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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千里之行,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路始终有一个尽头。

小船横在淮河水面上,船夫站在船后掌舵,欧阳梅坐在船舱中喝酒,吴望站在船头,呆呆望向对岸。

春风吹来,引起水面一阵波浪,岸边的柳树树枝随风飘荡,好似女人的头发,又好似剑客催发的剑气。

吴望忽然道:“欧阳姐,能给我一杯喝么?”

欧阳梅讶异道:“哟活?从来没见过你要酒喝呀。”

“是。心中烦闷,突然想喝。”

欧阳梅赶忙又喝一口,伸手将酒坛护在怀中,道:“那可不行,你喝去一杯,我就不够喝啦。”

吴望差点没一头栽到河里去。

船夫听到他们的对话,大笑道:“小伙子,若不嫌弃,喝老夫的酒吧。”说着就把手边的酒囊扔向船头。

吴望正伸手去接,欧阳梅一个健步窜出,一把抢过酒囊,反手扔回给船夫,笑道:“老子和他说笑呢,酒这东西,喝的人越多越香!来,小望,把这杯干了!”

吴望双手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顿时感觉整个喉咙都被酒辣得发疼,一股酒气直冲脑门,扑通一下就坐倒在船板上。

欧阳梅哈哈大笑,直骂吴望没用,一杯酒就给放倒。又轻轻一跃,落到船尾,递给船夫一杯。

船夫也不客气,一口饮尽,赞道:“女侠的功夫俊,酒也好喝得很呐!”

转眼船靠了岸,吴望晃晃悠悠走下船,只感觉天旋地转,难分请东南西北。船夫嘱咐道:“小伙子,这酒量该练练啦!”吴望摆摆手,嘴里嘟嘟啷啷说不清楚话。

两人又往北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一个小镇,走到一处官道分岔的路口。吴望醉意稍微缓解,忽然听身后欧阳梅忽然道:“小望,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

刹那间,一股凉意从脚底飞快爬起,直冲脑门,所有醉意全然消失无踪。

“就在此地么?”吴望喃喃道。

“不错,老子这便往西去,你接着往北吧。”欧阳梅指指往西的岔路道。

吴望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只是当此时此刻真正要分别的时候,却怎么也难平复心中的不舍,一时说不出话来。

欧阳梅道:“怎的?还舍不得?剑法还没学够是么?”

“那是自然,欧阳姐你会那么多剑法,我怎么学得够?”

欧阳梅笑道:“往后你自己想办法学吧。”

吴望点点头,又道:“欧阳姐,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

欧阳梅皱眉道:“这是什么话?只要你侥幸不死,自然有相见的一天。”

“那就好,我一定好好活着。”吴望郑重其事地说,仿佛在承诺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等你北锦城的事办妥,可到洛水城找老子,洛水城中有一座酒楼叫飞燕楼,他们的桂花酒最是著名。不过老子最多待到八月十五中秋节,过了中秋,可就未必在洛水了。”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一定与欧阳姐畅饮桂花酒,不醉不归!”吴望难得豪气地道。

欧阳梅皱眉道:“那你这酒量可要多练练,否则你是醉了,老子还没喝够。”

说罢把包袱从吴望肩上取下,从里面掏出一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足有三四百两,一股脑塞在吴望手上,嘱咐道:“小望你初入江湖,万事多加小心,轻易不要显露武功,行事要低调。”

吴望也不推辞,把钱收好。“你嚣张跋扈,却让我低调行事,好没道理。”

欧阳梅把自己的剑从吴望背上取下,道:“老子嚣张有老子嚣张的资本,等你什么时候有我这般武功,老子管你是不是横着走?”

吴望点头笑道:“是,是。”

欧阳梅又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一个精巧的药瓶,让吴望摊开手掌,仔细倒出瓶中所有的两粒小药丸。药丸一半墨黑,一半玉白,有指甲盖大小,一看就不是俗物。欧阳梅又轻轻捏起其中一粒,放回药瓶中,自己收好。

“这是救命的药,只要没立刻毙命,服下此药至少可以续命几个时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别胡乱吃浪费了。就剩两粒,分你一半。”

听闻此药如此珍贵,吴望怎敢大意,立刻小心翼翼收好。又问道:“这药如此不凡,叫做什么名字?”

