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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日夜思念的地方?多少个梦里重回的旧地?如今这一草一木就重现在眼前,它熟悉而陌生,熟悉这里的山水,每一寸土地,熟悉这里的鸟语花香和虫鸣蛙跳,更熟悉这里挺拔耸立的殿宇和故居,可如今又变得陌生,熟悉的声音没有了,严厉的督导也没有了,慈师长师兄的影子也没有了,威严的殿宇更没有了,被夷为平地了,一切变得静悄悄的,甚至于林间的动物奔跑的声音都听起来变得震耳欲聋,这是静的还的动的?卫农瞪着血红的眼睛苍凉地寻找着,“瞧,这棵歪脖树还在,一面刻了你的名字,一面刻了我的名字,那是多么难忘的好时光啊,两人象亲兄弟一样,用同一棵树来纪念彼此的感情,树下是玩伴,树上是爬高望

远的好地方,偶尔还会有飞鸟停落,看到树上有人又吓得扑愣着翅膀飞走了,逗得树上树下的我们大笑不止,直到笑出了眼泪,招来了师父,喊我们回去吃饭才肯罢休,大师兄,你倒是出来呀,陪我说句话也好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里?你不是说做什么都会带上我吗?怎么去黄泉的路上却是骗我留下,而你却陪师父走呢?是不是又去炼药了?怕我捣乱,故意开个玩笑躲开我?”

问苍松,苍松不语;问青天,青天不应。

变形鹦鹉也在垂泪,紧紧跟随在卫农的身后,主人,你可要挺住啊。

墓碑已经立起来了,左为大,是师父的茔地,虽然未找到他老人家的尸骨,但总归有个归处;右为小,是师兄的茔地,有他在师父身旁侍奉左右,也是一种安慰,墓碑用这火云宗特有的暖玉做成,据说这暖玉有着聚养精魄的作用,大师兄为了传承火云宗的仙苗衣钵已经是逆天而为了,即使七魂六魄全散,他也是火云宗的功臣,不象那些家伙,把好端端的一个火云宗硬生生地分离出一个离云宗,如果当年师父能拿出祖师爷留下的令牌,这些宵小又何敢自立门庭?其实,小的时候卫农明明见过令牌的,可是,后来离云宗的云卿掌门人带着徒弟非要师父交出令牌才不会另起炉灶,师父竟然说丢了,那令牌今又在何处呢?

卫农抚摸着茔地前面的一棵巨榛树,这里曾经留下自己和大师兄多少童年趣事?师父来喊他俩吃饭了,还没玩够,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是各自开始知道进修了,自己领悟快,但绝不多学,总是找机会去戏弄大师兄,让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边是自己想修炼,一边是调皮而聪明的小师弟捣乱,他是打不得骂不得,但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疼他,爱他胜过爱自己,这些年来怎么就被什么迷住了眼睛呢?大师兄对自己的好说都说不完……想着回忆着都经常会有遗漏,又怎么能一下子都过目完呢?如今把大师兄与师父一同葬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感觉到我们彼此的友谊和孝心。

记得大师兄炼制的第一颗丹药在他恋恋不舍地要品尝时,总是要分一大半给他,说他身子弱,给他补补;从他炼第二颗丹药后就告诉他这个小师弟,“等我炼出了极品丹药,一定先给你吃了,你比我有进步空间和发展。”

“哦,对了,师父,您不是一向说我小不懂事吗?我现在还是不懂事,您倒是出来教训教训我啊?我……我……想您老人家了,师父,您所有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我在失去您的那一刻就已经全知道了,以前……我只是不想长大,就想着看您对我既疼爱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喜欢那种溺爱的感觉,您让我尝到了这世间最最珍贵的感情——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对于幼小的我来说,这种感情远比什么修仙来得真实,感受得贴切,师父,其实,我把您教我的都学会了,只是我不想表露出来,因为……我怕大师兄学的吃力,您又要责怪于他了,我不想失去他,也不要您走,可你们全都不管我,商量都没商量我就走了,你们这是爱我还是害我?带我走吧,和你们一起,到天涯海角我都是最被宠的卫农啊……”

