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孔愚石在的旅程,就不会沉闷。在吴望看来,这位四公子头一次独自一人出府,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江湖恩怨也好,江湖仇杀也罢,都显得格外有意思。
两人结伴往东而行,走得也不算快。吴望本就有伤在身,身心疲惫,满身上下都是血渍,有些是敌人的,也有些是自己的。等走到玉虚山庄附近,天已经擦黑,山庄外并不喧闹,没有打斗的声音。
吴望心中打起嘀咕:“究竟是山庄被人攻下了,还是杨柳剑派已经撤走了?”
在路上时,吴望已经将玉虚山庄之事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讲给了孔愚石知晓,四公子对杨柳剑派的所作所为颇不以为然,大骂是卑鄙无耻之举。
“你不是自称眼力过人么?赶紧看看,山庄外有没有埋伏?”两个人趴在一块大石后面,盯着玉虚山庄的山门,孔愚石捅了捅吴望的腰眼。
抬眼看去,除了少许打斗的痕迹和残留的血迹,并没有看到任何尸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已经有胜利的一方打扫了战场。”
“不用说,肯定是玉虚山庄赢了,要我是杨柳剑派的人,还打扫什么战场?直接一把火烧了玉虚山庄不就完事儿了?”孔愚石分析道。
听起来确有几分道理,吴望点点头,两个人对望一眼,蹑手蹑脚小心翼翼靠拢山门。忽然山门两方石壁上各打开一个窗口,两支弓箭正对着两人,有人呵斥道:“什么人?给我停下!”
吴望连忙驻足,抬头招手道:“是我,我是吴望。”
上面看门的人认出了他,连忙道:“啊,原来是吴少侠,真是对不住,小人还以为是杨柳剑派的狗贼呢,快给少侠开门!”
山门嘎吱打开一条缝,吴望和孔愚石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门中山道上到处都是被破坏、烧毁的痕迹,带领他们上山的庄丁身上也缠着绷带,一脸苦容。
“杨柳剑派被打跑了?”吴望问。
一名庄丁连忙点头道:“回少侠的话,是的。本来杨柳剑派已经攻进了山庄,万幸庄主他们及时赶回来,一场恶战才将敌人打退,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之前的事。”
“山庄死伤严重么?庄主可有受伤?”
那庄丁差点哭了出来,凄惨道:“山庄死了四五十口人,伤者更多。庄主和董彤一场血战,受了些伤,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看来这一战玉虚山庄损失极为惨重,不过想来杨柳剑派也绝对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吧。吴望心中暗想。
走了许久,这才到何苍龙的住处。吴望和孔愚石进了屋内,看到何苍龙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许多地方还在不断渗血。
“何庄主。”吴望躬身拱手道。孔愚石也拱了拱手。
何苍龙这才发现两人,抬头讶异道:“吴少侠,你回来了,咦,这不是孔四少爷么?”目光又穿过两人,往门口看,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影。
“玉清、崇峰还有香秀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何苍龙声音有些沙哑。
吴望额头冷汗直冒,沉声道:“庄主,我正要禀报……”
看他脸色极为难看,何苍龙腾得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云清兄,云清兄他,被董常伤了,没能救得回来。”吴望不得已,只能照实说。
“什么?”何苍龙大喝一声,把手中的笔重重砸在桌上,抬手指着吴望道:“你再说一遍。”
吴望心中酸楚,颤声道:“云清兄他,伤重不治,已经过世了。”
何苍龙双眼一闭,站立不稳,往后倾倒,一旁的孔愚石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落座。
良久,何苍龙才又睁开双眼,只这短短几个呼吸,他眼中的神采全部消失不见,整张脸都苍老了许多。即便是纵横江湖,铁骨铮铮的一庄之主,骤然听闻噩耗,也难以掩饰心中的痛苦。
“那崇峰和香秀呢?他们又去了哪里?”何苍龙又问。
吴望道:“庄主,请容我从头开始说。”自两队人马分头行动起,一直到他诛杀孟崇峰为止的事情,除了自己的武功隐去不说,一五一十向何苍龙做了解释,孔愚石也在旁佐证。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我就和孔兄一起回了玉虚山庄,想来支援庄主你们。”
在吴望讲述的这段时间内,何苍龙已经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双手撑着额头,眼睛无神地盯着桌面,若有所思,久久说不出话来。
