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好的了么?当然是大大的不好了。少女剑法确实俊逸漂亮,怎奈何光头包三爷经验丰富,稍微卖个破绽,立刻引得少女毫无防备挺剑进攻。包三爷把手中大刀一搅,哐当一声,少女那装饰华美的剑登时被崩飞几丈远。一招得手,包三爷显露出他流氓本性,左手张开,就往少女胸部抓去。
骤然失去宝剑,少女自是大骇,可也临危不乱,退是来不及了,只能往前一冲,双拳并出,与包三爷硬拼一招。包三爷有猥亵之心,功力未用全,拼了个五五开,不分上下,少女借力往后退去。
包三爷猥琐笑道:“哟,看不出来,小娘皮不仅会剑法,还会拳法呢!”他身后的手下怪叫:“三爷,你可别怜香惜玉,要是输了,脸上可无光呀!”
虽然只是对阵个小姑娘,但毕竟自己代表海沙派,是万万输不得的,包三爷收敛猥琐笑容,如一条恶狗,仗刀扑向少女。
少女失了兵刃,如何抵挡滚滚刀势,只能闪转腾挪避过,如此武功的高低差距更大,没几招就被逼得退无可退,眼见就要中招。包三爷刀往下劈,少女侧身避过,身子往后翻腾抬起双脚,又避开横斩一刀,刚落地又有一招砍至。少女回气不及,已经再无力闪躲,只能拼尽全力,双眼一闭挥出秀拳硬接!
咚一声响,少女没感到中招的疼痛,只听到“哎哟”一声,还有众人狂喝的“你是何人?”“什么人?”睁开眼一看,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伸出的右手手掌还没收回,那手掌洁白如玉,丝毫不像练武之人有许多伤疤老茧,倒像个书生的纤纤玉手。
“请住手。”孔愚石收回右手,背在身后,落落大方,不疾不徐道。
包三爷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擦擦脸上的尘土,骂道:“有点功夫,胆子不小,敢来管海沙帮的事!臭小子,你是何人,看你衣着模样,不像漕帮的人!”
孔愚石笑道:“好说好说,再下姓石,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小姑娘,一时不忿才出手。”
“哼哼,什么欺负小姑娘?我与这位姑娘公平赌斗,我若是赢了,便要上船检查!”包三爷见孔愚石武功高过自己,不敢胡乱造次。
少女在身后反驳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约了这赌注?你们海沙帮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和我漕帮讨价还价?”
孔愚石耸耸肩膀笑道:“看,人家小姑娘可没答应你。不过,你看这样可好,我们两个来场赌斗,你赢了我就帮你登船,你输了就乖乖滚蛋。我也不欺负你,三招之内我不能败你,就算我输,如何?”
“你!”包三爷怒火冲天,整个光头都泛红。正当要发作之际,旁边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厮,凑到光头身旁耳语了几句,光头恶狠狠盯了几眼孔愚石,又瞪了几眼漕帮众人,拱手道:“今日老子还有要事在身,改天再来讨教!咱们走!”
海沙帮一众人呼啦全撤了,码头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忙。胳膊受伤的齐御已经简单包扎好,捡回少女的佩剑,擦拭干净,递给它的主人,对孔愚石躬身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若非少侠出手,大小姐恐怕要受些伤。”
少女也走上前,拱手道:“多谢石少侠。”少女一番打斗,头发有些散乱,满脸通红,挂满了汗珠,虽不及刚出现时英姿勃发,但也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孔愚石不禁看呆了。
吴望走上前去,轻轻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孔愚石这才颔首道:“举手小事,不足挂齿,只要姑娘无恙,在下就放心啦。”
少女正要多问两句,忽然漕帮帮众喊道:“是船头,船头回来了!”少女转身看去,一个中年壮汉,带着两名随从,急匆匆穿过人群,往这边正赶来。
“爹!你怎么才回来!”少女迎了上去,脆生生地埋怨着。
吴望却忽然脱口而出:“刘叔叔!”此话一出,孔愚石、少女、齐御、中年壮汉以及漕帮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中年壮汉龙行虎步,走到吴望跟前,凝神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莫非是……”
“我是吴望啊,刘叔叔,你忘了么?”
