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筠炼哥哥并非明面上的生气,而是忌惮小李?”樱雪舞双眸瞪大。
见云鸟微微点头,她瞬间明白了云鸟的意思。
本来靖安王到这里,身边带着个剑榜第十六品剑的张琼英,在雪相剑剑主面前,她和鱼鸟自然不会打那棵树的主意。
但李怀恩就不一样了,如果李怀恩对那棵树有心思,这方天地里,除非将青山城里的母亲请来,不然没人是他的对手。
夺人天宝抢人气运这种事,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干过。更何况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更是容易遭人红眼。
“这个小王爷心思重,就算你家傻夫君再不好,你也断然不可轻易把青鸾剑交给周筠炼。”
云鸟看向窗外夜色中泛着墨白的雪光,对于樱雪舞能不能听进她的话,她一点都不担心。
听进了自然是好,可坏就坏在这个姑娘从小被宠溺得厉害,什么事都有着自己的一套,别人怎么说都是一副倒听不听的表情。
前几年在皇宫学礼时,尚在的先帝对她也是百般纵容,本来就是成性的年纪,不在父母身边多少有点缺少管束。
再被大晋最有权势的人纵容一番,不是公主也是公主了。
看樱雪舞眼神躲闪,云鸟也猜到了自己的话没进她的耳朵。
“云鸟,要不我们去看看这棵古榕吧。”
小李一来,恐怕王爷今晚就得动手了,要是小李察觉到了端倪,真把这桩造化机缘给截胡去了,她与周筠炼的关系搞不好就真崩了。
......
小李咂了咂舌,摸着光溜溜不留半根毛的下巴上下打量不远处的参天大树。
好大一棵古榕,比起天子銮驾来还要大上不少。
“姑爷,这里有个大机缘,你要不要?”小李想了想,一手搭在林云深的肩头,两人毫无主仆的生份感。
“姑爷,你天生没有丹田气海,自然这辈子都没办法动手揍那个小王爷一顿。”
小李说着,手指指向那棵悄默默抖落身上白雪的古榕。
“但有了这个机缘就不一样了,能重塑你的丹田气海,就算你是先天的废人,也能给你弄出根底来,再借这厮的千年修为,揍一顿小王爷简简单单。”
林云深被小李说的一头雾水,什么千年修为,什么重塑丹田,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耳朵里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李,你什么意思?我听得不太明白。”
小李歪了歪脑袋,看着那棵古榕想了想:“姑爷,有个词叫杀鸡......”
手比作刀往下轻轻一斩“取卵。
林云深摇了摇头,这个词他不知道,但是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光是听着四个字从小李嘴里蹦出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小李没放过林云深脸上丝毫的神色变化。
但他却是真心想帮自家姑爷一把:“这棵树在这方土地,汲天地之精,蕴日月之华,早已有了灵识。”
“就是平常人所说的妖,这棵树已经修出了妖身。”
“只要姑爷你愿意,我这就去帮你把这畜生的妖丹取来,再炼制成塑体丹,姑爷服下生出丹田气海,少说能有一甲子的修为,直接步入追雨境。”
林云深抿着嘴不说话,举步朝着那棵大树走去。
也许那树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刚刚还在抖动的枝丫瞬间没了动静,看过去就和普通的树木一样。
林云深伸手抚摸了一下粗糙的树干,扭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李:“它是活物,对吧?”
小李不明白姑爷话里的意思:“肯定是活物,但人妖两道,不共戴天,杀了也就杀了。”
他的话不像时对林云深说的,反倒像冲着那棵榕树说的。
小李的话音一落,肉眼可见那棵榕树颤抖了一下。
林云深不说话了,他找了个没雪干净的树根坐下,靠着树干。
他之前在林中醒来时,也是这样,从下面看着一棵高大入云的大树,就像有人为他撑伞一样。
“小李,我记得我曾听说过一件事。”
林云深顿了顿,等小李走到自己身边才继续说道:“我记得府里面有人说,我之所以能称为樱府的女婿,就是因为我天生没有气海丹田。”
小李愕然失语,这话在府里算是禁忌,基本没人会公然讨论。
一来,这是樱府的秘莘,二来,也是为了照顾林云深的想法。
樱夫人本就和煦如春阳,自然事事体贴,宋相公又是诗书礼仪面面俱到。
小李想不通,会是谁在姑爷面前把这话给抖落出去了。
“那我要是点头,让你取走这棵树的妖丹,它会死吗?”
