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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刀还回鞘中,吴望道:“山无奢晚些便走,那么这宝刀呢?如何处置?”

欧阳文还没说话,山无相道:“先由大掌柜保管吧。恐怕眼下也只有您有此能力。”

欧阳文郑重得将宝刀收好。“山堂主,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被蛇帮的眼线发现你久未在家中,恐会生疑,把山无奢送出去的事,我们会料理好。”

“你让玄教送他去哪?”山如相问道。

“送去宋家铺子,我会联络那里住的一个朋友,他会帮我照顾好贵公子的。等北锦城的事情了解,再接他回来。”

山如相无不忧愁地道:“无奢虽然找回,真凶我们也已经明了,可要如何才能让众人信服,洗脱冤屈呢?老夫想了许久,始终不得其法”

欧阳文道:“确实很难,不过我已有腹案,山堂主不必过于担心。等把无奢送走后,我们有时间再仔细谋划。”

父子俩匆匆告别后,山如相回了府。转眼时间到了申时,欧阳文让手下准备好一辆马车,把山无奢裹得严严实实,与吴望两人亲自押运。

为了避人耳目,中途还换了两次马车,绕行许久,才在酉时赶到玄教的据点。

沈沉冰早在门口等着。“大掌柜果然守时,要送的人呢?”

欧阳文往马车上一指,躺在车上的山无奢翻着白眼,盯着沈沉冰。

“哟,大掌柜,你可没说是个伤重至此的人啊?”沈沉冰道。

欧阳文笑道:“也没多重的伤,只是些皮外伤罢了。送个不能动弹的,怕是比送个活蹦乱跳的要简单吧?”

沈沉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送到宋家铺子,至于之后的事,可和玄教没有半点关系。”

欧阳文道:“当然,你只管把人安全送出去便可。”

“行了,人我收下,大掌柜你们可以离开了。”沈沉冰拍了拍山无奢,活像在说一件货物。

吴望在山无奢耳边低声道:“山兄,等玄教把你送出去后,你先如文哥安排的,安心养病,等事情有个了断后,我们再去接你。你可千万不要蛮干,偷偷跑回北锦城去杀邹天凌,否则节外生枝,害了你自己,更害了你的父亲和全家上下。切记切记。”

山无奢勉强点头道:“吴大哥,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说的话我听!”

欧阳文和吴望又各自叮嘱了山无奢两句,便离开玄教。至于玄教如何将人送出,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百草堂,早已夜幕降临,今夜漫天星斗,月光暗淡。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不过能在一天之中找到山无奢以及真凶,着实不容易。吴望也对欧阳文另眼相看,知道了东欧阳之所以能名噪江湖,不只靠欧阳梅的武,欧阳文的文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不过还有更艰难的问题摆在面前,要如何洗脱山无奢的罪名?吴望心里实在是没底。

看吴望脸色不佳,欧阳文关切问道:“小望,可是疲惫了?今天忙了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你也辛苦了。”

吴望摇头道:“并非是疲惫了,只是担忧无法替山无奢脱罪。”

欧阳文安慰道:“不必忧心,你累了一天,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来仔细盘算此事。”吴望无可奈何,两人各自歇息。

忙累了一天,第二天吴望起得晚了些,出了房间一打听,欧阳文已经出门去了,直等到中午,欧阳文这才回到百草堂。

吴望自然问起山无奢之事。欧阳文道:“正要与你说这事。我上午得到一个消息,想想是个机会。”

吴望一下来了兴致,凑过去问:“什么消息?”

“你也知道,地门下个月会在北锦城举行三年一届的地门大会,届时天下间地门的所有前辈、名宿、各个帮派,门派的首脑都会聚集一堂,共商大事。”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大会要下个月才会举行,而蛇帮给山堂主只有几天时间,就算你要在大会上想办法,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吴望不解道。

欧阳文道:“你先听我说完。地门大会非同小可,所以北锦城的各大帮会和门派的首领要在明日先碰个头,拟定一个主办的章程出来。否则到时候没有把天下英雄招待好,岂不是要被耻笑?”

“你也要参加么?”

