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等到第二天,就在这天半夜,马一鸣病情急转直下,吐了几口鲜血,陷入了昏迷。请来附近名医诊治,都说无论从病症还是脉象上看,都和老掌门萧诚的病一模一样。
不出三天,万胜门上下人心浮动,已有老家较近的弟子请求回家省亲,目的自然是为了躲避这传染病。田柳镇的乡绅耄老登门拜访,言语中都是表达对这传染病的关切,生怕一个不小心,整个田柳镇都跟着遭殃。
周长云和孟济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掌控局面,越来越多的弟子想要暂避回乡。
到第五天晌午,吴望正在厨房给马一鸣熬煮汤药,就听见万莫敌从外面大叫着跑进来。
“不好啦!师兄,大事不好啦!”万莫敌一脸是汗,面色惊恐。
“怎么了?可是师傅出什么事了么?”吴望把烧火棍一扔,站起身急忙问。
“不,不是。”万莫敌喘了口气,道:“二师伯他,他带着一帮追随他的弟子,正要离开呢!”
“什么?快去瞧瞧!”吴望药也不煎了,拉着万莫敌急忙赶往大门口。
门口堵了一大帮人,几个师公一辈的长辈正在苦劝孟济。可孟济双手抱在胸前,不为所动,旁边的亲信弟子一个劲的把长辈往边上推。
孟济大声道:“今天谁也别想阻止我!我带他们出去,不过是暂时避难,免得全门派的人都染上了这怪病,搞得全军覆没!你们都让开!难道要让我们全留在这里陪葬不成?我劝你们最好跟我一起走,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几个长辈被推开,又急又闹,连忙喊:“快去叫周长云出来!快啊!”
孟济笑道:“叫他来也没用!我看啊,我这前脚走了,他后脚也得走!你们啊,还是早作打算吧!再会了!”
说完伸手推开堵门的几个弟子,大踏步走出门派,后面跟了四五十个门中弟子。
长辈们跌坐在地,又气又怒,剩下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吴望和万莫敌面面相觑,当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师傅病重昏迷,卢志和陆霜二人又还没有回来,想找个主心骨都遍寻不到。
“要不,去找找大师伯?”万莫敌问。
吴望摇摇头,若有所悟地道:“只怕如二师伯所说,大师伯也要带人走啦。我还是回去继续煎药吧。”
说罢头也不回往厨房走去。万莫敌一面看看门口呆若木鸡的众人,又看看转身离去的吴望,也没了半点主意。
等吴望把药煎好,刚刚给马一鸣灌下,万莫敌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小声道:“师兄,果然大师伯也带了几十个弟子走了。”
吴望点点头,抬起头盯着万莫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师弟,万胜门快完了。”
万莫敌张张嘴巴,仿佛哑巴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在这愣着了,你出去看看,门中还剩下多少人?”吴望吩咐道。
万莫敌依言出去,过了一会儿折返回来,低声道:“大师伯和二师伯各带走了四五十人,剩下的人中又有一些自己回乡。而长辈们多半在周围安了家,都各自散去了。真正留下来的人,不过十几个。”
“哼。”吴望冷哼了一声。
万莫敌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扶额,眼泪禁不住啪嗒啪嗒滴到地上,哭丧着脸问:“师兄,为什么会这样?师傅昏迷不醒,连师门都要散了!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这才过了多久?”
吴望仰头叹了口气,安慰道:“或许这就是师傅教的那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吧。你我从小就是孤儿,在门中快快乐乐,安安稳稳过了这几年时光,难道还不知足么?”
“师兄,你就这么看得开么?那大师伯二师伯,口口声声说为了门派,别人不知道,我们两个可都是清楚的,都是带了人投奔什么玄教和地门去了!留下师傅和我们,算是怎么回事?”