小李实诚的点了点头:“人没了气海丹田都要死,妖没了妖丹,也会死。”
“取了它的妖丹,成就了我,它会死,而我就不能再和雪舞在一起了,这种傻事干嘛要做。”林云深摇了摇头。
小李默然站在一边,天色暗的不像话,厚重的就像自家姑爷的脾性一样,让自己琢磨不透。
他甚至想劝一句:这樱府女婿不做也罢,小姐对你还不如对那小王爷上心呢。
可话临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花不语,笑人痴。
“你们也在这?”樱雪舞的声音从一边的巷口传来。
林云深扭头望过去,云鸟和樱雪舞并肩而来,左右两边还有两个丫鬟在半步身位前掌着灯笼引路。
一身暗红裙袍的樱雪舞和白衣若雪的云鸟,两个人信步踏雪也算的上这雪中美景了。
“雪舞。”林云深从树根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不知何时开始,天上又慢慢下起了小雪。
雪势不大,但也是缕缕寒气,他想凑到雪舞身边,又不想把寒气带过去。
“走,跟我回去。”樱雪舞说,但她说话时,眼眸却看着林云深身后的李怀恩。
小李目光和自家小姐一对上,本还在腹中猜度小姐怎么过来的,瞬间就明白了。
林云深脸上含笑,凑到樱雪舞身边,“再看会雪景再走。”
“乌漆嘛黑的一片,你能看得到什么?”樱雪舞瘪了瘪嘴,不耐的说。
她的话让林云深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伸手想拽一下樱雪舞的袖子,半路便被拍了回去。
云鸟看着眼眸低垂的林云深,一时忍不住上前劝解两人:“看会就看会呗,这不是掌着灯笼来的吗?”
云鸟说着,转身默默走去远处。
这是小镇的守护树,每个村寨小镇都有那么一棵,高耸如华盖,当地人都将守护树敬若神明。
榕树年纪应该是很大了,榕树须在树干上有厚厚的一层。
伸手摸上去,都能感觉到它历经千年的沧桑。
树枝上挂满了红绸布带,有旧的泛白的,有鲜红如血的,这树枝上承载了太多人的祝福与愿望。
林云深见云鸟走了,想伸手去拉樱雪舞,再次被打开。
“回去!”樱雪舞口吻中不容反驳不容拒绝。
林云深抿着嘴,就这么看着樱雪舞杵在地上,不动,也不说话,不拒绝也不答应。
樱雪舞最烦他这个性子,每次自己说什么,他不同意的时候,就会这样,闷头闷脑的,一声不吭。
搞得她,连和林云深讲条件的想法都没有了。
两个人这瞬间都变成了牛脾气,那劲头一上来,谁也不想听谁的。
平日在府中,都是林云深最后撑不住妥协,樱雪舞自然而然在心底也认为自己再坚决一点,林云深也会同往日一般。
可两个人就这样干站着,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直到边上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哟,你们都在这呢?”
樱雪舞扭头看,来的人是周筠炼,她张了张嘴,想打招呼,可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偷偷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低眉看了那只拽着自己袖口的手,眉头紧了又松,嘴张了又闭,才无奈的吐出几个字:“听话,跟我回去我给你吃糕点。”
林云深固执的摇了摇头,紧闭到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动了动:“雪舞,你知道杀鸡取卵吗?”
“知道啊,就是比喻一些人贪图利益不顾长远。”樱雪舞不知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随口便答。
“有人要杀鸡取卵。”林云深说着,眼光看向带着张琼英和几个仆从缓步走来的周筠炼。
樱雪舞跟着看了小王爷一眼,对周筠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筠连哥哥。”
随口的招呼过后,周筠炼也不多停留,挥挥手让手下人将那棵古榕包围。
“你听话,跟我回去,这事和你无关。”
樱雪舞拽了一把林云深,她心里有种感觉,林云深不走,小李也不走。
他俩都不走,这棵古榕是谁的,尚未可知。
没等林云深回话,那站在古榕下的小李却发出一声冷嘲热讽:“堂堂大晋王爷,也和我们这些草民抢机缘造化?”
这话声音极大,传进樱雪舞的耳里让她脸上发烫。
她不知道自己出声对小李还管不管用,但面子上也得做:“小李,过来!”
小李哂笑摇头,却极为听话的下了围拢树干一圈的石台。
“我过去,不过去,这树也不会是你周筠炼的。”临擦肩时,小李顿了顿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