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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璃落在偏殿之顶,除尽内外衣衫,借着夜色星辰的光芒,挑出刺进骨肉的碎片,蓝曜石和冰洲石的碎片在银白的瓦片上整齐地排列,血珠的滚动增添了一点瑰丽色彩。

冷冽的风刮过裸露的白皙肌肤,百里璃却有些茫然的抬头仰望星辰,舞儿疲惫的表情和纥骨嘴角的微笑在他脑海中迟迟不去,这仙境人间却比这冰冷和身上的裂痕更叫他感到疑惑痛楚。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繁华?你以为,你迷恋的是红尘?无论多久,莽荒依旧是那片莽荒罢了。”

轻笑声和戏谑声使他身子一颤惊醒。

才发觉落竺残卷远远地冷落在一侧,肩背上却不知围上了谁的衣衫。

他抬起头,眼前的瓦上却是坐着一个人,便是那日出殿迎接他们的少女。

她托颌凝望着一处隔着窗纸的烛火,却没什么表情。

“醒了?”

百里璃嗯了一声。

“你进玄胎殿就为取此物?”

他神色中有些惊讶,“你猜的?”

“用不着猜。”,少女换了只手,目光的方向却依然不变,“玄胎殿一事本就是羽墨师姐布的局,玄明、巫马宗各有所求,掌门长老们早就知道,不过大事化小,任弟子博弈罢了。”

她忽的说道:“只是不知道,沧溟宗也会掺和进来。”

“并不是沧溟宗...”

“你不用与我解释,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插不上手。”,少女神色平淡,道:“你运气好,师伯们和羽墨师姐都被召进寒水殿议事了,不然被归来的羽墨师姐看到,你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为什么要救我?”,百里璃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罢了。”,百里璃裹了裹衣衫,从一张符纸中提出玉壶,递过去,“桂花酒,喝么?”

她转开石封饮了一口,嘴角扬起,眼睛亦是微微眯起,将玉壶捧在怀中,似乎有些喜欢这味道。

“我欠你一份人情。”,百里璃起身欲离去,没准备归还她的衣衫,不过她好像也没想着归还他的玉壶。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百里璃愣了愣,停住脚步回首,“你笑什么?”

“我原以为人都是不愿欠人情的,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她亦是侧首,眼中泛着好奇之色,百里璃不知那份神色是否亦在自己的眸中。

“我也原以为人都是立场分明的,更何况是萍水相逢。”

“那当救人的人遇上想要还人情的人,也算是一种缘分咯?”,她笑着扬起玉壶摆了摆,示意他可以走了。

忽的她的声音却是飘来,“如果真要还我人情的话,在秘境中帮我救南宫夏一命吧!我也欠他一份人情。”

百里璃点点头,跳下殿顶。

纥骨抿了抿薄唇,有些犹豫地缩回了叩门的手,便是将沧溟宗与龙泉宗寻遍,那人亦有可能是灯下黑,却是混一宗弟子甚至是长老,或许就在黑暗中冷笑着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若是这般查探,起了冲突却毫无所获,那真是得不偿失。

何况自己的十二朱傀已经损殆,巫从亦丧命于宁羽墨剑下,加之那碧落泉丝就在自己手中,或许先与宗主复命才是万全之策。

忽的外殿门开,他闪到一旁阴暗之中,隐匿了吐纳波动。

只见一穿着朴素的黄衣少年鬼鬼祟祟地走出。

黄衣?纥骨愣了愣随即冷笑,看来这沧溟宗真的离覆灭不远,连超尘境弟子敢派进秘境送死,便是给他制成魂傀他都嫌丢了排面。

那黄衣少年一路远行,散了身周灵气,穿着衣物跳进冰泉之中。

纥骨疑惑地施展心法查探,却没觉着少年在运转或是修炼什么功法,但见他脚踝都被冻得青紫,泉面之上的黑发亦染上了一层冰霜,如此冻个一个时辰,便是修行的根基都要冻坏了。

他等得百无聊奈,随便从巫篓中提出一只魂蛊摄到少年身上,却见半个时辰后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蹒跚而行。

纥骨耐起心来一路又跟着他,却是又回到了那外殿之前,立时气得七窍生烟,只觉自己也是蠢得跟他没什么两样,扬袖御器破风而去。

好似有什么重物撞到门上,煞九收了打坐的姿势,立时将门拉开,却是一个冰冷的物事倒入自己怀中。

他一看惊了一惊,叫道“天一!天一!你怎么了?!”