“唉。”何苍龙轻叹一声,这才道:“都是我做的孽啊。”
两人连忙劝慰何苍龙,毕竟这是任谁也料想不到的结果。
孔愚石道:“吴兄弟还担心何庄主你不信他的这段言辞呢。”
何苍龙摇头道:“我本知晓董常武功不俗,却万万想不到孟崇峰竟是这般狼心狗肺的畜牲。既有四公子的佐证,若是吴少侠胡说,又何必再上玉虚山庄,大可一走了之。如今山庄上下遭逢巨变,我却还没失了理智。”
吴望低头道:“是我行事太过莽撞,现在连嫂夫人都给丢了。我当时也是急火攻心,没有多做考虑。”
何苍龙抬头盯着他道:“云清有你这等朋友,也算此生不枉。朋友间的交情,有时候真看不得时间长短。若不是你当时果断出手,等回到这里,到那时我也未必会轻易相信你的言辞。”
连场血战后,吴望浑身衣物都是血迹斑斑,何苍龙吩咐道:“来人,带两位少侠下去休息。另外派出两队人马,接云清回来,搜索香秀的下落。”
两人随庄丁回到出发前吴望居住那个小院,沐浴更衣,好好睡了一觉。
吴望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方才苏醒。一睁开眼,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房内桌前,恍惚间竟是何云清,用他特有的温良儒雅的笑容正点头致意。吴望一下子坐起来,差点喊出声,待定睛一看,何云清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孔愚石的大脸盘子。
“激动什么?”孔愚石挠挠脸道,“你可真能睡的,猪八戒转世么?”
“尽会胡说。”吴望埋怨一句,从床上下来,问道:“云清兄的遗体,他们接回来了么?”
窗外已经逐渐黑下去,冷风穿窗而过,有点冻人肌肤。“中午的时候就接回来了,打算另寻合适的日子下葬。不过梅香秀还是不知所踪。”
吴望点点头道:“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她毕竟是云清兄的夫人。”
“嘿嘿,她究竟是否与孟崇峰那厮有染还未可知呢,依我看呐,这两人私下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孔愚石不怀好意地冷笑道。
“我们这样妄加猜测,是不是对云清兄不敬啊?”
孔愚石拍拍他肩膀道:“大丈夫做事,何必如此瞻前顾后,惺惺作态?我看你杀孟崇峰时,可不是这般做派,杀伐果决得很呢。”
吴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现在仔细想来,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或许还是应该等回了玉虚山庄,让何庄主做主。你看他昨日对我所说的,是很理智、很讲道理的人。”
“哈哈哈哈,你是在骗自己,还是真的如此天真?若是你和孟崇峰一起回来,到时候你说他害死了何云清,他百口莫辩,反咬你一口,你猜何庄主会信一个相识了十几年的泰山派高徒,还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江湖野人?”
孔愚石提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把自己那杯一口饮尽,又道:“你做的绝对没错,唯一的不足就是,武功本来比孟崇峰差,差点报仇不成,反而被杀,黄泉路上和何云清结伴而行了。要是本公子出手,不出五招,姓孟的便要血溅当场。”
一口热茶下肚,吴望清醒了许多,点头道:“四公子说得极是,若非我用出云清的绝技,让孟崇峰一时迷惑,怕是胜负颠倒了。往后行事要多加小心,不能只凭一时的冲动。”
孔愚石赞赏道:“说得正是道理。在这江湖上行走,讲侠义、讲道理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便是武功好,否则人都死了,还能张嘴讲道理么?来来来,昨天给你说了一三五七九,今天我再教你二四六八十。这江湖上,有南北双侠,南刀北剑,便是这二。另外还有四大公子,六大惹不起,八大怪,十大高手,统称为二四六八十。所有这些人,最好一个都不要惹上,否则便会有天大的麻烦。”
吴望一口茶差点没喷到桌子上,咋舌道:“这么多?加上那什么三五七九的,这江湖路窄得很啊!”
“窄是窄了点,但这些人也不是你寻常能遇上的,大可不必担心。就好比这四公子中的儒公子,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我这个当弟弟的,一年也见不上两面。”
“你说的儒公子,就是你的二哥,孔二公子吧?”
孔愚石把腿搬起来,盘腿坐在凳子上,点头道:“不是他又是谁呢?”
“你二哥武功有多高?”
孔愚石摸摸下巴,沉吟道:“嗯……以前让我一只手能把我打得鼻青脸肿,现在我可精进不少,他得用两只手。”
在之前的寿宴上,吴望见过孔愚石出手,知道他武功不俗,可他口中的二哥,比他还要强上许多。“那凭你二哥的背景和武功,在江湖上可以横行了吧?”