欧阳梅把眼一白道:“药就是药,要什么名字?做药的倒是起了个名,我给忘了,你就叫它‘抢救一下’吧。”

这么随心所欲胡乱起名的确是欧阳梅的风格,吴望老实点点头,不敢多问。

欧阳梅暗叹一口气,拍拍吴望的头顶道:“那老子走啦,告辞,不送。”说罢转身向西缓步离去。

忽然听得背后苍啷一声,竟有剑锋破空的声音!她的反应何等迅捷?立刻拔剑转身,快得惊人。

吴望一招“归去来兮”已到眼前,欧阳梅哈哈一笑,豪情万丈,单手挽个剑花,将吴望长剑荡开,还了一记“归去来兮”。

吴望足尖轻轻点地,借力往旁边一荡,看也不看欧阳梅的回击,知道不过是虚招而已,手腕一抖,铺天盖地的剑影往欧阳梅头上笼罩,正是峨眉派的“星霜落”。

欧阳梅不由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将剑往剑影中一刺,叮得一声,正好刺中吴望剑尖,剑影顿时消弭无际。

“你的剑法都是老子教的,能耐我何?”欧阳梅抖擞精神,反守为攻。吴望全神贯注,见招拆招,将这些时日所学一一施展开来,两人招来剑往,斗个不亦乐乎。一时间剑影重重,剑气四溢。此时若有一名武林高手在一旁观摩,定也会惊叹,两人竟然将江湖诸多门派的剑招能糅杂至此,当真闻所未闻。

欧阳梅武功毕竟远在吴望之上,只用了三分功力,每到关键处还撤招躲让,是以两人才能斗个旗鼓相当。

转眼拆了几十招,欧阳梅卖个破绽,后跳收剑,道:“短短时日能进步如此,可见老子教得有多好。”

吴望把剑还鞘,点头道:“是,我学得也不赖。”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毕竟还只是春天。

两人各自把剑和包袱都背上,欧阳梅只说一个字:“走。”

吴望也说一个字道:“走。”

一人向西,一人向北,头也不回,就此分别。

吴望一生坎坷,虽然不过短短十数年,但生离死别已然经历许多。自幼便生做孤儿;养父吴老三对自己并不好,却也死在自己剑下;万胜门的师公和师傅也都亡故;同病相怜的师弟万莫敌,在漕帮船上分别,至今生死不明。

现如今和欧阳梅分别,却有一分与以往不同的别样情绪萦绕在胸,让吴望好生不快,只得埋头赶路,用身体上的疲惫分散脑中的想法。孤身一人,只感觉时间过得慢了许多,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从路上打听到的,即便此处已经过了淮河,往北尚有千里之遥,才能到达北锦城,急也是急不来的。所幸此时离八月十五尚有数月之久,只要一切顺利,应该能在中秋佳节之际赶到洛水城,想到此处,吴望心中便略微宽慰了些。

又过了几日,一路上风餐露宿,吴望感觉着实疲惫,眼见一座小城豁然出现在前方,也不多想,便进了城,找了一间不大的客栈住下,休息一日再启程。

身上毕竟有三四百两银子,只要不胡乱去挥霍,远远足够吴望一人差用。吴望住到厢房,吩咐小二送来几碟菜品,大碗米饭,好好打上一顿牙祭。吃饱喝足,半躺在床上,听着隔墙传来的,外面大堂中的唱曲儿,倒是十分惬意。吴望不禁想,此时的欧阳梅是已经喝醉了呢,还是正在狂饮?

现在已是午后,客栈中吃饭饮酒的客人并不多,人声不杂,曲儿声音十分悦耳。此地正处中原,唱出来的曲调和江南相比,又有许多的不同。吴望不懂音律,自说不出此间的差异,只能意会却无法言传。听得久了,吴望直起身来,推门走出厢房,想要看看是唱曲儿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客栈分上下两层,吴望住的厢房在楼上,站在二楼凭栏往下一看,就可以看到靠东的墙边那两个唱曲的卖艺人。坐着摆弄乐器的是一个须发具白的老者,而唱曲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

“江南酒楼客栈中唱曲的,无一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这竟是个中年人,当真大为不同。”吴望暗自道。

不过这妇人不仅声音动听,唱功也是了得,高音高亢有力,低音轻灵婉转,比起年轻女子又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听上去别有一番滋味。大概也是因为有这番特殊才能,才敢于出来卖唱。

楼下大堂中摆了六七张八仙桌,只有三桌坐了人,一桌坐了三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两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各个脸上带笑,正兴高采烈地吃喝,不过涵养却是极好,说话都放低了声音。而另一桌坐了一个低头饮酒的大汉,显得有些阴郁。最角落的一桌,趴着一个男子,身材中等,穿一身文人服饰,脸埋在手臂里,看不清楚年岁,似乎是喝多了正在打盹。