他定了定心神拍了拍陆天一青紫的脸,不由得冻得一缩手,还落下一层冰渣,将他立正身形输送灵气,却是他体内寒气太重,自己修为又太过单薄,当时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瑞青溪听见响动闯进室中,看见冻得梆硬的陆天一不由得愣了一愣,又跑出去喊了南宫夏师兄来。

这一去一回整个沧溟宗的弟子却都被惊动,无论是黄衣的小师弟师妹,还是蓝衣灰衣的师兄师姐,都看热闹一般围在了煞九的室外,没着急下榻。

但见南宫夏师兄坐在陆天一背后运转功法,灵气蒸腾化形竟成龙虎之态,咆哮翻滚在陆天一身侧,竟将那深重寒气一缕缕扯出,虽然陆天一恢复了意识,但丝毫不见他肤色好转,还是治疗的太慢了些。

陆天一面露感激之色,哆嗦道:“南宫师兄,都怪我不小心坠入了冰泉之中,却要让师兄师姐们劳心。”

“这说的什么话。”,南宫夏神色虽不轻松,仍温和笑道:“既然是我带队,便要护住每位师弟师妹,平安地进入秘境,平安地回到宗门。”

听到秘境两个字陆天一却是一哆嗦,流涕道:“若是南宫师兄在我这消耗灵力多上一分,能够在秘境中护卫同门的实力就少了一分,这叫师弟我如何心安?还请师兄收了功法,天一便在此殿疗养,一月后自可痊愈,亦可随师兄返回师门。”

“这...”,南宫夏见他神情甚为陈恳,且言之有理,不由得心中十分感动,只觉沧溟宗师兄弟情谊与别宗实是不同。他收起功法,拍了拍冻得发抖的陆天一的肩膀,其中之意无需言表,

只见南宫雪师兄站起转过身去,陆天一的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

“等下!师兄!”

陆天一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轻轻的脚步声随着熟悉的声音走了进来,还有映入眼帘的那张绝色面容。

她嘴角此刻噙着的笑意和眼角的寒光倒是捉摸不透。

“百...百....里.....仙....仙仙....子。”,陆天一只觉自己的嘴唇愈发哆嗦起来。

“百里师妹?”,南宫夏有些疑惑地看向走进门的百里璃。

“不瞒师兄,为防备秘境中的各种危险,家师赐下了许多符篆,其中便以流赤符恰可解天一身上寒气。”,众人看去,只见她在袖中掏了片刻,便掏出一张朱润如玉的符篆来。

“流赤符?”,南宫夏略微有些诧异,笑道:“没想到抠门的轩辕长老对座下弟子却是如此溺爱了。不过百里师妹你可要想好,这可是价值千金的高阶符篆。”

百里璃摇摇头,伸指一点,流赤符化为一团暖火流经陆天一全身,寒气化为水雾蒸腾而起,却又凝为冰珠颗颗坠落在地上,陆天一呆滞地伸了伸臂膀,竟比跳入冰泉前还要灵活。

她在他面前蹲下,眼中中满是真挚关怀,道:“我和天一情谊非凡,这一张流赤符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天一。”

眼见着众多师兄师姐们瞧过来的笑目玩味,煞九脸色却是颇有些僵硬,陆天一心中叫苦不迭。

她一把将他推到榻上,却是回首对南宫夏师兄笑道:“天一性子好动,这因玄明宗耽搁的几日,可否由师妹代为看管,好叫天一秘境出发前身体痊愈,可不能到处乱跑了。”

南宫夏师兄扬眉一笑道:“那便辛苦师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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