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闻“东欧阳”的名号,吴望浑身一震,心中惊涛骇浪。“欧阳姐不是说去洛水城等我么?怎么会到了北锦城地界?难道是因为我要来,先到这里等我?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赌博?当真奇怪。”
既是震惊,又万分的欣喜,吴望满脸通红,以至于有些头晕目眩。
米帮那位堂主听到东欧阳的大名,脸色大变,寒声道:“此话当真?你可别蒙骗了我!”
掌柜的笑道:“这还有假?你也不扫听扫听,金银岛是什么地方,还能作假不成?”
“这嘛……”大汉顿时犹豫起来,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旁边有好事者起哄喊道:“嘿!刚才牛皮吹得震天响,怎么着,被吓着啦?掌柜的你劳烦伸个手,探探他尿裤子了没!我好像闻到骚气啦!”
大汉虎目圆睁,环视一周,大声道:“朋友,别在暗地里充英雄好汉,没错,我是怕了,丢人么?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惹得起东欧阳,你若是不服,自己站出来便是,我可不受你这等粗鄙的激将法。”
见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完全不为所动,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没了言语。看来能坐到米帮这种大帮会的堂主,也不是泛泛之辈。
“阁下明日可还要来挑战?”掌柜问道。
“公平论赌,我自然不怕,总不能凭着东欧阳的大名,就让人不敢上桌开赌了吧?”大汉挺起胸膛道。
掌柜不卑不亢道:“那是自然,金银岛一向公平,名声也好,武功也罢,都不顶用,只有赌术和运势才能决定胜败。”
“好!即使如此,约个时间,我明日必到!”
双方约下午时三刻,大汉带上随从,排众而出离开赌坊,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各自回赌桌继续再战。吴望此时哪还有赌博的兴致,挤出赌坊,就在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等待明天的到来。
这一夜吴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过去的日子里,总是不断的思念起欧阳梅,可明天就要相见,期待中却又生出一股犹豫和怯懦来。直至天色将明,吴望才勉强睡去,直到辰时左右放才醒来,所幸没有误了时刻,赶忙草草吃了点东西,赶到金银岛赌坊。
赌坊中依然人满为患,仿佛比昨天还要多上一些,大概因为今天有赌擂的攻守。最里面的大赌桌前,米帮的堂主早已安然坐在大椅子中,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赌坊掌柜垂手站在一旁,也不搭话,两个人的沉默与喧嚣的气氛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等了一阵,终于到了午时过半,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来了来了!东欧阳来了!”轰得一声,所有赌客都放下手中的赌资赌具,齐刷刷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门口。吴望身处最内里,根本看不到门口的情形,只感觉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奇快无比,咚咚咚地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赌客们纷纷自觉分开一条道路,让东欧阳能从门口直达赌擂。在吴望的注视中,一个少年缓步走到了近前。这少年看起来比吴望大不了两岁,身材中等,相貌十分俊美,皮肤白皙,目光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略有些薄,下巴蓄了薄薄的一层胡须,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脚踏登云靴,衣着虽不浮夸华丽,却显得格外贵气。
“不知道这人是谁,相貌倒是出众。”吴望默想,又往他身后看,可是身后的人群呼啦一下全给围上了。吴望正诧异欧阳梅哪里去了,赌坊的掌柜已经迎了上去,对那少年拱手道:“欧阳先生,您来得早。”
“欧阳‘先生’?这就是东欧阳?那欧阳姐又是什么身份,她不才是孔愚石给我说的东欧阳么?还追着孔二公子儒公子满街跑的?这个欧阳少年又是谁?怎么会有两个东欧阳?”吴望满腹的疑问,大惑不解,险险冲出人群揪住这少年的衣领问个清楚!
少年拱手还礼:“好说好说,听说已经选出挑战者了?”
“正是,这位壮士,乃是米帮的一位堂主,便是今日的攻擂者。”掌柜介绍道。
大汉连忙站起身道:“东欧阳,好大的名号,却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少年谦逊道:“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谬赞,敢问堂主贵姓?”吴望见他彬彬有礼,暗道:“真正的东欧阳可是趾高气昂,目空一切,说一句话能把别人噎死三次的人,你这假货完全学反了方向!”
“我姓唐。”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东欧阳名气如此之大,唐姓堂主也拱手答道。
“嗯,可是出自蜀中唐门?”
大汉怒道:“怎么,只有唐门的人才能姓唐,我可和他们没半点关系!”
