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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门门主雷霆面露悲痛地道:“北方的白玉剑门和南方的万胜门,都是傲立武林数十上百年的门派,可就是因为不愿意屈服在玄教的淫威之下,竟然被玄教灭门!仅仅半年便有两个门派遭此厄运,可想而知,长此以往,整个武林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到那时,要么加入玄教,要么就被灭门,江湖人人自危,恐怕都只有加入玄教这唯一途径了!”

吴望听得哑口无言,小声道:“为何地门门主胡说八道?白玉剑门我不清楚,可万胜门并非是被玄教所灭呀!他到底有没有调查清楚?”

一旁的欧阳文制止道:“小望,你可当心些,不要被旁人听到。他这种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白说的,肯定有他的用意。”

台上的雷霆接着道:“我才疏学浅,苦思许久,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究竟如何才能抵挡来势凶猛的玄教?今天是地门大会,我便借此机会,集思广益,请诸位同门帮我这个不成器的门主,想想法子!哪位同门有想法,请直言无妨。”

众人呼呼啦啦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忽然有台下有一人高声道:“门主,我有一言!”

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向声音的方向。雷霆连忙道:“请讲!”

一个壮汉站到椅子上,比众人高出一截,拱手道:“门主,在下是崇明帮的,虽然愚笨,远不如诸位,但有一言想说。我地门门下百千帮派,统共算起来,不管是人数、战力恐怕都在玄教之上,可为何无论诸位同门如何努力,都无法抗衡玄教呢?我认为有两点缘由!”

“哦?哪两点?请但说无妨。”雷霆昂首问道。

“第一,玄教自数年前,新换了教主,一改往日绵软的作风,主动出击,打了整个武林一个措手不及。而更重要的是第二点,说句不好听的,请门主和诸位海涵。我们地门从来都是各自为政,名义上都是地门之下,却都各怀私心,尤其是在对抗玄教时,毫不齐心协力,门主你的命令,也丝毫影响不了各个门派的行动。”

“就打个比方说,玄教进攻某个丐帮的分舵,明明同是地门的盐帮、米帮乃至漕帮蛇帮,或者其他本地帮会,都可以置身事外,置若罔闻。就别说原本就不是地门的如白云剑门和万胜门了,试问他们被玄教攻击时,有任何地门门下的帮派得知消息,想派人营救么?”

“地门虽大,足与玄教匹敌,可单独看各个帮派,就算是强如三大帮派,都无法和玄教分庭抗礼,若要真正想对抗玄教,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真正统一地门!”

这个崇明派的家伙一说完,校场中又炸开了锅。

吴望疑惑道:“我感觉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为何大家如此议论纷纷?”

欧阳文道:“要是事情能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啦。想整合地门,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地门门主雷霆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要统合地门为一个整体的组织,和玄教类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对独立为各个帮派?”

“正是如此!”崇明派的家伙道。

立刻便有另一名老者站到椅子上,大声道:“小子,你不要空口说白话,你以为你说的那么容易做到么?年轻人不可好高骛远啊!”

崇明派的反驳道:“哪里是空口说白话,事在人为,难道面对玄教只能无所作为么?”

老者不依不饶道:“地门之下的门派,短的数十年,长的建立了数百年之久,又岂是一朝一夕,凭谁的几句话,就能统合到一起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崇明派之人反唇相讥道:“哼,做起来难,那便就不做了么?等着玄教杀上门么?”

“就算要做统合,也要等机会,哪能说做就做呢?”

“哼,等机会?与其坐下来等虚无缥缈的机会,不如从今天做起!就算不能一朝一夕能统合成,晚一天开始不如早一天开始!你在这里阻三碍四,莫非是玄教的卧底不成?”

老者被气得不轻,大怒道:“我是玄教卧底?我为地门拼命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我看你才是玄教派来扰乱地门的卧底!”

两个人说着说着要对骂起来,地门门主连忙打断道:“哎,两位同门还请息怒,我们公开讨论,可不要意气用事,逞口舌之快,大家各抒己见便可。”

“至于这位崇明派的同门所说,我个人感觉还是有些道理。不知道几位帮主有何意见?”说罢他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身后的丐帮、漕帮和蛇帮三位帮主。

丐帮帮主颜千钧道:“丐帮向来受玄教欺压,只要能抵抗玄教,任何的建议我都支持!依我看,统合地门乃是上策,只有集中力量,方能一抗玄教!”