孔愚石连忙摆手道:“万万不能,还是得处处小心,行事谨慎!去年我二哥一时不慎,惹上了六大惹不起中的一人,那可叫一个狼狈,破天荒回家躲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我老爹出面,才化解了恩怨,后面才敢继续出门。”
“这么可怕?”吴望啧啧惊讶道。
“那可不是!我从小第一次见二哥吃亏呢。”孔愚石心有余悸地道:“那六大惹不起,武功未必比得上天下十大高手,但恐怕更为可怕。”
吴望急忙拉着他道:“快说来听听,免得我以后遇上。”
“有一句口诀,说的是‘东欧阳,西刀王,北孟尝,南陈翔,漠北孤狼,塞外毒皇’,统共六个人。”孔愚石摇头晃脑道。
听到“东欧阳”三个字,吴望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莫非这东欧阳,说的便是自己的欧阳姐不成?
“东欧阳?”吴望不经意念了一声。孔愚石听闻把盘着的腿放下,拍拍桌子道:“对!东欧阳!我二哥惹上的就是这个疯婆娘!你可不知道,这女人长得不咋地,年纪又不大,武功高得出奇,邪门得很!那剑法乱七八糟,一会儿达摩剑,一会儿太极剑,连我孔府的剑法她也会两招,把我二哥屁股都割破了!”
“那你二哥是怎么惹上她的?”吴望好奇地问。
孔愚石撇撇嘴道:“说起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哪惹了她嘛,只不过有一次我二哥经过一个小镇,在客栈偶遇了她,她喝的是酩酊大醉。那小镇本就地处边陲,不太平,我二哥出于好心,提醒了她一句‘杯中物坏事,不宜贪杯’之类的话,没想到这人勃然大怒,毫不讲理,直接拔剑出手。我二哥虽是儒雅,但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那还能忍?只好被迫迎战,当下两个人大打出手,把人家客栈墙都打塌了几面。”
“后来我二哥不敌,灰溜溜跑了。那疯女人不依不饶,追了几百里路追到府中,搞得府内上上下下鸡犬不宁。我爹一听消息,又气又笑,最后赔上了十大坛二十年酿的汾酒,双方才得以握手言和。”
孔愚石仰着头絮絮叨叨,还不时傻笑两声,仿佛陷入了对那件事的回忆。
吴望心里头却憋着笑,欧阳梅啊欧阳梅,你在哪都是这副既贪杯又不讲道理的模样,等下次见面,一定要拿这个事好好取笑取笑你,就算挨揍也在所不惜。
“嘿,你傻笑个什么劲?”孔愚石敲了敲吴望的脑门。
“哎哟。”吴望揉着脑门道:“难道不好笑么?”
“嘿嘿,当然好笑。”孔愚石大笑道,“不过看你笑得特别贱,忍不住想打你。你可千万要保守秘密,不能拿出去乱说,否则我二哥以后江湖上不好混啦。”
吴望连忙保证自己绝不外泄。孔愚石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吴望上下打量,看得吴望心里发毛,喝问道:“你看什么?”
“不说我倒没想起来,你这小子的武功,和那个姓欧阳的疯女人,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哩。”孔愚石若有所思地道。
这人的感觉也太敏锐了!吴望腹诽道。
“都是用剑,当然相似了。”吴望心虚地道。
“不对,不对。你看啊,你用剑乱七八糟,不成体统,那疯女人也是一样,什么剑法都信手拈来,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吴望横下一条心,一拍大腿道:“是,对,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是她儿子。唉,这种大秘密,你一定要帮我保守。”
孔愚石一巴掌拍在吴望脑门,大骂道:“我呸,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说有几分相似,你就顺杆子往上爬!那疯女人不过十八九二十来岁,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莫不是三五岁就能怀胎啊?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的武功和人家可就是天差地别啦。她能追着我二哥砍,你连我都打不过。”
吴望抬杠道:“谁说我连你都打不过,要不咱俩现在就比比?”
“别闹了,我让你一只手,咱俩才能五五开。”孔愚石摆摆手,不屑一顾地道。
终于靠这插科打诨,打消了孔愚石的怀疑,吴望连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快说说这二四六八十其他的人吧。”
孔愚石又喝了口茶,正要对这话题大侃特侃,忽然有人在外敲门,提声道:“两位少侠,庄主有急事找你们二位。”
两人对望一眼,都傍晚时分了,却突然有急事,也不知是吉是凶?