吴望摇头道:“他们的事,我一点的不想理,也不在乎。我现在只在乎照顾好师傅,等卢师叔和陆师叔把神医请来,把师傅的病给治好。到时候只要这顽疾解决,门派自然可以复兴。”
万莫敌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师兄,没想到遭逢此种大变故时,他反而可以冷静下来,不像自己这样六神无主。
“师兄,你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你心里不难受么?我心里好难过啊。”
吴望走到他身前,摸摸他肩膀道:“我心里一样难受。可是光难受又有什么用呢?你想想,我们没经历过比这更难受的时候么,不也一样过来了?只要师傅还在,万胜门就还在,一切就不要紧。”
“嗯。”万莫敌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再去门里看看。”
入了夜,吴望刚替马一鸣擦拭完身子,万莫敌端了两碗饭从外面进来。
“师兄,吃饭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吴望擦擦手,接过一碗,吃了一口,赞叹道:“师弟你的手艺可比大师傅的强多了。”
“那是!不是我自夸,我在厨房帮忙那会儿,早就把几位大师傅的手艺全学到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怎么今天你亲手做饭呢?”吴望边吃边问。
万莫敌强颜笑颜道:“就连门中弟子都纷纷逃避,更何况是厨房的大师傅?今天上上下下的雇工全都打包袱回家去啦!一个都没剩下!”
吴望点头道:“是啊,再说了,就连大师伯都走了,结工钱的人不在了,留在这里干嘛呢。”
“是啊,所以我就把饭给做了,反正现在没剩下几个人,倒也不费事儿。”
正吃饭呢,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外面站了几个师叔和师兄。
“啊,是于师叔。”万莫敌和吴望都放下饭碗。
于师叔站在门外,一脸尴尬地小声道:“啊,你们正吃饭呢。”
“师叔快进来坐。”万莫敌站起身正打算让座。
可于师叔和几位师兄就像钉在地上似的,一步也没挪动。
吴望轻轻拍了拍万莫敌的脊背,问道:“师叔有什么事找我们两个么?有什么就说吧。”
“啊,是这样,是这样。”于师叔搓搓手,表情僵硬,最后暗暗狠下心道:“我有个好友在长青城中做镖头,我打算带他们几个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于师叔,连你也要走么?”万莫敌失望地问。
“这,唉。”于师叔一脸无奈道:“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你放心,我们过去只是暂住,等卢志请来谢家神医,治好掌门,你们捎个信来,我们立刻回来!长青城离这里也就百余里路,并不远的。”
万莫敌如鲠在喉,无言以对。吴望拱手道:“那就祝于师叔你们一路顺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就动身。”
“那好。我和万师弟就不来相送了。师傅有我们两个照料,师叔你们不必担心。”
于师叔老脸一红,沉声道:“小吴小万,你们千万别记恨师叔,师叔也是没有办法。”
吴望摇头道:“师叔不必多言,弟子明白的。那就此别过吧,别打扰到师傅他休息了。”
于师叔长叹一声,拱了拱手,带着几个弟子转身离开。
万莫敌回身坐下,有些丧气地道:“本以为他们几个会留下,没想到还是走了!”
吴望安慰道:“人之常情,能怪他们什么呢?”
次日清晨,于师叔果然带着几个弟子远赴长青城。其他剩余的弟子也都纷纷散去,偌大的万胜门,短短两日间,竟走得只剩下吴望、万莫敌以及床上昏迷不醒的马一鸣三个人。
所幸门中各种物资尚且齐备,马一鸣房中也有少许银两存留,生活物资以及马一鸣的药材并不短缺,活下去暂时不成问题。两兄弟轮流照顾马一鸣,闲时练武,倒也自得其乐,不觉得太过难捱,只盼卢志和陆霜赶紧回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莫说是田柳镇上的居民,就是盗贼小偷都有上门的。都把万胜门这块地方当做禁地一般,看都不敢多看两眼,仿佛看多了眼睛里都会长疮似的。
终于,一天傍晚,万胜门的大门久违地被一脚踹开,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吴望和万莫敌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来一看究竟。
卢志师叔一脸焦急,真左顾右盼,心中恐怕万分惊讶,为何万胜门中冷冷清清,竟一个人都没有。他背上背着陆霜,一脸伤痕,脑袋耷拉在卢志肩膀上,痛苦地呻吟。
“卢师叔,你们终于回来了!”吴望大叫,险险哭了出来。
“谢家的神医请到了么?”万莫敌已经哭了起来,又问:“陆师叔他怎么了?怎么像受了重伤?”
