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烈日的光芒透过层层翠叶,将点点光斑映在少女苍白的小脸。
明明再行二三步便可到达道路,少女的脚却再不能抬起,停在了阴阳交汇的参天大树下。
颤巍巍的玉手扶着粗糙的树干,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顺着树木倒下,半明半昧的眼眸中,远方路上两道身影越来越近,一男一女的声音随风在耳中响起:
“赵姑娘,前面不远便是玉霞镇了,我们加快速度,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少年看了眼渐渐西移的烈日,眸光移向一旁马儿上因着这段时间赶路而显得有些许狼狈的少女,道:“今日我们先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再找人询问陶然轩!”
“嗯,好的,林少侠,就依你所说!驾!”
“……”少女清冷的嗓音将来势汹汹的昏聩暂时击败,努力睁开的双眼中,仿佛又看到了儿时向自己跑来的人儿,“仙,儿姐姐!”
“林少侠,对于其他的七剑,你可有什么线索?”
“爹爹离开时只留给我一句关于云雾山的诗,其他在没有说,对于七剑的其他人,我也并不清楚。”白衣少年见自己话音刚落,青衣少女便皱起好看的眉头,随后又安慰道,“不对,也不能说全然不知!”
“嗯?”少女疑惑地看向前后矛盾的少年,满脸不解。
“赵姑娘可曾听说,二十年前在七剑聚义之前,七剑已有两人相识且结为异性兄弟?”见少女恍然开朗的表情,少年笑了笑,道,“三叔归海鑫当年与父亲一起下南疆,却都没有回来!”
“林少侠……”
“但,追风剑并未就此失传。”谈及往事,少年脸上不免流露伤感之意,但很快调整状态,“三叔的独子尚在,如今随三婶定居在下江,生活倒是自在!”
“下江?江南一带?”赵仙来闻言思索道,“如此,算是一个好消息,待寻到然姨与宁儿,再南下寻追风传人,林少侠你看如何?!!吁!”话儿还没说话,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
“嗯?吁!”赵仙来虽然及时拉住了缰绳,避免马儿直接装上去,但那少女还是在投来悠悠一眸后,身子一软、摇晃着倒下。赵仙来吃一惊,忙下马来到少女身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关心的话语在将少女抱在怀中、看到少女那苍白却绝美的脸时转了个弯,本已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宁儿?”
“赵姑娘,你认识这位姑娘?”林慕天随着赵仙来一起下马,牵着二人的马儿站在一旁,此时听得赵仙来的话,也不免有些疑惑:赵姑娘自幼继承雪羽宫宫主之位,如何认识这远在玉霞镇的人,这人难道是……
“嗯!”担心少女的情况,赵仙来并没有向林慕天解释过多,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将手伸向少女的脉搏,却突然被一只冰冷的玉手握住,“宁儿,你怎么样了?”
“咳咳,仙,仙,咳咳咳,仙儿姐,咳想,姐姐,”勉强睁开的眼,将眼前人满脸的担心模糊,体内真气乱行,少女急于将什么告知赵仙来,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翻腾的血液,将苍白的唇染红:
“小,小,咳咳,小心魔,咳咳,有,有人,移,移花,咳咳,接,接,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鲜红的血自口腔涌出,那苍白的脸倒在赵仙来怀中,再次昏厥过去。
“宁儿?宁儿?”赵仙来叫了两声,手反握住那冰冷的手腕,纤纤玉指搭在腕间,然而脉搏却让赵仙来惊疑不已:奇怪,宁儿明明脸白如纸、浑身冰冷,咳血伴随昏迷,可为何她的脉搏却与正常无异?
“赵姑娘?赵姑娘!”
“啊?”被林慕天的声音唤回神的赵仙来压下心中的疑问,抬头对上林慕天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林少侠方才说什么?”
“赵姑娘,我看这位姑娘情况似乎不是很好,我们不如抓紧时间赶往玉霞镇,请来大夫与她诊断?”
“嗯,林少侠说的是!”说完赵仙来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将少女额间的冷汗擦拭后,便将怀中少女抱起,纵身上了马,接过林慕天递过来的缰绳,扬鞭催马加快了前行的脚步,低眉望着少女紧锁的眉头,心中只愿是自己医术不精,这才察觉不出少女有何不对之处。
“……”两匹骏马扬尘而去,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才从树干之下出来,胭脂扑打的脸阴沉着,如毒蛇般的眼盯着马儿离开的方向,唇齿启,万般狐媚的声音却透着千丈寒意:
“四海镖局少镖头,雪羽宫宫主,七剑传人?你把那人交给他二人,是想告诉他们什么,恩,夫人?”