“是在下唐突了。”少年绕到桌子的里侧,翩翩落座,双手轻轻按在桌面上,转头道:“掌柜的,想来唐堂主是繁忙之人,我们就不来虚的,直接开始对决吧。唐堂主你意下如何?”
“那是当然,欧阳少侠恐怕也差不多,我们这就开始!”
赌坊掌柜在一旁大声道:“好!攻守双方到齐,对决立刻开始!”整个赌坊里轰然作响,都鼓掌叫好,人群纷纷往前挪动了几步。
“根据本次擂台的规矩,由挑战者一方选择赌博方式。唐堂主,您请?”掌柜把手往桌子上一指,这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赌具,所有常见的罕见的见所未见的赌具一应俱全。
唐堂主左看看,右瞧瞧,大声道:“这么麻烦做什么?就赌骰子!”
少年点头道:“好。可是单是骰子,就有数不清的玩儿法,你要怎么赌?”说话间,掌柜的招呼手下把骰子以外的赌具都撤下,只留下两个骰盅和十二粒骰子在桌上。
唐堂主左手拿起一个骰盅,捏起一枚骰子,淡淡道:“我们各自摇一个骰子,比点数大,一把定胜负,你看如何?”
少年微笑道:“按照规矩,我可没得选,阁下说的就是定论。不过容在下问一句,如若打成平手,该如何定胜负?”
唐堂主一愣道:“打平?那自然是继续加赛一轮,直到分出胜负。”
围观的赌客立刻议论开来,有人小声道:“但凡是有点赌术的人,摇一颗骰子,还不把把都出六点?”“可不是嘛,就这赌法,赌到天黑,都未必能决出胜负!”“怎么这么没意思?要我看啊,要摇就一次性摇个十七八个骰子,算总点数!”
规则虽然简单,未必胜负就如此简单。吴望心中暗想,便是以自己的手法,要摇六点,也是十拿十稳的事,毫无输的可能,可是这个姓唐的家伙敢提出来,想必是有必胜的把握。“不外乎用上巧劲,把骰子摇成两半,两边点数朝上,就成七点,难道就靠这点伎俩?”
计较已定,双方各持一个骰盅,放入一枚骰子,开始摇动。唐堂主手法粗蛮,拿起盅在自己周围摇来晃去;而这个假冒的东欧阳则只在身前摇动。
摇了好一阵,仿佛有默契一般,两人碰得一声,把骰盅猛然重重放到桌上。
“开!开!开!”围观的人群自发发出呼喊声,给双方助威。
“不好意思,劲儿大了点。”欧阳少年揭开骰盅,果然不出吴望所料,他将这枚象牙骰子破坏,两面朝上,一个六点,一个一点。掌柜的大声喊道:“七点!”
把骰子摇碎的伎俩,人们未必都会,也未必都见过,却多少听人说过,是以虽都欢呼,但也未觉得有那么惊奇,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挑战者米帮的唐堂主。
唐堂主咧开大嘴,也笑道:“不好意思,我的劲儿也大了点。”就在众人也以为他用了相同的手法,会打成平手时,唐堂主轻轻抬起自己的骰盅。
半枚骰子平躺在桌面上,正是四点,而另外半枚骰子,却立了起来,在躺着的骰子表面不断的旋转,最终跌落到一旁,当然是三点,而四点的那一面,生生被这一半钻出一个孔来,在原来的四个点正中,大小和周围四个点一模一样,看上去和五点别无二致。
“哇!”“嚯哟!”围观的人群都炸开了锅,都惊异不已。“这个厉害,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这算嘛这个?这也行?”“这咋不算啊?哦,摇烂的骰子就算点数,这钻出来的点就不算啦?”
掌柜的也傻了眼,看看骰子,看看唐堂主,再看看上座的欧阳少年,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少年先说了话。他站起身来,拱手恭敬道:“阁下的赌技,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佩服佩服,甘拜下风。这一场是在下输了,这个擂主的位置,理应是阁下的。”说罢转出大桌子,分开围观的人群,就往外走。
没想到这位东欧阳如此洒脱,认输认得如此干脆利索,就连赢家自己都有点发蒙,好一会儿才志得意满,叉腰大笑起来。观众们也都欢呼起来,纷纷赞赏他的赌技超绝。
吴望才没空管谁输谁赢,他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他双手非得灌注内功,否则都挤不出去,好容易冲出赌坊的大门,往前一看,假冒东欧阳的少年已经走了几十步远,正往镇子里面走去。吴望不便在镇子大街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只能展动轻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逐渐接近少年。
又走了一段路,少年拐进一个小巷,小巷中人就比大街上少了许多。在小巷里穿行几十步,越走越偏,终于没了旁人,此时少年蓦地停下脚步,转头道:“阁下紧跟在下不舍,不知有何要事,还请赐教。”
吴望也不客气,从墙角闪出身形,不客气道:“你为何冒充‘东欧阳’?”