吴望和万莫敌走上前,把陆霜从卢志背上接下来。陆霜浑身上下多处都用布匹简单包扎,好些地方都在往外渗血。
“怎么伤成这样?”吴望惊讶地问。
陆霜颤抖嘴唇,轻声道:“我不要紧,死不了,小志快去带谢五爷进来。”
卢志一言不发,两步赶至大门外,带了个中年男子进来。这中年男子身体微微发福,圆脸上一脸愁容,步履轻盈,显然是有不俗武功在身。
卢志道:“这位就是谢家鼎鼎大名的谢五爷,快带他去给掌门看病!”说着一把抓过陆霜,又背在背上,一马当先往掌门的房间冲过去。
吴望万莫敌陪着谢五爷走在后面,也赶忙进到屋里。
卢志一脸讶异地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马一鸣,怒问:“为什么是马师兄躺在这里,师傅呢?”
万莫敌哇得一声,坐倒在地,大哭不止。
吴望强忍泪水道:“你们走了没几天,掌门师公他就过世了。师公刚一过世,师傅他又发病,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卢志脸色发青,咬牙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周长云和孟济人呢?”
吴望正要回答,万莫敌一边哭一边道:“别说这些了,快让神医给师傅看病吧!”
谢五爷这时插话道:“不错,卢少侠你稍安勿躁,救人如救火,还是先让我给病人把把脉吧。”
谢五爷伸出右手,将三根指头轻轻搭在马一鸣腕脉上,闭眼皱眉细细把脉。另外四人都一脸期待地盯着,目光不敢移开一丝半点。
不过几个呼吸,谢五爷表情愈发严肃起来,立刻停止把脉,继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铁盒子,放在左手掌中,右手轻轻打开,从盒中取出金针,插在马一鸣身上各处大穴上。
小心翼翼收起针盒,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个药筒,倒出三粒药丸,吩咐道:“快盛一碗水来,将这药化开,给病人服下。”
吴望连忙倒来一碗水,按谢五爷的吩咐,化开药丸,给马一鸣灌下。
谢五爷擦擦额头汗水,叹道:“紧赶慢赶,要是晚来一步,只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卢志闻言急忙问:“五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莫敌嗓子都快哭哑,也问:“是我师傅吃了这几粒药丸,就会好了么?”
谢五爷叹口气道:“我这三粒药丸,名叫五更散,不过是延命两个时辰的功效罢了。病人心脉已断,十二正经错乱衰微。莫说是我又或者二哥三哥,就算是华佗再世,医圣重生,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一番判断,从天下第一医术世家的谢家五爷口中说出,无疑是一记晴空霹雳,击碎了万胜门仅存四人所有的希望。
谢五爷道:“我再用针运气,稍后病人会苏醒过来,你们问问后事吧。”
吴望忽然问:“谢五爷,你能诊断出师傅所得是何病症么?这病症可会传染?我师公前几日就是这个病过世的!”
谢五爷摇头道:“请恕我才疏学浅,这病症状我从未见过。明明伤及心肺,却又好似习武之人所受的内伤,整个经脉都被摧毁。若不是你们说这是得病,我倒要以为是被武功高强之人所伤呢。至于是否传染,我就更无从判断了。”
“烦请各位暂且出去,我用针运气时,最好不要受到打扰。”
几人连忙退出房间,另寻个附近的房间坐下。
卢志将陆霜放在床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门中除了你们两个,竟然一个人都不见了?”
吴望陆霜和卢志走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卢志听完冷哼一声,骂道:“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狗东西!不枉我以前全都瞧不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两个才是好样的!”
吴望问:“陆师叔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是去请谢二爷么,怎么请回来个谢五爷?”
卢志解释道:“我和陆霜赶到谢家,谢二爷年事已高,已经无法再出远门,而谢三爷当时并不在家中。也算是师傅他在江湖上有几分薄面,谢二爷即可吩咐人找回五爷,让他和我们一起赶回来。可就在昨天,我们在路上遇到一群悍匪。我和陆霜拼死抵挡,还多亏了谢五爷出手相助,才将匪徒击退。陆霜身中数刀,不过经过谢五爷的治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修养一段时日。”
说着,几个人见谢五爷推开房门,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走到房中,马一鸣已经悠悠转醒,极为虚弱地靠在床头。
“啊,卢志,你们回来了。这位是?”