又听了一曲,吴望感觉困意上涌,正打算回房内午休,却听那大汉自言自语了一句:“玉虚山庄,哼,尽是些奸夫淫妇。”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绝不是说给自己听,整个大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三个年轻人听到以后,显然都楞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又继续吃喝,没有一个人把目光转向那大汉。

那大汉又说了一句:“年纪轻轻,不知检点。”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言下之意说的自然是年轻人中的那名貌美女子,这谁听不出来?女子微微皱眉,拉了拉左边白衣男子的胳膊,冲他使了个眼色。男子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女子的手背,转头笑道:“这位兄台,您怕是误会了。这是贱内,我们两夫妻已成亲数月,并非是不知检点。”

大汉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道:“我可没说你们。”

年轻男子又问道:“那您说的是这位醉倒的小兄弟么?”

“我说的是玉虚山庄的奸夫淫妇,与你们何干?”大汉小酌一口,叹道。

白衣男子依然面带微笑,点头致意,便转头不再搭话,依旧继续吃喝。

大汉此时却又发言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你腰间的玉佩一看?”说着手指白衣男子的腰际。

男子长身而起,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放到大汉的桌上,温言道:“阁下请随意。”

吴望眼力过人,往玉佩上看去。这玉佩晶莹剔透,上面雕龙转凤,十分华贵,在正中央书了一个“玉”字。

大汉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口中赞道:“真是一块美玉。不知道上面这个玉字是何含义?”

白衣男子微笑道:“这玉字,正是玉虚山庄之意。”

大汉把玉佩攥在掌心,侧目问道:“你们是玉虚山庄的人?”

白衣男子不卑不亢道:“在下姓何,何云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大汉啪得一声,把玉佩拍在桌上,大声怒斥:“玉虚山庄的奸夫淫妇,也有脸问我的名号?”

吴望身在高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想:“玉虚山庄的何云清彬彬有礼,这个大汉却不依不饶,当真过分。”不过既然事不关己,他也只是看个热闹。

另一名青衣男子嗖得站起身,大怒道:“云清兄,此人存心找茬,三番四次出言不逊,何必对他一味忍让?让小弟来教训教训他!”

何云清摆摆手道:“孟兄弟稍安勿躁,我想这位壮士和我们玉虚山庄多半是有什么误会,否则我和他素不相识,他犯不着这般无理取闹。毕竟玉虚山庄上上下下百余人,难免有人在外与他人结怨。”

大汉寒声道:“你与玉虚山庄庄主何苍天怎么称呼?”

“正是我家大伯父。”

大汉冷笑一声,把玉佩抛给何云清,道:“那就没错了!”等何云清刚伸手去接玉佩,大汉左手猛得探出,就往何云清脖颈上抓去。那姓孟的大喝一声:“云清兄当心!”

何云清并不慌乱,似是早料定他会出手,轻轻接稳玉佩,一个转身,十分潇洒,间不容发,正好避开大汉虎爪。

大汉一击未中,随手操起身旁条凳,劈头盖脸往何云清头顶猛砸。何云清将玉佩扔给自己的娇妻,身形一矮,气沉丹田双手高举,各出一指,砰一声把条凳炸个粉碎。

大汉站起身,举起面前的八仙大桌,又要砸下。此时那姓孟的年轻人已然跃出,提剑在手,刺出一剑。剑光行到一半,又分成八道,只一招就将八仙桌斩成数块。

吴望心中暗暗赞道:“好俊的剑法。”

那大汉也是了得,把手中剩下的碎木掷出,身体往后撤开三步,长笑道:“玉虚山庄向来喜欢以多欺少,便来再多我也不惧!”

姓孟的大怒道:“是你一再挑衅在先,休怪我等无礼!”

何云清站起身,轻轻拍拍朋友的肩膀,道:“孟兄,你不必出手,他是冲着我玉虚山庄来的,我不能让他低看了。”

“狗眼看人低!”小娘子也不禁怒骂道,“夫君,是说这人有些眼熟,昨天在隔壁镇上,我就见到过,远远跟在我们后面,没曾想跟踪我们到这里才敢动手!”

