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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长兴致高昂地上楼之后,白川也走向了右边廊道的第二间教室。

虽然班长是自己的邻居,也是小学同学。却不是一个班的,那时候她在六班,而自己和王同学在三班,所以白川觉得她对王同学的认知可能不是太充分。不过看她这种样子也并非完全是真的,还是随她算了。

用手轻轻地拧了一下门把,没有转动,门是锁着的。白川又走向后门试了一下,后门也是锁着的。

难不成要翻窗进去?他看向了窗户,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倒数第二也是第二,刚刚是自己没听清,绝对不是班长的问题。

这一层只有第五间教室,全在走廊的右侧。走廊左侧对着楼外,中间有个较大的拐角,看不到后面几间,白川边走边试,只有第四间教室的门没有关上,虽然外表严丝合缝,看不出蹊跷,但旋转门把的时候可以明显地感觉锁芯里面堵住了。

推开门,一张折叠的纸掉落在地上,正是它卡住的门缝。不过白川还没来得及去捡,就先打了一个喷嚏。

那是一种过期颜料凝结出的油腻味道,让白川鼻子发涩得难受,虽然到美术教室的次数很多,偶尔也会习惯,但在嗅觉更加灵敏的高温天气里,这种扑面而来的异味着实令人措手不及。而后,一股不知道是寒是暖的液体从鼻口下滑,上唇出现了异物爬行的酥麻感,这让白川想到了露珠下蜇伏着的花瓣,想到了冒出腾腾蒸汽的水泥地,想到了缓步侧头觅食的乌鸫,想到了天空下落的生冷面片,想到了塑料饭卡上随手雕刻着渗出墨水的字,想到了某个人出门打麻将时关门的声响,想到了空白试卷摆放在密密麻麻的课桌上。暗红的血迹滴落在水磨石地面,未曾弹起,印证它三年未曾见过天日而化解不开的浓郁。

这就是白川不喜欢提前到美术教室的原因,最好有人先来通一下风。不知捏住鼻子有没有止血的效果,也许有效并不是因为捏着,好在手上的皮肤气味确实能阻挡教室里的空气,他只需一只手压住鼻子,用另一只手捡起地上那张折叠的纸。

——我需要一张纸,是那种能堵住鼻血的纸,之所以捡起地上的纸并不是因为它是纸,我只是怀疑上面有写着关于秘密的文字。

它折叠得十分工整,用一只手就可以打开,不过没有任何文字在上面,但可以看到它的折痕十分明显,在被人折叠后,还用尺子之类的东西刷过,使得所有折痕都有着细微的弧度,外折的部分也露出了毛痕,还掺杂着黑迹,那是尺子上残留的笔墨。而顺着这些墨痕,可以看出一个米字、方框、菱形叠加的模样,让白川想起某个人,是谁我不说。

事情也就变得麻烦了起来,看不明白暗号是什么意思不重要,有些暗号只需要它是暗号就可以了。

也许班长说得对,多放松一下,去写点作业吧,嗯,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班长下来,唔,还需要找点纸巾。白川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做好了磨洋工准备的他环视一周,想看看哪里有餐巾纸之类的东西。不是用来堵鼻子,教室里的气息本就让他难受,别说放在教室里不知道多久的纸张了,细菌比较多,不是很安全,他只是想把滴在地上的血擦掉而已。

美术课堂上都会用干净的布来抹除多余的水迹,不过有些学生不用布,因为用完后还需要清洗,一旦清洗不干净,又会污染颜料,一次性的纸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所以白川猜测这里一定有那种他需要的纸。可惜昏暗的教室里一眼可以看见的地方并没有那种纸的存在,因此白川来到中间的几张课桌里探索,这样也算是在找那个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吧。

教室的陈设十分的眼熟,这是当然,所有教室内部的摆放都是相近的,所以很快他就找到了这样一个抽纸盒。

它被放在某一个座位的抽屉里,一个完全黑暗的角落,以至于让人想打开窗户透透光,但是随着窗边那个人的动作,窗帘反而被拉上了,星星就这样被阻挡在了外头,漆黑得看不清试卷上画的是乐谱,还是稻草堆里首尾相连的鼩鼱,有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黏住了卷面,粘合处的下方隐约写着时间两个字。而那最大的,发出金黄色光芒,甚至屏蔽了一切黑暗,悬浮在课桌之间的罗盘上,只写着细微惨白而又翠绿的字——彗星工程。视线转向旁边的纸上,那里寥寥草草的印了一行准考证号,还有一只手正在写着什么,白川可以看到前面四个模糊的数字,是5、3、3、1,而后面的还正在写……