卢志连忙答道:“掌门师兄,这位是谢五爷。”
“多谢五爷。”马一鸣连忙答谢道。
谢五爷摆摆手道:“时间紧迫,有什么话你们赶紧说罢。”说完退到一旁坐下。
马一鸣仿佛也听懂了谢五爷的意思,知道自己时候不多,连忙问:“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卢志道:“周长云和孟济带着人跑啦!其他人都做鸟兽散。现在这里五个人,就是万胜门上下全体啦!”
马一鸣显然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一脸茫然看看几个人。吴望连忙走上前,简单又陈述一遍。
马一鸣这才听懂,点点头苦笑道:“几十年同门之谊,便如儿戏一般,当真令人心寒。万胜门百年基业,果然是要断送在我马一鸣手里么?”
“师傅,你别这么说。”吴望无助地安慰道。
马一鸣摸摸他的头顶,又道:“等我死后,这掌门之位……”说着他看了看卢志。
卢志板着脸,立刻道:“掌门之位向来师傅传徒弟,哪有传给我一个做师弟的?再说了,就现在这副模样,还掌什么门?”
马一鸣道:“你的意思是,掌门之位不用再传,万胜门就此终结,我来当这最后一位哀宗?”
“这终结与否,也不是师兄说了算的。若是天意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卢志有些心灰意冷地道。
“我,我……”马一鸣激动起来,两眼流下眼泪,哽咽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师傅收养我将我养大成人,这万胜门就是我的家,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它就此走向灭亡?卢师弟你自有家乡,不会懂我这份心情的。”
吴望忽然抓住马一鸣摸他头顶的手臂,抬头道:“师傅,我和万师弟也是父母双亡,也像师傅一样把师门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既然陆师叔不肯接受,那请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我一定和万师弟一起,竭尽全力,想办法重振万胜门的威风!”
一旁的万莫敌也走到床前,道:“是啊师傅,你就将掌门之位传给吴师兄,不能让万胜门就此终结了!有我们在一天,万胜门就还在!我们的家就还在!”
马一鸣一脸错愕地看这自己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徒弟,自从五年前收做入室弟子,每天朝夕相处,竟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长大了这么多。稚气未脱的脸上,显露出的是身为万胜门传人的那份坚毅。
“好!”马一鸣斩钉截铁地答应,“有志气!师傅为你们感到自豪!谢五爷,您是武林前辈,就请您为我们万胜门做一个见证,今天我万胜门掌门马一鸣,就将掌门一位,传给我的大弟子吴望!”
吴望立马跪在床前,连磕三个响头。
谢五爷应承一声,面不改色坐在原位上。
说完这些,马一鸣又开始咳嗽起来,他自觉大限将至,便道:“谢五爷,卢志,陆霜,我有些话想单独给我的徒儿们说。”
卢志点点头,扶着陆霜陪谢五爷走出房门。
吴望和万莫敌跪在床头,马一鸣一手摸着一人的脑袋瓜,一脸慈爱地道:“你们年纪这么小,就不得不接下如此重担,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没用。”
“师傅你别这么说。”吴望和万莫敌出奇地都没有哭,他们不想用哭声耽搁师徒三人这最后相聚的时光。
“你们两人一生坎坷,可恐怕还有更大的艰难在前面等着。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同舟共济,明白么?”
两人连忙点头。
“我年近四十,一直没有成亲生子,始终把你们两个当做我的孩子一样对待,虽然每天教你们学文习武,但我自己本身能力不足,耽误了你们两个。虽然你们两个在门中并不显山露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天资远超这门中所有人,假以时日,一定能重振我万胜门的威风。”
两人不知道这番话是出自师傅真心,还是仅仅聊以自慰,毕竟几年来两人的武功在同辈师兄弟之间并不出众。不过这些在此时此刻,已不重要。
“既然我把万胜门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两个人身上,那你们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来。凡事行事不可鲁莽,任何时候都要多思多想,不要逞一时之强,要知道你们背后已经没有师门这个靠山,你们彼此就是自己的靠山。明白么?”