漕帮帮主谷止则阴测测一笑道:“以我看,大家不必把玄教看得如此了不得。就在今年,我漕帮会同大丰帮,在丰州城和玄教一场恶战,倒也没落半点下风,诸位不必被玄教吓破了胆。至于统合一事,千头万绪,盘根错节,还需从长计议,不可随意为之。各帮自治,乃是地门千年来的规矩,不好随意改动的。”

蛇帮总舵主老蛇王则干笑两声,不置可否地道:“规矩也是人定的,不是不能改,但也不能随便想改就改,形势到了那一步,该改就要改。可话说回来,形势究竟到没到非改不可的地步,嘿嘿,那就不好说咯。老人家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咯。”

台上的其他人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时不方便开口发表意见,而台下则又开始了议论。

欧阳文耸耸肩膀道:“小望,看明白了么?”

吴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欧阳文道:“看吧,要不是另有所图,我才不来什么地门大会呢。无非就是些争权夺势的把戏,无聊透顶。老三,你乘现在乱糟糟,去把人带过来。”他口中的人,当然是前几天被绑的邹天凌。

三掌柜展开轻功,在人群中穿梭,往场边走。

吴望有些担忧道:“文哥,真的要在这么大的场面把事情闹开么?”

欧阳文翻了一个白眼道:“事到如今,还有回头路么?计划已定,当然要放手一搏,闹得越大越好!”

“可是我看都在讨论大事,邹家的事说到底并算不得多大啊。”

欧阳文笑道:“你放心,我敢担保,在场的人,大多数更乐意见到我们的小事,而不愿意去谈论刚才的大事。”

没多久,三掌柜像拎着一只小鸡似的,把邹天凌拎到欧阳文面前。

欧阳文嘱咐道:“你看啊,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眼看快到午时三刻了,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邹天凌咬牙道:“大掌柜,你说的替我说情,让我不死,可别反悔啊!”

欧阳文拍拍他肩膀道:“我尽力而为。”

三掌柜满运内力,用力清了清嗓子。“嗯哼!”顿时场中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想要知道是谁那么大声地清嗓子。

欧阳文猛地一拍邹天凌大腿,他不由自主跳上了椅子。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得不按欧阳文的吩咐办了。

“诸位同门,在下有一事,请诸位静听。”

坐在台上的邹洁站起身,讶异万分,不知自己的儿子失踪几天,怎么突然出现在大会现场,正要出言阻止,一旁的苏七爷拦住他小声道:“哎,邹兄,就让贤侄说嘛。”

门主雷霆虽然讶异,但面不改色问道:“你是哪位?有何事情,但说无妨。”

邹天凌颤抖着声音,拱手道:“回禀门主,我是蛇帮北方总舵总舵主邹洁的二儿子,我叫邹天凌。”

雷霆看看邹天凌,再看看邹洁,不知道他们父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邹天凌又道:“我要告诉诸位的是,上个月死在城中的邹天幸,也就是我的大哥,是我亲手所杀。”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众人无不措手不及,全都惊呆了。邹洁面如死灰,张大的嘴巴久久闭不上。一旁的苏七爷满脸含笑,一把扶在邹洁背上,轻声道:“总舵主节哀。”

台上无一不是老江湖,可纵然见多识广,也难免不被邹天凌的话所震惊。

雷霆眨了眨眼睛,这才缓过神来,招手道:“邹天凌,你来台上说话。”

邹天凌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欧阳文,没敢动,毕竟他的小命现在捏在欧阳文手上,剧毒午时三刻就会爆发。

欧阳文道:“门主叫你上去,你上去便是。”

人群纷纷让开,给邹天凌让出一条道来。他缓步走到台上,先给众前辈作揖,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邹洁面前。

邹洁一扭身震开苏七爷的手,寒声对自己的二儿子道:“天凌,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胡话?”

邹天凌咚咚咚练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给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直流。

“爹,孩儿不孝,是孩儿……”邹天凌正要再说,忽然一声长笑在台边响起,一个干瘦老头双手背在背后,穿了一双草鞋,踱步上台,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让老夫遇到件有趣事呢!”

不等吴望发问,欧阳文道:“他便是刚才缺席未到的药帮帮主,天下名医之一的草鞋居士。”

邹天凌见草鞋居士到场,脸色一变,忽然转过身,膝行到他面前,又磕了两个头,哭着道:“帮主救我,帮主救我!”

