际,其池中树亭亭而立,席间溪淌花而行。

彩云破开,光晕洒落。

鸢鸟青兽从远处振翅而至,席上顿时多了许多道人,有那白发纹深的老者,有那言笑不停的垂髫孩儿,自亦有那虬筋毕露的魁梧壮汉,也有那浅笑拈花之少女。

只是或蝶衣或鱼袖,都远了那凡尘百态,道袍下,谁又知其几千岁?或可见,目光深幽万万年。

“今日你可不能和我抢,白老道。”,那少女瞥过去笑道,“五十年前你抢了辛齐儿去了,到现在我可还都耿耿于怀。”

“不抢,不抢.....”,那执一龙首松木杖立于溪旁,仔细向下观望的老者抬首呵呵笑道,“今日恰是玉桂长老你破关的第一日,谁都想讨个喜头哩!”

少女笑而不语,只将那席上酒杯牵到手中,自饮自酌。

忽的一胖道人乘鹤来到,席间才顿时活跃了起来,“热闹啊!好生热闹。”,胖道人大笑言道,却是先不落座,脚步不停,与诸般好友敬酒,“平日里你们一个个深修于洞府,还是只有拜师大典这种日子你们来的齐全。”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玉桂仙子,快步走过去拱手笑道,“玉桂长老,恭喜了。”

玉桂微微颔首,看见他身后无人,疑惑问道,“今日怎的没带弟子随行?你不是最疼爱枫紫那丫头吗?”

胖道人无奈摇头苦笑道,“桂仙子,我且告诫你一句,为师长莫要如我这般威信全无,你瞧着,满山的弟子,尽是没知会我这个师傅一声,全不知去哪鬼混了!”

玉桂笑道,“那点师长威严不要也罢,若我峰下弟子能有一个有主见的,我却是笑开花了。”

谈笑声忽静,只见那二小童分立玉阶两旁,怀抱拂尘高声唱喏:“恭迎掌门真人!”

席上百余长老齐声行礼应道:“恭迎掌门真人!”

玉台上千余弟子躬身复应道:“恭迎掌门真人!”

却是广阔的碧波仙境无数洞府大开,声潮如浪从林间山巅涌起,不知凡几,合声道:“恭迎掌门真人!”

雷鸣声大作,一长剑破空而至刹于玉阶之上,玄袍道人转身而立,目光如泊,不怒而威。三息后他展颜一笑,声如春风直过仙境:“诸位请入座,召第二百五十七代弟子,行拜师大典!”

余声从云海直落而下,地面无数长剑如星辰般登空,百余人心中战栗,从峰底乘舟而行。

丹鸟引路,巨舟沿瀑扶摇而上,终见瀑上玉台,只见玉台外云海中无数道人闭眼席地而坐,膝上横剑,衣有黄蓝灰三色,那玉台上竹席百余,席上长老皆笑目视来,其身后弟子神骏各异,着苍袍。

玉阶上却还有高座十一,欧阳长老居第三,他微微颔首以示意,百里璃复又抬眼,却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

只在众修审视下,周围少年少女们都垂首有些拘束,倒是煞九和瑞青溪二人怒目昂首,却是谁也不肯服输。

“如何?”,掌门昆吾祁朝身旁师弟笑问道。

剑阁长老南宫雪抱剑摇头道,“资质尚可,心性难说。”

“是了!宗门中可不能个个如你这般桀骜,多些如欧阳那般稳重的才是好事。”,昆吾祁点头笑道。

欧阳秦端坐于座上,回道:“此般情景确是让人怀念,两位师兄可还记得上代掌门评语?”

难得见剑阁长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记得,如何记不得。”

昆吾祁却摇头叹了口气,转首看向场中。

一苍袍弟子于玉阶上行礼后看向众人,笑容不平不淡,相貌普普通通,但其袖口纹鱼云,袍画青兽图,只叫人惊觉,此人却是沧溟宗大师兄,慕容戈。

“此次内门纳弟子一百三十七人,载册一百三十七人,为第二百五十七代,辈为远。”,他屈指叩在空中,却见波纹泛过水面,溪上桃花卷水飞起化作四百盏冰茶,其香澄澈,犹如深谷清涧。

“煞九,出列。”,慕容戈望向他,脸上却带了丝笑意,“奉茶!”