“那是自然。今天我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北锦城,他们岂能不邀请我参加?只不过平素间帮会门派之间的邀约,我都一一拒绝,但这次正好是我们的机会。”

吴望挠头道:“我们既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要如何指认邹天凌是杀害他亲哥哥的凶手?我们的一面之词,没有说服力啊。”

欧阳文道:“的确如此,不过好就好在,硬要说山无奢是凶手,也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们首先做的,是要把水给搅混了,只有搅混了,我们才有回旋的余地。你别忘了,山无奢虽然只是山如相的儿子,但毕竟也是九龙帮的人,九龙帮不会坐视不管的。”

吴望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明日午后,众人会在城北的北源寺中会面,到时候我带你去,你听我的安排行事。”欧阳文把三掌柜叫进房中,三人拟定了第二天行动的策略。

佛教传入华夏大地已有千余年,天下第一古刹白马寺建立以后,天下纷纷建立佛寺。北源寺正是第二批古刹之一,也有千年历史,不可谓不久远。寺庙在千年中历经波折,数次被毁,或被异族攻打沦陷,或遭遇火灾,但都反复重建,毁而不灭,正如佛陀涅槃重生一般,延续至今,香火愈加鼎盛。

不过今天,整座北源寺关上大门,不接待寻常香客登门上香祈福。大殿之上,为首坐了北源寺住持灵秀禅师,而下面蒲团上坐的是一众地门在北锦城的紧要人物,每位首领只能带一名随从在内。更有许多这些紧要人物的随从、属下和同行在大殿外的烈日中等候,便如邹天凌也是在外面候着。欧阳文便带着吴望,坐在众人中间。

众人礼过佛后,灵秀禅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老衲今日已关闭寺门,请诸位自便吧。”

灵秀禅师乃得道高僧,德高望重,众人都持佛礼躬身相敬。北源寺本不涉江湖纷争,不过毕竟地处北锦城,不可能不与地门交好,所以才能关上半天的大门,让地门众首脑会盟。

灵秀禅师转身回了禅房。蛇帮北方总舵主邹洁站到前面,咳了几声,疲态尽显,提声道:“诸位地门的弟兄,请听我一言。”

地门向来以丐帮、漕帮和蛇帮为三大帮派,故而在北锦城,纵然有九龙帮这种地头蛇在,还是以蛇帮北方总舵主为尊,由邹洁先发言。

“咱们虽然平素里各属不同的门派、帮会,但终归都在地门这杆大旗之下。今年的地门大会,轮到在北锦城举行,故而今天特意请诸位到此,为的就是商量一个章程,把地门大会被办好了,要让门主、诸位长老、前辈、名宿,以及全天下的英雄都举手称赞,无懈可击。”

下面的众人都叫好表示赞同。邹洁顿了一顿,又道:“今日到场的,不止是北锦城的诸位兄弟,还有门主亲自派来的特使,请上前来。”

一个皮肤黝黑,其貌不扬,身体壮硕的年轻人从边上走到前面,拱手道:“邹总舵主,诸位,有礼了。”

邹洁和善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介绍道:“诸位可能不认识他的人,但是他的名号,想必大家是知道的。这位便是人称江湖四公子之一,我地门门主的义子,雷宽雷少侠。”

顿时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地门门主派出如此重量级的特使,看来十分看重此次地门大会。吴望在欧阳文耳边问:“江湖四公子,他是什么公子?”

欧阳文低声道:“江湖四公子,儒花丑俏,你说是哪一位?”

吴望看看雷宽的长相,顿时明白了,难怪介绍孔顽山的时候会说“江湖四公子”之一的“儒”公子,而介绍雷宽只会说“江湖四公子”之一。

雷宽不卑不亢,拱手道:“雷宽给各位前辈请安。义父派我前来,一是为了协调地门大会的筹备,而更为重要的,便是让我来见识北锦城诸位地门前辈的风采,要我多向诸位学习。”

“哈哈哈,雷公子太谦虚啦。”一位身穿黑色锦袍的长须大汉走上前,亲昵地拍了拍雷宽的脊背。雷宽见到此人,大喜道:“原来是苏七叔,侄儿有礼了。”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九龙帮帮主,江湖人称铁手屠苏的苏七爷。众人只知道他一双铁手无坚不摧,却不知道他还与地门门主的义子关系不浅,无不侧目。

“你可带来门主的指示?”苏七爷大大咧咧地问,声势一下子就把邹洁给比了下去。

雷宽不愧是江湖四公子之一,落落大方恭敬道:“小侄前来,不过是旁听,义父也没有任何说法,全仰仗北锦城诸位前辈筹划,议定好了之后,小侄把消息带回即可。所以一切还是由苏七叔,邹总舵主,以及其他诸位前辈定夺。”