阿嚏。

这是第几次了?白川看着手里拿着一盒卷纸,上面洒落着点点血斑。没有什么英语试卷,也没有什么星空科学,黑森森的抽屉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让人以为刚刚的都是幻觉,哦,原来如此。想不出来,也就没有想,他只是从纸盒里抽出了一张纸,把喷出来的血迹都擦拭干净,然后往门口走去——那里的血迹应该也没有干。

不过他还没走到一半,就再次停住了,因为班长停在了门前,看来楼上她已经找完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听见脚步声,这个很简单,她走得很轻就是了。

此时班长也看到白川手里拿着的纸盒,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找到了?”

“不,这我只是准备拿来擦地板的。”

“擦什么地板?”班长边说边走进来。

白川这时候也瞄了一眼门附近的地面,那里并没有血的痕迹,好像班长刚刚是站在那里的,也许是被班长踩没了?不敢多说什么,白川只能敷衍道:“没有,我刚刚流鼻血了,所以拿一些纸擦掉滴在地上的血。”

“鼻血?你什么时候流的?”

“就是刚才被你磕的然后……”

“哦,我倒是没什么感觉。”班长来到一个座位上,往里面探进去,翻找了一顿,“你刚刚是不是在这里拿的盒子?”

“嗯?有什么问题吗?”

“那还说你没找到,”班长退出了座位,看向白川,“说吧,王走薪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唔,什么时候打的暗号?还是昨天晚上打电话对你说了?”

“什么意思?”

“真没和你说?”班长从白川手里拿过了抽纸盒,在下沿口扭了两下,它就被打开了,里面除了原本的抽纸芯,还贴着一个塑料袋,袋里包着几张擦过血的纸巾,“那你运气可真好。”

“我只是随便拿的纸,你是怎么发现在这里面……”白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那些纸巾沾染的血迹十分新鲜,比颜料还要鲜红,一点也不像放置了一周多的东西,有一种十分眼熟的感觉,就好像才刚见过,和他手中用来擦血的纸团一样,然而当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中的纸团却没有一点儿血的痕迹……那我刚刚擦的是什么?

班长显然听不见白川心里问的,接着白川之前的话继续说下去:“王走薪在楼上设计的挺明显的,就是用一些颜料和几个计算式做的,谁会在美术教室里写数学题啊?一眼就看穿了。不过他就半节课的时间,藏不了多深很正常。”

“嗯,”想不明白刚刚是否是幻觉,白川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暗示道,“所以我们要找的是这些血吗?你不觉得它很新鲜,就像我,刚刚流的一样?”

“确实是血,开学那天沾染在校服上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王走薪能把它擦下来,就说明有些许不寻常,不过,要是没有点特殊,怎么会引起那些人的关注呢。”班长已经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塑料袋,把抽纸盒里的塑料袋装了进去,扎好了口,“反正现在只要把它甩给王走薪。嘻嘻,出了什么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接下来几天都别惹他,你离远点就行。”

“哦。”

“好了,现在还有十分钟,我们先去楼上,你把鼻子清理一下,用纸擦的话还是有点不安全的。”班长走出了教室,“话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流过鼻血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喷出来的,大概?”白川跟着出了门,路过第一张课桌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下那里的地面,很干净,没有血液,也没有液体被拖拽过的痕迹,只有水磨石地面灰白、青绿、暗红石子带来的时代的陈旧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没有。”

一句话就把白川接下来想要说的堵死了,在上完楼梯后,他才憋出第二句:“那换一句话,有没有可能,你不是真的。”

“我很肯定,我是真的,倒是你……”班长思索了一下,“是饿晕了吧!”

“我没开玩笑,刚刚我好像做梦一样。”

“要我掐你一下吗?还是说连一个人上厕所都不敢了。”班长把白川推进了男厕所,“记得把脸洗干净哦,手也得洗。”

“哦。”白川堪堪朝向镜子,那里面的人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仿佛在询问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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