少年一愣,皱眉道:“你说我冒充?真是滑稽,冒充这名号有何益处?”
“自然是招摇撞骗,你这种人在江湖上不在少数吧?”原本以为可以见到欧阳梅,心中既忐忑又期待,却不料冒出来个冒牌货,吴望有些恼羞成怒。
“真是莫名其妙。我念你年纪尚轻,不与你一般计较,我不管你为何说我冒充,也不管你为何要追究此事,总之速速离去,不要再和我胡搅蛮缠,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假冒的东欧阳也有些火气。
吴望气往上撞,大怒道:“假冒的说话还能有这种大口气,真是不怕闪了舌头!”说罢拔剑而出,一招“归去来兮”直刺少年脖颈。
少年早已戒备,见吴望动手丝毫不乱,低声喝一声:“不必出手!”身子急转,躲开吴望剑招。
“不出手怎么治你这冒牌货!”吴望见少年轻松避开自己攻击,深知他的武功绝对不差,立刻抖擞精神,又出一招双燕还巢,分刺少年左右肩膀。
少年从腰间摸出兵器,格开吴望宝剑,又往后退了一步。双燕还巢本就是虚招,吴望提起一口真气,手中长剑刺出,点点剑芒如漫天的阳光,分外耀眼,正是玉虚山庄的绝技“艳阳初照,霞光千道”。
“好!”强招当面,少年还有空闲喊了声好,手中兵器不停,挥舞中竟将吴望势在必得的攻势化解,非但如此,还踏前一步,反守为攻。
吴望万万没想到,这冒牌货武功高至如此,只怕不在孔愚石之下,连忙运使太湖剑法与之抗衡。这套太湖剑法虽不是什么高深武功,但他学得最早,最为拿手。少年的攻击连绵不绝,吴望只能节节败退,不过四五招之后,就被逼到了墙边。
再不还击就要中招,吴望无可奈何之下,往后伸足,一脚踏在墙上,借势反冲,双手握剑,身体急速旋转,使出快意八刺中的“冲天一刺”,只不过不是冲天,而是横着冲向对手。
这一招来得迅猛,威势强悍,少年不愿硬拼,轻巧一挡往后急撤。吴望重新夺回主动权,更不迟疑,各门各派的剑招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可尽管吴望倾力而为,却难以伤到这少年分毫,手中兵器守得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斗了二三十招,少年陡然往后一跃,大喝道:“住手!”吴望本已攻得气力不足,顺势也止住了剑招,剑锋依然遥遥指向少年。
少年吐了一口浊气,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吴望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
少年笑了半晌,这才渐渐止住,把手中兵器往身后一别,笑问道:“说!你是在哪遇上欧阳梅的?”
“丰州城。”脱口而出之后,吴望立刻问道:“你知道欧阳梅?”
“我当然知道她,东欧阳嘛,天下六大惹不起,谁不知道呢。”
吴望大惑不解道:“那你还敢冒充她的名号?!”
少年不答,摸摸自己下巴扎手的胡须,自顾自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欧阳梅也有收徒的一天,这可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欧阳姐她可没收我为徒。你怎知道我的武功是向她学的?”看来少年和欧阳梅关系匪浅,问清楚之前不宜再动手。
少年笑道:“这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会把这么多不同门派的武功混杂在一起使用?她究竟是发了什么神经,是喝醉了么?对对对,定然是酩酊大醉之时,才教了你武功,否则怎么也不可能的。”
吴望挠头道:“醉自然是经常醉的,不过还是有清醒的时候。”
“那就怪了,那就怪了。”少年头一歪,双手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吴望道:“少说废话,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冒充东欧阳的名号?”
少年摆摆手道:“我说了,我不是冒充。欧阳梅是东欧阳,可东欧阳却不只是欧阳梅。”
吴望吃了一惊,急问:“此话何意?”