跟着庄丁来到主屋正堂,堂上已经点上许多蜡烛油灯,照得亮堂堂的,浑不似夜晚。正座上坐的当然是衣着华贵,把一身伤痕都掩盖住的庄主何苍龙,背后站了何云清的三叔。下首左边座位全空着,右边坐了一名身着青色道袍,四十来岁的中年瘦削道人,云髻芒鞋,长剑放在手旁。在他背后站了一高一矮两名年轻道人,都背负长剑,一脸严肃。
见两人到了,何苍龙抬手指着左边的椅子道:“你们快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泰山派的松涛道长。松涛道长,这一位是吴望吴少侠,这一位是孔四公子。”
两人心中嘀咕:“苦主寻来,这下不好办啦。”吴望心虚的拱了拱手,孔愚石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这松涛道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两眼微闭,锋芒不露,也拱手道:“见过两位少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吴少侠我还不熟悉,但是孔四公子,我和尊兄可是有一面之缘。”
孔愚石大大咧咧道:“啊?不知道是和我哪个尊兄见过啊?”
松涛道长皮笑肉不笑,捻着长须道:“孔二公子江湖人称儒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未曾有幸一见,十分可惜。贫道是和尊兄长见过一次。”
“哦?那你们两人一定是动过手了?”孔愚石问道。
松涛道长微笑道:“确实切磋过几招,大公子武功超绝,贫道万万不是对手。”
孔愚石点头道:“嗯,道长没受重伤吧?我大哥平时没轻没重,脾气又急,最讨厌惺惺作态,假模假式的人,你下次遇到,一定要当心。”
任凭孔愚石嘲讽,松涛道长面不改色,拱手道:“多谢四公子提点。”又转头对何苍龙道:“何庄主,时候不早,贫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免得浪费贵山庄宝贵的时间。”
何苍龙面色苍白,神情疲惫,有气无力道:“道长入夜来访,不知道有何要事,何某正一头雾水,还请赐教。”
松涛道长站起身来,拱手正容道:“那贫道便单刀直入了。鄙派掌门道长有一心爱徒子,名唤孟崇峰,乃是掌门的关门入室弟子,鄙掌门视若己出,竭力培养,不知道庄主可识得?”
何苍龙道:“道长说笑了,孟崇峰与我侄儿何云清相识将近二十年,我怎会不认识?”
“好,识得就好。”松涛道长走了两步,又道:“孟崇峰十几日前离开泰山派,说是下山访友,庄主可知道他现下的行踪?”
“这……”何苍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庄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
未等何苍龙回答,他身后的三叔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审问犯人么?这里可不是你泰山派!放尊重点!”
松涛道长冷笑道:“哎,三庄主不必激动,贫道不过是急于知道孟孩儿的下落,有些急切了,请庄主赎罪。”
“三弟。”何苍龙对三庄主摆摆手,撑起身子,站起来道:“实不相瞒,松涛道长,我不知道孟崇峰的下落。”
“哦。”松涛道长意味深长地道:“那两位少侠可否知晓呢?我在从泰山派来的路上,听闻玉虚山庄和杨柳剑派有一场血战,孟崇峰当时就在玉虚山庄一派的阵中,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何苍龙道,“但后来我们在撤退中分离了,我便不知孟崇峰的去向。”
松涛道长点头道:“嗯。何庄主急于回援山庄,不知也属正常,那两位少侠为何不知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吴望知道这道人万万没安好心,但自己又不能随便应付,否则便会牵连玉虚山庄,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孔愚石忽然道:“老道,有什么道道划下来,别虚来虚去,浪费时间。我方才刚说了,不喜欢惺惺作态之人。”
松涛道长冷笑道:“贵兄长不喜欢,那是他有能耐,不知四公子的武功,有贵兄长的几分呢?”
孔愚石拍案而起,把袖子一撸,冷冷道:“来,和本公子练练。”
吴望一把拉住孔愚石,劝慰道:“四公子,稍安勿躁。”他当然知道孔愚石是为他出头,可现在不宜撕破脸皮,毕竟应该由何苍龙做主。
松涛道长倒退两步,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在下再引荐一个人给庄主何诸位。带上来。”
门外有两名年轻道人闻声推门而入,带着一人走上前来,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乱跑不见踪影,何云清的未亡人,梅香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