说罢自己往后退了两步,垂手站在一旁,把中间留给邹洁和苏七爷。因为邹天幸的死,蛇帮和九龙帮有了间隙,但在地门大义之前,私人恩怨也不得不放下,两人保持了表面上的和睦。

苏七爷当然明白九龙帮在地门内的地位不及蛇帮,拱手道:“邹总舵主,还是得要听你的安排。”

邹洁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我就说说。地门大会三年一届,都有先例,我们只需要按照往常的办法来安排就可以了。”随后便把详细的章程说了一大通,听得吴望头皮发麻,百无聊赖中斜眼一看身旁的欧阳文,也是神游物外,完全没有听蛇帮总舵主的滔滔之言。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还有许多地门的大佬发言修改章程,吴望听得直打瞌睡,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大殿内的吴望脑袋昏沉,大堂外诸多等候的亲随们更是无所事事。烈日下等了两个时辰,眼看着终于结束,已经开始有人从大殿往外。邹天凌看看渐渐西沉的太阳,暗暗长出了口气,正要迎上去接自己的父亲。

忽然,邹天凌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给打了一下,回头往下一看,竟是一个小纸团子,滚落在自己脚边。邹天凌狐疑地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往他这边看,都在盯着大殿的门口,他把纸团子捡起来,展开一看,顿时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了锅,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纸团上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山无奢”。

昨天遭遇玄教袭击,自己和两个保镖都脱险,但也都没有抓到玄教的人。自己后来回转小酒肆,发现山无奢已经踪迹全无,看铁链的痕迹,定是被人给救走。他慌乱之下,四下找寻,都不得要领。

现下猛然间看到纸条,不知是山无奢回来找自己寻仇,还是玄教救他的人混到这里面来了?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令邹天凌胆战心惊。他回过头,再四下观望,忽然瞥见旁边院墙上的一处小圆门,似有一道人影闪过。

邹天凌犹豫了一个呼吸,以他的聪明智慧,岂会不知道自己独自前去,可能会有危险?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整个北源寺都是地门的人,自己纵然遇险,高声一呼,敌人还有跑了的道理?想到此处,邹天凌壮着胆子,撇下父亲往小圆门追过去。

进了圆门,左右一看,又见身影刚刚消失在左手边的墙角。总之都已经追过来了,那就追到底。邹天凌下了决心,一路跟过去。身影带着他在寺中穿梭,反正只要没出了北源寺的范围,邹天凌就不怕他。又绕了几圈,身影忽然顿住脚步,背对着邹天凌,站在寺庙墙边。邹天凌在离他十步的距离停下,扫时一看,原来此地正是佛寺后院的塔林,每座塔都供奉着过去寺中得道高僧圆寂时留下的舍利。

邹天凌沉声道:“你是谁?看你的身形,不是山无奢,也不是那天和我交手的人。”

来人不回头,用明显刻意改变过的声线道:“哼,你别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就可以了!”

邹天凌笑道:“秘密?我有什么秘密?”

“哼,不必装模作样,色厉内荏都已经写在你的脸上了。山无奢,便是你的秘密。”

“呵呵,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山无奢的事的,不过嘛,你现在恐怕已经逃不了了!在你带我绕圈子的时候,我何尝没有暗中叫人过来?我知道你是玄教的人,现在北源寺内内外外被地门团团围住,我叫你插翅也难飞!”

那人不慌不忙道:“笑话,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全抖露出去?”

邹天凌笑道:“被地门这么多高手围攻,你还有说话的可能?死人可是不会说话的。”

那人道:“就算我被围住,地门会轻易杀死一个玄教的人?不会把我绑了,严加拷问?就像你拷问山无奢一样?”

“你!”邹天凌顿时没了话语。

那人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敢来,就绝对有走脱的自信!看招!”他一扭身,身子腾空而起,往院墙上飞,手中一物闪电射向邹天凌,阻断他追击的路。

邹天凌不敢怠慢,双手去接那物件,眼睁睁看着对手落到院墙的后面。物件入手倍感沉重,不似寻常暗器,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木匣。邹天凌一愣,木匣并未关严,露出内中的物件,不是他物,正是一个蛇形刀柄!

邹天凌大吃一惊,连忙把盒子打开,沉甸甸的腾蛇乘雾,落在自己手上,真实而又显得虚假。

正大脑一片空白中,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大群人正展开轻功,来到他的身后。

百草堂大掌柜欧阳文道:“诸位,我刚才依稀听到‘看招’的喊声,似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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