中年大叔恍然大悟,一把抓住吴望的双肩,豪爽大笑道:“哈哈哈,我就看你有几分面熟,但是又不确认,果然是吴小兄弟!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啦!”
一旁的少女吃了一惊,连蹦带跳过来,盯着吴望上下观瞧,喃喃道:“真的是吴哥哥?”
吴望猛点头道:“嫣儿,是我是我!”说着拉过孔愚石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漕帮的刘豹刘叔,这位是他的千金嫣儿。几年前我和师傅曾经搭他们的船,在江上共度了十几天呢!”
嫣儿眨巴着眼睛问:“那这位出手救我的俊俏哥哥呢?”
饶是他脸皮城墙厚,都不禁红了一红,憨笑道:“我姓石。”
刘豹疑惑道:“怎么?什么出手救你,难道我刚才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么?”齐御此时走上前,将事情始末讲述了一遍。刘豹听完大怒,责骂嫣儿道:“胡闹!你怎么如此不知进退?你小小年纪,怎么是海沙帮那些匪类的对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伤了碰了,我怎么向你娘交代?这里有那么多同袍的高手,哪里需要你出手撑场面了?”
嫣儿跺脚反驳道:“他们里武功最高的齐大哥受了伤,我不出手,难道坐等海沙帮的人登船不成?我也是漕帮的一员,凭什么就许他们动手,我就只能在船上等着?就因为我是女儿身么?”
“这,我,爹不是这个意思!”刘豹被女儿一顿呛声,立时慌了神,“我的意思是,再周旋片刻,爹这就回来了,何须以身犯险呢?爹这是心疼你啊,担心你受伤啊!”
嫣儿把嘴嘟起,气愤道:“我生在船上,长在江湖,不需要爹你过分担心!”
齐御插话道:“船头,小姐,都少说一句吧,海沙帮虽然被两位少侠赶走,但多半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多事之秋,我们可不能自乱了阵脚。两位少侠贵客在此,还是先请他们上船吧。”
有了台阶,刘豹当然赶紧下。“好啦,齐御言之有理,嫣儿,你快带两位少侠上船歇息,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再去与你们会合。吴小兄弟,石少侠,你们就到我船上去,让嫣儿给你们弄些好酒好菜,我等会儿再来相陪!”
吴望和孔愚石连忙答应,刘豹带着随从匆匆又走了,嫣儿望着父亲的背影,做鬼脸吐舌头道:“哼,臭老爹,娘不在就这么凶!”
吴望不解问道:“怎么,你娘不在船上?”
“是啊,这次爹带船北上,中途和娘大吵了一架,娘一时气不过,就去了舅舅的船,没和我们一起。唉,别提这扫兴的啦,吴哥哥,石哥哥,你们快跟我来,我昨天晚上刚抓到两条好鱼,等下弄给你们尝尝!”
嫣儿和齐御走在前头,吴望转头一看,孔愚石一副痴呆模样,流着口水,喃喃自语道:“石哥哥,嘻嘻,石哥哥。”
“哎,你是疯了不成?快走吧,‘石哥哥’!”吴望无奈,在他耳旁低声喊道。
孔愚石擦擦嘴角口水,一脸嫌弃道:“明明是同一个称呼,怎么你喊起来就这么恶心呢?”
众人上了船,嫣儿一头钻进厨房,齐御带着两人在船舱里坐定,喝上香茶。吴望客气道:“齐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齐御摆手道:“不碍事,皮肉伤罢了。”叹口气又道:“唉,都怪我武功低微,居然连个海沙帮的小杂碎都打发不了,让大小姐她抛头露面的。多亏了两位公子出手,否则我姓齐的怎么向船头交代啊!”