“是!”,煞九摘了斗笠丢在陆天一怀中,稳步上前,捧过半空中冰茶一盏,登阶而行。

不知不觉他脚步放慢,阶梯亦有些漫长。

眼前正中自是掌门,其余却一个不识得!哪个是剑阁阁主?却无人知晓于他!

他仿佛感受到身后无尽的目光凝聚于后背上,使得那脊柱都有些焦热,他脸色泛白,额上沁汗,却觉得脚下玉阶不稳,好似下一刻就要跌下云端。

慕容师兄也是野家弟子,他会不会指点自己?却是在心中傲然自嘲一声,将那回首之念斩去,只昂首从冥冥中感受那剑意,他目光流动,忽觉意念之中,巍峨高山拔地而起!

他直顶重压向前步去,在那深渊之前躬身奉茶。

那茶盏忽地剧颤,如野马在他额前手中跃动,他咬紧牙关,臂上筋肉横如铁,指骨锁拿紧如钢。

却听桃花杯盏瓷碎之声。

“再奉!”

煞九惊愕抬首,那杯盏已然消散在自己手中。

他走下玉阶,此次却是无人施法,那新捧的茶盏已然在手中抖动了起来。

瑞青溪凝视着煞九,面色微沉,却无幸灾乐祸。

各大仙宗虽名拜师大典,可长老们目光挑剔,又岂是人人有份?

却见那茶盏只抖动了一下复又平稳,煞九深吸一口气,直把心中惧意丢去,却是胸腔中怒气难平!

走上玉阶,这次却是滔天凌厉剑光扑面而至,煞九眉横抽刀,刀纹丝不动,抬刀鞘,刀鞘亦重若泰山。他气急看了台下大师兄一眼,朝那老者掷杯而去,却是杯脱手那一刻,便又消散。

“再奉!”

轻轻笑声响起,玉桂冷眼看向身后的女弟子,吓得她面色惨白,垂手噤声。

玉台上愈发静得幽冷,云海上无数道人睁开了眼睛,既是南宫长老,那定然严苛,却也值得一看。

“离其立足之地,挫其急怒之勇,其实是爱剑之人。”

“什么?”,屏气的陆天一望向突然发声的百里姑娘问道。

却匆忙转首,只觉一股锋芒之意从煞九身上升腾而起,他一横手,空中啪的一声脆响,却是索性灵气作索将那杯盏一瞬勾至他的手中。煞九目光冷厉,脚步轻稳,玉阶登行如砥砺交锋。

握刀不出,思进退,却好似能顶天立地。

眼前深渊浓雾消散,深幽却无惧人之感,只见那谷壁皆刻剑意,全待来者观摩。

雨霁云开!

抱剑老者睁目一笑,取过那冰茶张口饮尽,握住煞九之手将其拉到身旁,环视昆吾欧阳二人面有傲色,似在问他们心性、灵慧如何,只见他俩嘴角微撇这才满意,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南宫雪三弟子,赐姓公良!”

慕容戈转首望去,嘴角亦带了几分笑意,声音却毫无变化。

“叩首结礼!”

煞九愣了愣,却是身体不由自主地俯身磕了三个响头,全似上了贼船一般。

“后辈行礼!”,南宫雪击鞘道。

只见云海之上,一片灰衣道人杵剑单膝行礼,声音如同洪流,“拜见三师叔公良远!”,“拜见三叔祖公良远!”。

“好在此世倒无需那般孤冷。”,百里璃展颜一笑,看向陆天一,“你以后见煞九说话可得小心了,这可都是些金丹境打手。”

陆天一嘶了口凉气道,“他们自应找瑞青溪的麻烦才是。”,话音未落,身前那个记仇的华衣少女已然恶狠狠地回过头扫了他一眼。

他瞪大眼睛侧首,百里璃果然在旁边偷笑,你一个仙子竟然算计于我!

“陆天一,出列!”

陆天一心中咯噔一下,脚步慢了半分,却又得屈辱地低首侧颊问道,“百里仙子,劳烦快告诉我哪个是玉桂长老!”

只听她轻声答道,“玉台上最好看的便是。”

陆天一忽的背脊额前一凉,身上汗毛尽数竖起,抬眼望去,场上几十名女性长老尽数将灼灼目光投来,就连她们身后的女弟子亦不例外。

昆吾祁不由得和两个师弟相视一笑,在玉台上这些长老和核心弟子面前,可没有说悄悄话这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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