所有人都被他疯疯癫癫的行为吓一大跳,没等草鞋居士答话,邹洁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自己二儿子的肩膀,就要往台下拉,口中大骂:“臭小子,你发什么疯,这里是你能捣乱的地方么?”

可邹天凌身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体内爆发出一股子力气来,没让自己的老子拉动。邹洁怒气冲天,一个巴掌抡圆了就要落下,一旁的雷霆伸手拉住道:“哎,邹总舵主,何必动手呢?让孩子说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台下的人们看热闹看得起劲儿,也喊:“让他说让他说!”

邹天凌抖抖肩膀,撇开邹洁的手,对草鞋居士磕头道:“帮主,你是天下闻名的神医,救救我的命啊!”

“孩子,你怎么了?”草鞋居士弯下腰,俯身低头看着邹天凌的脸庞道。

邹天凌咬牙切齿道:“我身上中了剧毒,毒在心脉,每日午时三刻都要爆发,若不服药,就会心脉寸断而亡!”

“哦?天下间有这等奇毒?是何人所下?”草鞋居士问,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屏息仔细聆听邹天凌的回答。

吴望大吃一惊,低声焦急道:“文哥,要出事!”

欧阳文却不动声色,摆手道:“冷静。”

邹天凌满脸是血,披头散发,十足地凄惨。“是百草堂的大掌柜欧阳文所下!”

草鞋居士道:“欧阳文?他平白无故给你下毒做什么?”

“他下毒在我身上,逼迫我谎称大哥邹天幸是我所杀!”

“哦?”台上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普通的江湖人或许不知道欧阳文是何许人,可台上的人无一不是江湖顶尖的人物,自然知道东欧阳的小欧阳是天下间最会用毒的人之一,说欧阳文有“午时三刻”的奇毒,丝毫不会有人怀疑。

地门门主雷霆讶异道:“如此说来,刚才你认罪,都是被逼无奈,实际你大哥并非你所杀?”

“正是如此!”

雷霆一把把邹天凌拉起来,道:“孩子站着说话。可你说欧阳文逼迫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自然是构陷于我,才好替人脱罪!”邹天凌大声道。

“你说他嫁祸于你,那你可知真凶是谁?”地门门主也来了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

到了此时,邹天凌还有什么回头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谎话说到底。“我当然知道!真凶是我大哥的好友,也是九龙帮一位副堂主的公子,叫做山无奢。欧阳文与山无奢关系匪浅,所以用卑鄙无耻的伎俩栽赃嫁祸给我!”

雷霆转头看向九龙帮帮主苏七爷,问道:“苏帮主,可知此事?”

事关帮派颜面,苏七爷脖子一梗道:“回禀门主,这是一派胡言!”

雷霆扫视一圈苏七爷、邹洁以及邹天凌,提声道:“大掌柜可在现场?还请上台一会?”

吴望额头见汗,低声问:“文哥,怎么办?”

欧阳文似成竹在胸,潇洒笑道:“怕什么?上去就上去!”说罢提气长笑一声道:“哈哈哈,门主,欧阳文在此!”

“啊,欧阳文,他就是东欧阳的小欧阳!”“快让开快让开,给他让条道!千万别碰着他了!”“为什么呀?”“哎哟你不知道,小欧阳浑身是毒,碰到就会死!”“哦,看来毒真的是他下的呀!”“你快闭嘴,别让他听到了!”

人群自然大大分开一条道路,人人都生怕碰到欧阳文的衣角。欧阳文不以为意,带着吴望往台上走,暗中以眼神指示三掌柜离开。

迈着轻快的步伐,欧阳文登上台,拱手道:“诸位,欧阳文有礼了。”

东欧阳大名如雷贯耳,谁敢不给面子?纵然台上各个都是地门大佬,江湖顶尖人物,都纷纷拱手致意。雷霆道:“欧阳大掌柜,自贵义父仙逝之后,你我就再未曾见过,如今再见,已经成了翩翩美少年了。”

欧阳文道:“门主好记性,我那时候不过是一名顽童,微不足道,门主都还能记得。”

雷霆指着邹天凌道:“大掌柜,这位小兄弟指认你在他身上下毒,逼迫他自污己身,认下杀害他大哥的罪责,你可有何分辨?”