“你大可把欧阳梅叫做大欧阳,而我,却是小欧阳。”少年傲然道。“你把欧阳梅换做欧阳姐,而我却要唤她一声‘姐’。”
吴望嘴巴张得海碗大,惊讶万分。“你是欧阳姐的弟弟?”
“正是。我也姓欧阳,单名一个文字。欧阳梅欧阳文,加在一起才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东欧阳’,这名号可有我的一半,所以我说不算冒充,乃是正牌。”欧阳文解释道。
“欧阳姐可从未说过她有一个弟弟!”
欧阳文摸摸脸,失望问道:“怎么?她从来没提起过我?”
“对啊!否则我也不会误把你当做冒牌货了呀!”
欧阳文又气又笑道:“我这老姐啊!算了,这也是寻常之事,毕竟喝多了酒对这里不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既然你是我姐的徒儿,便随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望指正道:“欧阳姐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
“行,那你也是她弟弟,你今年多大年纪?”
吴望道:“大概十五。”
“大概?”欧阳文道,“既然如此,我长你两岁,你唤我声文哥,总不占你便宜吧?你随我来。”
欧阳文在前引路,吴望紧随其后,两人在巷子里穿行一阵,又回到镇上大街,走进临街一间不起眼的药铺。药铺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迷糊间看到两人进来,眼睛略微张开,又眨巴两下闭上。欧阳文仿佛没看见掌柜一样,直接掀开门帘,带吴望进了后屋。
两人坐定,吴望疑惑道:“怎么,这间药铺是你的产业?”
欧阳文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两杯热茶,递一杯给吴望,随口道:“正是。此镇是北锦城外最大的药材市场,不得不在此准备个落脚点。”
“哦?听你这话,你的店还不止这一间?”吴望接过茶,嘬了一口问道。
“这个自然。”欧阳文饮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道:“这个容后再说,先说说我姐的情况吧,我和她分别数月,一直不知她的行踪,你是何时在丰州城和她遇见的?”
吴望不敢怠慢,把和欧阳梅认识的经过,以及之后两人结伴同行的旅程向欧阳文讲述一遍。欧阳文越听嘴巴张越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最后嘴巴是怎么都闭不上。
等吴望唠唠叨叨讲完,欧阳文眨眨眼睛,摇摇头道:“你这故事里的欧阳梅,不像我姐。”
“什么?”吴望急得站了起来。欧阳文连忙摆手道:“别急别急,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认识的欧阳梅,和她平素里不大相同。”
“此话何意?难道她平时不是狂傲不逊,嗜酒如命,特立独行么?”吴望挠头问道。
欧阳文笑道:“她平时当然是狂傲不逊嗜酒如命特立独行,不过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她像对你一样对待任何人。除了我之外,哪有人能和她平平静静待上一天时间?最轻最轻都要动手打人。更别说她自视极高,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入她的法眼,就连我这个弟弟在她眼中都是练武的废柴,却偏偏夸你有几分练剑的天分?”
“我倒从未这么觉得。”吴望摇头道。
“自己看自己,哪有旁人看得准?”欧阳文道,“相信以我姐的武功和见识,绝对不会看走眼。”
吴望深吸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欧阳文又问道:“她是约你八月十五之前,在洛水城相见么?”
吴望点头称是。“不错,我办完北锦城的事之后,就会立刻启程前往。”
“好。我若是有空闲,便与你同去,我也有要事找我姐。”欧阳文道。“对了,说了半天,还没有请教你的名讳。”
吴望连忙道:“我叫吴望。”
“嗯。遇见我姐之前,你应该也是练有武功的吧?”
“是,我出身万胜门。”吴望答道。
欧阳文吃惊道:“便是刚发生异变的万胜门么?我有所耳闻。”
吴望点头道:“正是。万胜门现如今只剩我和师弟二人,而我与师弟又中途因故分散,所以现在我孤身一人北上,要到北锦城中找门中长辈出面相助,重振师门。”
欧阳文若有所思道:“好。既然你与我姐关系匪浅,此事我必然不能袖手旁观,我在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咱们事不宜迟,即可前往城中吧。”说罢轻轻咳嗽一声,喊道:“老三。”
忽然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穿着亦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走进门,冷声道:“大掌柜有何吩咐?”
欧阳文道:“备车,我们回城。”
“老三”点了点头,又用极为冷漠的眼神看了吴望一眼,默默退出房间,把门轻轻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