“哦?可有此事?”何云清问那大汉,“阁下究竟是何身份,何不把话说明白,若真的有怨怼化解不开,再动手也不迟,我何云清奉陪到底。”

“化解?化解你奶奶!”大汉大骂,纵身上前,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向何云清。

何云清双手捏指,辗转腾挪,与大汉战在一处。大汉武功走的自然是刚猛的路子,一拳赛一拳强,一拳比一拳猛,拳路也是直来直去,丝毫不转圜取巧。而何云清则恰好相反,指法全是柔劲,旁敲侧击牵制抵挡大汉凶猛攻势。

吴望看了一阵,只觉这大汉行事如欧阳梅一般蛮干,但武功却远远不如。

斗了十来招,何云清渐渐落于下风,在大汉拳威之下,有些左支右拙。小娘子急道:“夫君,接剑!”说着将一柄宝剑扔了出去。何云清双足一跺,跃到空中,凌空拔出剑来,立刻划出剑招,三道剑光削向大汉头顶、脖颈和胸腹。

大汉虽是空手,丝毫不惧,不退反进,三拳重重砸向剑光,可这三剑都是虚招,大汉三拳全数落空。真正的攻击此时才到,斜斜一剑已经刺到眼前。

危急之刻,大汉一个铁板桥,向后弯腰,躲开此剑,立刻又将身体弹起,借势双拳猛轰何云清面门。

双方招来招往,又战到一处。此时何云清有剑在手,胜负之势立刻逆转,大汉的刚猛拳劲再难发威,被何云清剑招全数掌控在内。

吴望旁观者清,自然看出大汉落于颓势,只怕不出二十招就要败北。他此时在剑法上已经颇有眼光,看得出何云清所使的剑招绝不普通,招式精妙,甚有可取之处。

何云清的剑法极为凌厉,施展起来搭配他修长身姿及一身白衣,着实潇洒脱俗,令吴望都一时技痒难耐,很想跳将下去,与他切磋一番,顺便能学几招他剑法的精髓。

这大汉虽落下风,但拳势始终不减,依然顽抗。须知生死搏斗,并非赌博比骰子点数大小,六就一定比五要大,即使武功较低,也未必就没有取胜的可能。任何一点判断失准,力道拿捏不稳,甚至眼睛一花,都有可能胜负逆转。自己即便是劣势,未必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两人又拼了十余招,何云清自知胜券在握,奋力一击,顿时剑光闪动,直取大汉全身各处要穴,蔚为壮观。一旁观战的孟兄不禁开口赞道:“好一招‘艳阳初照,霞光千道’!”

剑光铺天盖地,大汉眼中满是闪闪光芒,哪里看得分明?无奈之下只得猛提真气,管他三七二十一,双拳猛轰而出,想要拼个玉石俱焚。

双招相接,大汉闷哼一声,身上多处受创,自己的双拳挥空,连敌人衣角都没有碰到。他惊愕不已,惊的并非是这个结果,而是万万没有料到何云清此招竟未使全,胜败已分之下,并不追击,反而向后跳出战团,剑尖指地,负手肃立。

何云清傲然道:“承让,在下略胜半筹,阁下请离开吧。”

吴望抬头一看,除了自己以外,另有四五个住店的客人也在二楼凭栏观战,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人,都纷纷点头暗赞这何云清胜而不骄,心胸宽广,着实是一名谦谦君子。

大汉满身是血,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创口都不深,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颜面全失,主动挑衅却又打不过,此时离开心中又不甘,一时呆立当场,进退不得。

场面尴尬之际,忽然听闻一声轻哼,邻桌那个喝醉了酒的少年人抬起头来,醉眼惺忪地道:“怎么不唱曲儿了?继续唱啊!”说罢从腰中摸出一粒碎银,歪歪斜斜扔到唱曲的中年妇人脚边,又趴到桌上,口中还在念叨:“快唱,快唱,好听地很呢。”

妇人弯腰捡起银子,和乐师对望一眼,实在没办法,收了客官的钱,也只能开始唱起来。

刚唱了两句,那大汉粗眉紧锁,十分不耐,怒道:“唱唱唱,唱个什么劳什子?”话音未落,竟转身向唱曲的两人扑去,似要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到这两个无辜的人身上。

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吓得惊叫起来,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大汉拳势威猛不减,若是轰中两人,必定立毙当场。

危机万分之刻,嗖一声响,一柄长剑后发先至,插在大汉身前,将他身形阻了一阻,又一条人影落到他的身前,双手从右下往左上一抬,把他的拳势带偏,轰隆一声,将一旁墙壁轰得直晃。

剑自然是何云清掷出,而人则是从二楼跳下的吴望。他本想事不关己,并无任何出手的必要,但见这大汉波及无辜的百姓,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出手相救,暴露自己武功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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