“师傅,我们明白,明白。”吴望和万莫敌都点头答应。
“眼下这万胜门已经是空城一座,我看卢志他多半也会返回家乡,你们待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我有一位师叔,名叫山如相,算是万胜门上一代中武功仅次于你们师公的佼佼者,多年之前就因故离开师门,到北锦城落脚,几年前我途经北锦城时,还去拜见过他。你们可以去找他,相信他会出手相助。”
说了一长串话,马一鸣面色愈发苍白,话音已经有些无力。
“吴望,你打开那边第一个抽屉,把里面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吴望依言拿出一个小铁盒,递到马一鸣手中。马一鸣使用手法,打开这个看上去没有一丝缝隙的铁盒,从中取出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可以打开这张床下面的一个箱子,里面有万胜门的房契地契,以及百年来门中的许多功法、秘籍等等。”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玉坠子,上面雕了五只老虎,围着一柄宝刀。道;“这是万胜门的掌门信物,你务必贴身保管,不可遗失。到时候见到山师叔,交给他看。”
吴望珍而重之地接过信物和钥匙,紧紧攥在手中。
马一鸣做完所有他能做的这一切之后,长叹一声,最后一口真气吐了出来。他颤巍巍轻抚两个徒儿的脸,口中含含糊糊发出声音,却听不分明。仿佛还有千言万语要叮咛嘱咐,但再也来不及说出口。
吴望望着马一鸣混浊的双眼道:“师傅,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马一鸣闭上眼睛,微微点点头,双手从徒儿的脸上滑落,身体缓缓躺落,与世长辞。
吴望和万莫敌对着师傅的遗体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都没有流泪,只是咬牙忍耐。
门中再无他人,马一鸣的丧事也只能草草处理。谢五爷还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第二天一早便启程离去。
在卢志的操办下,雇了几个不怕死的工人,也算是把马一鸣入土为安。四个仅存的万胜门弟子坐在房中,商讨以后的计划。
卢志道:“这里不能再待,就连谢五爷也说不清楚这个病是否会传染,我们得离开。我打算带陆霜到我家去养伤,你们两个也随我一起去吧。”
卢家就在附近不远的长青城,家大业大,养活几个年轻人不成问题。
吴望摇头道:“卢师叔,我和师弟要去北锦城。”接着把马一鸣临终之前吩咐的话说给卢志听。
卢志点点头。“嗯,山师叔的名字我有听师傅和长辈们提起过,武功颇有造诣,但是早在多年之前就离开师门,你们这么贸然去找他,真的能伸出援手么?”
吴望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差么?既然我接下了掌门之位,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重振万胜门呢。”
卢志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把这个当回事儿啊?就凭你们两个小家伙,岂非是痴人说梦?江湖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险恶十倍,百倍,别还没到北锦城,就把小命给丢了。”
万莫敌道:“卢师叔,你吓唬也没用,我们两个心意已决。你别担心,我们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都已经当街杀过人了么?”
卢志本来就不长于言语,说不过去他们,转头对躺在床上的陆霜道:“你也说两句啊!”
陆霜转头道:“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前被关在师门里,现在天高任鸟飞,我们还能管得住他们么?看看你师叔我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江湖有多危险啦。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去闯荡闯荡吧。”
卢志白眼一翻,冷笑道:“保好小命,就算当缩头乌龟也好,总比丢了小命要强。我可不想清明节的时候多烧两份纸钱。”
陆霜打断道:“你别说这些死啊死的了,不吉利。”
卢志道:“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我就不再劝了。要是有什么麻烦,到长青城卢家来找我。明白么?就算师门没了,还有你卢师叔给你们做后盾。”
吴望和万莫敌知道卢师叔一向面冷心热,对自己十分关心,都猛点头答应,心里暖呼呼的。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万莫敌问。
“现在就走吧,多留无益。长青城和北锦城方向相反,我们没办法同路而行。你们什么时候走?”
吴望想想道:“再待一两天吧。可能明天再走。”
卢志是个洒脱的人,一把背起陆霜,对两个小家伙再嘱咐了两句,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整个万胜门,真正只剩下吴望和万莫敌两兄弟,你望着我,我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