“咳!”不远处,一身锦衣的妇人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物,鲜红的血划过嘴角、滴落的瞬间染红身下朵朵花骨儿。
“嘘!”女子回过头,脚下微动、转瞬便来到妇人面前,缓缓蹲下,如玉般的食指落在妇人下颚,轻轻将低下的头颅抬起,道,“好夫人,小姐不见了,小人理应去寻,夫人切莫在生气了,不然,你女儿该吃苦了!”
“你……”瞳孔猛然一阵,两眼难以掩饰的恨就这么落在那女子的女子含笑的双眸中,就算紧握双拳,却也无可奈何,不就是因她技不如人、才落了今天这般下场吗,“我,我知道了!我,再就去将人劫回来!”
“劫回来?哈哈哈!”仿佛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那女子大笑道,“不过当了两年的‘夫人’,你还真当自己是文然了?且不说那二人七剑传人的身份,就说不靠着七剑剑法也在江湖闻名的四海镖局少镖头和雪羽宫宫主,是你能应对的?”
“……”
“那边先这样,过两日去玉霞镇与他们‘偶遇’,再将人带回来。你当知道,她身上的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解的,若不想让她太过痛苦,就别再耍什么小把戏。”
玉霞镇,某家客栈内
“咳咳咳!”除去满是污渍的衣裳,赵仙来取来包裹中干净的衣物与少女换上,手帕轻轻擦拭着鲜血染红的唇,秀眉紧蹙,带着凉意的内力顺着搭在腕间的四指指尖流入少女体内,本想为少女减少些许痛苦,却不想引得少女越加急促的咳嗽。
赵仙来见少女越加苍白的脸,连忙收回内力,才将少女唇间的血擦拭干净,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叩叩!”随后,林慕天的声音的在门外响起:
“赵姑娘,我将大夫带来了!”
“吱!”赵仙来起身打开房门,门外除了还依旧风尘仆仆的林慕天外,一名老者正不断擦着额间的汗,赵仙来连忙将二人请了进去,带着老者来到床前,恭敬道:“先生,烦请您为我妹妹看看,她这是得了何病?”
“哎哎!”老者接过林慕天手中的药箱,想着那少年出手大方,这少女也礼数周到,倒也将一路疾行的不快忘了,只是在打开帐帘、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儿时,脸色又一次冷了下去:
“怎么是这人?”说话间,一锭银子已经从怀中转到林慕天手上,老者背起药箱转身就往外走,“不看不看,这人看不了!”
“先生?”赵仙来见老者这般,心中顿时知晓此前自己把脉并未出错,但还是将人拦下,问了句,“先生此为何意?若是因钱不够,我可以……”
“这个姑娘,你就是有黄金千金,在这玉霞镇,你也找不到一个能治疗这位的。”老者见赵仙来眼中担忧不似假,便多说了几句,“这两年来,玉霞镇与这周围所有大夫,都已看过,可文小姐这情况,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脉搏与常人无异,身体却显枯木姿态,这般异象,莫说我们,可能天下大夫,也无几人见过。”老者看着赵仙来,道,“我不知你与文小姐是什么关系,只是,若你是路上捡得的人,还是尽早将人送回去,她家的丫鬟婆子,脾气可都不太好!”说完,便不顾赵仙来阻拦,扬长而去。
“两年?”赵仙来消化完老者的话,与林慕天对视一眼后,同时将目光移向床上少女,“宁儿两年前便如此,若真是魔教所为,那且不说魔教这一局,从两年前,不,或者更远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嗯!”林慕天闻言点头,“二十年前灭魔教后,七剑分离行踪难定,可魔教却在九年前围攻叶五叔所在的村子,‘玄木’所居也在两年前被魔教所知,难道,他们从一开始便知晓七剑所有人的行踪?”
“难说!”赵仙来动身坐在床沿,抬手,似乎想要抚平少女紧蹙的眉间,“若真如此,那么,另外几剑,只怕也难逃魔教之手。不知父辈前辈们,如今还有几人尚在人世?”
“咳咳!”顺着赵仙来话落,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直到咳嗽声再次响起……
三面环山,四季如春的谷底,潭水如镜,手臂般粗的锁链,却困不住少年躁动的心:
“夏日到、日高照,奈何我心,冰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