吴望和孔愚石连忙劝慰几句。吴望问道:“我几年前搭船时,不曾见过齐大哥呢?”齐御点头道:“是,我那时候还在堂主,也就是当时的船头船上,后来才到刘船头这里当个船副的。”
“哦!原来林船头已经高升为堂主了?”吴望恍然大悟。
“正是,两年前吧,林船头当上了青江堂堂主,统辖十七八个船头。而刘豹刘大哥当然也高升一步,成了船头。”
吴望点头道:“林大叔武功高强,高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嫣儿的剑法恐怕也是向他学的吧?我记得刘叔叔是三山派出身,使的是拳法。”
齐御赞道:“吴兄弟好眼力,大小姐的剑法是林堂主和船头夫人两人一起教的,夫人的剑法,没准还比大小姐强一些呢。”
又闲聊了几句,咚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刘嫣儿端着个冒着热气的大盘子,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一下把盘子甩在桌上,汤汁飞溅而出,惊得桌旁三人连连惊叫避让。
“哎哟哟,好烫好烫!”嫣儿双手捏住自己的耳垂,涨红着脸。三人坐回桌旁,定眼看去,盘子中盛放一尾大鱼,色泽美艳,鱼嘴都还在闭合,佐料的香气扑鼻而来,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嫣儿一脸笑容,喜滋滋道:“这是我刚向张船头学的新菜,八息鱼,从杀鱼到起锅,一共只需要八个呼吸的时间,原原本本地锁住了鱼的鲜味,突出一个嫩字。快,吴哥哥,石哥哥,齐大哥,你们都来尝尝!”说罢从腰包里拿出几双筷子,分发到三人手上。
吴望和孔愚石对望一眼,又双双看向齐御,毕竟自己是客,怎好意思率先下箸?齐御篡着筷子,脸色变了一变,咬了咬牙,还是把筷子放下,站起身道:“大小姐,我有伤在身,不宜吃这些荤腥之物,应该清淡为主,毕竟此时是多事之秋,我早一天恢复,咱们就多一分战力。既然大小姐你来了,我就先下去休息了。”说着捂住自己的伤口,快步走出了房门。
嫣儿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让他停下,齐御就已快步走远。吴望和孔愚石挠了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孔愚石脸皮较厚,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齐大哥他无福消受,十分可惜,嫣儿,我先吃一口,可以么?”
有人捧场,嫣儿自然高兴,赶忙道:“当然可以,快,石哥哥你快尝尝!”
孔愚石轻轻剥下一片鱼肉,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口吃了下去,细嚼慢咽了几下才吞下,眉头一扬道:“难得,难得,这等鲜活美味,也只有嫣儿你做得出来了!不愧是‘八息鱼’,非得手脚麻利,才能做到如此鲜香。快,吴小望,你也赶紧尝尝!”
吴望挠挠头,暗想:“是什么鱼这么好吃,得意忘形地连把我的称呼都给改了,吴小望是谁?”他也抓起筷子,吃了一口。
刘嫣儿双手撑住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看吴望,关切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合吴哥哥的胃口么?”
吴望点头笑道:“正如石哥哥所言,这恐怕是我这十几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鱼啦!”
“那太好啦!”嫣儿喜笑颜开,抓起筷子道:“那我也亲自尝尝!”
孔愚石和吴望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孔愚石猛一下筷,隐隐挡在嫣儿筷前,低声叫道;“忍不了啦!我再吃一块!”
吴望也探出筷子,走的是归去来兮的剑路,一招插在孔愚石双筷之间,让他夹不拢来。“嘿嘿,石哥哥,对不住了,这块鱼肉是我觊觎已久的,就让给小弟吧!”
“哼,谁管你先后,有道是能者居之!”孔愚石手腕抬起,双筷飞起,在半空中化作一片筷影,向鱼肉笼罩而下,看不清哪是虚招,哪是实招。
“那就休怪小弟不客气了!”吴望手腕一番,筷子自下而上挺起,五指用劲,筷子如一朵莲花绽放,迎向孔愚石落下的筷影。
两双筷子交击,力道掌握得是恰到好处,只有低沉的撞击声,却没有任何竹屑飞出。内劲往四周散发开去,就连鱼的汤汁都被激发,往盘子外飞溅。
嫣儿吃惊不小,连声道:“吴哥哥,石哥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别抢呀,那么想吃,我再去做一条便是了,你们不要再打啦!”