“门主,刚才邹天凌的花言巧语和出色演技,我全都看在眼里。对此我只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欧阳文不卑不亢,面对地门一众大佬,全无惧意。

邹天凌站在雷霆背后,隔着地门门主大声道:“好你个欧阳文!堂堂东欧阳,敢下毒,却不敢承认?”

欧阳文笑道:“你敢杀人,却不敢承认?”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杀人!”

欧阳文耸耸肩膀道:“你才是血口喷人,我没有下毒。”

雷霆摆手道:“你们两人先停下。”

一旁的丐帮帮主颜千钧此时提议道:“门主,今天是地门大会,是商讨地门要事的地方,他们这些事,还是等下去以后慢慢分说吧?”

还没等雷霆回答,下面看热闹的有人大声道:“人命关天呐!可不是小事!还是在这里解决再说吧!”“没错没错,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快要到午时三刻啦!”

雷霆转头问:“老蛇王,邹天凌是您蛇帮的人,您说呢?”

老蛇王眼睛眯成了缝,口齿不甚清楚,喃喃道:“邹天凌说是山无奢所为,那此事就和苏七爷也有关系,不如苏七爷你说?”

苏七爷连忙拱手道:“我苏老七什么身份,在老蛇王面前哪有说话的份?还是老蛇王您说吧。”

老蛇王看也没看苏七爷一眼,点头道:“既然一人说下了毒,一人说没下毒,我们说了不算,要穿草鞋的说了才算。”

雷霆道:“正是,既然有圣手在场,那就请草鞋居士替邹天凌诊治一番,便可知有毒无毒。”

药帮帮主草鞋居士道:“小事一桩,你把手伸过来。”

邹天凌依言伸出右手,草鞋居士在他腕脉上搭上三根指头,约莫十个呼吸之后放开手道:“回禀门主,依老夫所诊,邹天凌身上并无任何毒素。”

邹天凌大吃一惊,跳起来大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前两天每天午时三刻心脉都剧痛难忍,差点死掉,只有服下新药才会好转!帮主你可没弄错?毒是下在心脉里的!”

草鞋居士道:“不只是心脉,奇经八脉我都查过了,没有一丝毒素,这你放心。”

邹天凌好似疯癫了一般,拉住草鞋居士的衣袖,大叫:“这不可能!你不会是被欧阳文收买了吧?我怎么可能没中毒!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医术?”

草鞋居士涵养甚好,既不躲闪,也不动弹,任由邹天凌拉扯。雷霆踏步上前,一把提起邹天凌的后领,甩手将他扔到邹洁的脚边,怒道:“好没规矩的小子!”

虽然贵为蛇帮北方总舵主,邹洁的地位也万万不能和药帮帮主相比,连忙上前赔礼。草鞋居士微笑道:“不妨碍,我们做大夫的,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

欧阳文此时道:“草鞋居士,恕晚辈无礼,非是我对你的医术有疑虑,既然邹天凌不肯相信,反正午时三刻将近,不如我们等上一等,真相自然大白。”

邹天凌从地上爬起来道:“等时间一到,我毒发身亡,便死无对证了么?”

“可笑,就算你身中剧毒,到了午时三刻毒发,有草鞋居士在此,还会让你死了不成?我也在此地,雷霆门主一招将我制服,我还能不拿出解药?或者说,你这么看得起我欧阳文,能从这里逃出去不成?”

台上的人里,有资格发话的都沉默不言,反而是台下看热闹的人来了劲,大喊:“等就等!就看看他会不会毒发,一看便知嘛!”“对对对,可就喜欢看这种事呢!”

雷霆道:“好!现在已经午时两刻,我们就等一刻钟!”

日过正午,天气很是炎热。吴望有些担忧,他可是亲眼见到欧阳文喂下邹天凌毒药,也见到每天邹天凌到了午时三刻都毒性发作,生不如死,只有欧阳文给了新一粒药服下才能缓解。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没办法问欧阳文,只是暗暗打量四下,看一会儿有什么缝隙可以夺路而逃的。可转念又一想,台下千余人不说,光台上就坐了一堆武功高绝的人物,自己二人哪有逃脱的可能?

转眼一刻钟过去,雷霆问:“云贤弟,现在什么时刻了?”

副门主云渚道:“正好午时三刻。”

众人的目光无不落在邹天凌身上,只见他眉头一皱,双手握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当真毒发了?”吴望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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