“主人,碑已经立起来了,这是您敬师伯和师祖的酒。”变形鹦鹉递上了一杯酒水,此刻不打断主人,怕他是悲伤过度,这些年以来,主人可从来没有这样悲伤过,哪怕他在误解他的大师兄的时候,也是象小孩子那样拧着一股劲儿地比修行,也没有因为心生罅隙而大打出手或是残害同门,特别是对待陈浩宇这个徒儿,明明是想让他学种灵药、辨仙草,可就是嘴上不说,也明明知道他是大师伯的徒弟,却对他百般照顾,只是想在他身上与大师兄搏一把,比试一下谁教的有出息,这个徒弟最终能传承谁的衣钵就为赢家,这样也叫生气?主人,明明你心中一直都有你的大师兄与师父的,不要太自责了。

“大师兄,当年您的药鼎是我藏起来的,我当时只是好玩,想与你开个玩笑,谁知师父却以你看守不利药鼎丢失,狠狠地惩罚了你,说你连看家的本领都没有,又怎么能担大任?害您被罚后山面壁一个多月,结果吓得我也不敢站出来承认错误了,放心,我会去把它找来,送与您的徒弟——陈浩宇,让他用我种植出来的药草去炼药,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卫农跪在师父和大师兄空洞的碑前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磕的见血,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心在滴血这点外伤是浑然不觉的。

“大师兄,还记得我们背着师父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喝酒的时候了吗?当时师父云游在外,那天我们都喝醉了,回去还晕晕乎乎的,第二天我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师父象照顾孩子般为我俩忙前忙后,却没舍得惩罚我们,只是说了一句三个字‘练功去’!我偷偷回望了师父一眼,他虽然是训斥着,但嘴角却挂着一抹包容的笑,那时我就知道他有多疼我们。”

“还有啊,师父,您也别怨大师兄,其实很多馊主意都是我出的,即使他不愿意去做,或是我做了不敢承担,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替我挨罚的人。如今我都向您坦白了,您却还是不言不语,难道是没原谅我吗?师父,莫令冲这笔帐我是记下了,我会替咱们火云宗讨回公道的,我若做不到,后面还有陈浩宇,他若做不到,还会有他的徒子徒孙为咱们出气的,放心吧,如今咱们师徒三人又重聚在一起,我们今天就喝个痛快……”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卫农还沉浸在师父为他拉上被子睡觉的温暖梦中,在梦里徘徊着不愿意离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是在变形鹦鹉伸展开的翅膀下睡了一宿,主仆二人互相依偎着。

“主人,那是什么?”变形鹦鹉指着巨大榛树侧面的一块刚露尖尖头的闪闪发光的物体说道,如果不是朝阳刚好折射在物体的侧尖面上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

卫农太熟悉它了,即使它只露一点小小的边缘也是耳熟能详,哪个火云宗或是离云宗的弟子不对这个能号令整个师门的绝对权力象征有着极大的向往?

卫农单掌拍尘,一个木质金边、象形文字、图文并茂的上尖下圆的物体从地下的尘土中霍然而出,一把抓起这个闪闪发光的盈盈半掌大的牌子,“令牌?火云宗的令牌?!这么多年师父一直不让我们随便动的令牌居然出现在这里?师父送的?还是大师兄?他们昨晚回来过,一定是不放心我,才回来看我的……”卫农既惊喜又难过,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得到它,离云宗也不至于背叛师门另起炉灶,但为什么师父明明有着这块令牌却是不将它拿出来号令他们呢?

这块令牌不仅仅是火云宗,就是在江湖上也会有很多门派给足面子,有的是他们曾经用丹药救治过的掌门、有的是仙叶出现了长势萎靡的状态需要帮助的、有的是想借助于丹药的作用加快或加强仙叶成长的、还有的是在修炼的过程中不慎受伤的……火云宗都曾施与帮助,当然,也是需要付出诚意和灵石作交换的。

所以,离云宗的云卿长老会以此为要挟而自立门户,但师父为什么不拿出来证明给大家看呢?有了它就可以号召离云宗所有的长老与弟子,当年的离云宗长老为什么非要看这块令牌呢?

卫农想不明白,从回来到现在,几近崩溃的边缘,唯一的目的已经不是追究一些前尘旧事了,

而等待他去做的是另外一件义不容辞的重大任务……

那就是寻找莫令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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