毕竟孔愚石是居高临下,占了优势,终于将吴望的筷子逼开,眼见就要得手。将输之际,吴望放手一搏,筷子反向下往鱼身上插。千钧一发之刻,孔愚石筷子也到,点在吴望筷身之上,使的是黏劲,吴望把持不住,筷子一歪,斜斜插中鱼的侧面,呲溜一声,整条鱼滑出盘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吴望孔愚石停了手上的动作,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嫣儿急得都快哭了,又心疼自己精心烹制的鱼才吃了两口就掉地上。孔愚石口中责怪道:“小望啊小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鸡飞蛋打,谁也吃不成了!”
吴望撇撇嘴,佯怒道:“是你出手在先,怎么反而怪我?”
孔愚石弯下腰,用筷子把鱼儿插起,叹息道:“这等美味,就算掉到地上,也是可以吃的。”说罢作势就往嘴巴里送。
嫣儿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阻止道:“石哥哥,可别捡地上的东西吃,你若是喜欢,我再做给你吃便是。”
不过做做样子,孔愚石连忙把鱼放回盘中,一把握住嫣儿的手道:“往后啊你天天做给我吃!好不好?”
“咳咳,你把手给我放开。”吴望干咳两声,嫣儿立刻反应过来,把手抽回,一脸通红地道:“两位哥哥先坐会儿,我去看爹爹回来没有。”说罢一溜烟跑了。
孔愚石痴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喃喃骂道:“吴小望,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手儿可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柔,可有劲儿着呢。”
“哦,知道你经常握别的‘寻常女子’的手儿了,快住嘴吧,别炫耀了。哪有你这样刚认识就动手动脚的?嫣儿可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不许你胡来。”吴望正容道。
孔愚石摆摆手,坐下喝了口茶水,道:“小望,你还真当我是个登徒浪子不成?虽然我老不正经,却是实打实的至圣传人,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花间浪子。我是打心底里真心喜欢嫣儿。”
吴望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直把孔愚石看得发毛,双手往胸前一抱,喝问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怪恶心人的!”
“你才认识嫣儿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能‘真心’喜欢她了?你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么?是急脾气还是慢脾气?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将来想当个妇人,还是想当个侠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喜欢她的青春貌美,喜欢她的身子,仅此而已吧?”吴望噼噼啪啪一连串的问题问过来,好像烧开了的水锅。
“额……”孔愚石抬眼看了看吴望,犹豫问道:“你这么激动,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胡说八道!少给我转移话题!嫣儿是我的朋友,你更是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想你仅凭一股冲动,做出不讲义气的事来。”
孔愚石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若有所思道:“吴小望,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你也要知道,其实男人是否喜欢一个女人,往往第一眼就已经决定了,后面的许多种种理由,就像你问的那些,不过是给他的第一反应,找一些理由罢了。”
吴望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个说法,我不同意。”回头想想,难道第一眼见欧阳梅,自己就喜欢上她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不同意也没用,事实就是如此,等以后你真心喜欢上某个姑娘时,你就会明白的。”孔愚石耸耸肩膀道,“更何况,嫣儿她既练武功,又能为自己的同伴挺身而出,就算知道自己不敌,也不退让半分,这等江湖儿女的飒爽和豪迈,岂是寻常女子可比?我为之倾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她是急脾气也好,缓脾气也罢,我都能由着她;喜欢什么颜色,我就给她买什么颜色的布匹衣裳;喜欢什么,管他是山珍海味还是翡翠金玉,我都能奉上;讨厌什么东西,我都能保证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愿意当个妇人,我就陪她长居孔府,她想当个侠女,我就陪她纵横天下。吴望少侠,您意下如何呢?”孔愚石一番慷慨陈词,拱手问道。
吴望呆呆望着他,竟一时说不出来话来。“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她。不过有道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倒想看看你孔四公子,能把这份情用到什么程度。”
“哎,我可姓石,别说错了。”孔愚石纠正道。
“什么,你还不向嫣儿说实话么?这样不太好吧?”吴望惊讶道。
“现下不过是我中意嫣儿而已,她的心思如何,却是难料。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家世,必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她。”
吴望摇头道:“我看嫣儿可不是会贪图你富贵和地位的人。你这样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孔愚石拍拍他肩膀道:“总之吴小望你先替我保密,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向她说明实情的。”
“知道了,知道了,石哥哥。”吴望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