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十分警惕地回过头，林云深那副笑靥让他有些失措，这姑爷偶尔脑子一抽闹腾起来，堪比那天晚宴上，独孤家少城主最后的一招气刃。
无色无味，无形无体，最要命的就是出其不意。
仅仅不到一息的时间，李怀恩脑海里就闪过了，接下来各种对话的可能。
两两相对，四目相视，小李终于忍不住，在林云深那副乖巧又腹黑的神情下败下阵来，轻叹一声自己这一肚子软心肠：“姑爷，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你看，小李。”林云深凑到小李边上，一把揽过他的肩头，“你好歹也是天问境的神仙人物，泰山大人让你和鹿鸣随行，岂不是让你们保护好雪舞？”
“额，姑爷，这次是我的问题，因为独孤荥那厮不到追雨境，我压根就没想到他会修成了无我剑诀大圆满，我疏忽之下没察觉到还藏了一手。”
“我认罚，待回了青山，姑爷想怎么罚我都行。”
小李神色肃穆道，如此正经反倒让刚刚冒出点小心机的林云深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便佯装嗓子不适干咳两声轻轻揭过：“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罚你什么都不太好，不如算了。”
小李微微一愣，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姑爷，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只是在想，我就只有这两个多月的记忆，外面有多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概不知。”
林云深边说边看着李怀恩笑：“我堂堂樱府女婿，想去帝都这等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小李管事是允呢，还是不允？”
李怀恩嘴角可劲抽了抽，再看马车车帘后悄咪咪躲着一个小姐，心里有了个大概。
“姑爷，夫人说让你带小姐回青山，要是宋相公和夫人知道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林云深见李怀恩不是很强硬，嘴角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没事，咱们偷偷去，泰山泰水不会知道的，要是他们知道了，就全推到我身上。”
“嗯.....”林云深微微沉吟，“就说，我玩性上来了，想去帝都看看。”
“大不了，回来时让泰山大人用戒尺打上几下罢了。”
林云深说着，又凑近了些，低声附耳道：“你不是天问境嘛，不是会飞嘛，且说我和雪舞想沿路游山玩水，让鹿鸣先将车马赶回去，你带着我和雪舞飞去帝都，神不知鬼不觉去玩乐一遭，岂不美哉？”
到此，李怀恩心中已经明了，自家姑爷这算盘早就打得噼啪作响，谋划至此，甚至连支开鹿鸣这个碍事的都想好了。
“诶......”小李将手里拿着的草料袋抖了个赶紧，垂眸看着不懂人情只会吃料的马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果然呐，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总是会进退两难的。”
“那就是你答应咯？”林云深嬉笑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李怀恩白了他一眼，将草料袋随手扔在马背上。
“恐怕，这不仅仅是姑爷的意思，兴许，更多是小姐的想法。我再不答应，回头小姐又要说我，下不尊上，拿根鸡毛当令箭！”
......
帝都，云家府邸。
这是一座历经千年不倒的贵人府邸，外面镇宅的两尊硕大石狮甚至超出了亲王的规格，那两头石狮头顶各雕刻了四十八枚发髻，得圣眷宠爱由此可窥一斑。
时入了夜，云家家主命人在偌大的书房放置了炭火，又将整个书房的灯点亮后，云家便来了一对贵客。
云岚将人迎进书房，又命左右散去，在院外各处严守，倒是留了一位贴心丫头随侍。
书房内三人分了主次，见礼落座。
没有茶水，也没有糕点，这般私密对话，让远道而来的樱若飞与宋雨坤一时摸不着头脑，互视一眼只好挑开了说：“云兄，深夜匆匆将我俩唤来，有什么紧要的事？”
云岚深吸一口，手指微微有些发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从外表来看，似乎是被吓着了。
但宋雨坤和樱若飞是不信的，这大晋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天问境五重桎大圆满的云岚会被什么东西吓到。
“愚兄家里，有个祖训。若是有朝一日生个女儿还天伴异象，就要在十七之前将此女完好无损地送去国境之北。”
樱若飞和宋雨坤齐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奇葩祖训？
且不说，自千年前一战之后，整个天地间只有大晋国内还有活物，便是北境，也是天地之极，那地方终年覆雪，少有人在。
他俩脑海中只依稀记得，国之极北有一山脉连绵万里，高耸入云，如同一道巨大的山墙。
极北处唯有一座城池，唤作终焉城，城依山而建，正好恰在山脉唯一的山谷入口处。
将云鸟送去终焉城？开什么玩笑？
不说别的，你云岚舍得吗？
“这，千年祖训，未必能做真的。”宋雨坤揣着手皱了皱眉。
云岚却抬起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轻轻叹息道：“前些日子，我让许天师给两位带话，说我家小女十七岁了，请两位过来，也是想商榷一番。”
说着，云岚扭头看向宋雨坤，目光灼灼满目赤红，似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宋贤弟，我猜你断然是觉得，我家闺女，与雪舞一般的年纪，修为也是不相上下。”
“自古以来，哪有伴随异象降生的人没有夺天地之造化，十七岁才堪堪追雨，比起当年宋贤弟来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宋贤弟绝对想不到，这是真的，而这异象也出奇诡异，云鸟母亲前些年临终才偷偷告诉于我。”
樱宋夫妇越听，越发觉得心里忽然没来由的莫名心悸，点了点头示意云岚继续说。
“亡妻当时同我说，她当日生云鸟时，曾作一怪梦，见一柄黑刀自行砍杀各类妖孽，杀了不知多久，梦中已血流成河，方才杀尽。”
“那黑刀杀尽妖孽后，自身也再难维持，便崩坏成了无数碎片，朝我亡妻飞来，亡妻便在这梦中惊醒后临盆产下云鸟。”
“她自然知道云家的祖训，因此便把这怪梦的事瞒了许多年，及她临终时，唯恐对小女有什么祸乱，便同我说了。”
宋雨坤一时语塞：“这......”
这似乎也不算什么异象，兴许是尊夫人当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未尝可知。
但这心里腹诽终究没说出，那云岚又接着道：“更奇的是，去年初春，亡妻去世三年寒骨，愚兄我便匆匆往北境去了一遭，远远见着那城，冰封雪冻，毫无半点生气。”
“我再凑近去看，离城三百步时，那死气沉沉的终焉城中传来一道鸿音，只听道‘再近一步，生死自渡。’我端是一点气息都探查不出，恐怕这人修为在天问之上，是个化境大能。”
“于此，说来丢人，愚兄我当时是真给吓着了。”云岚说着，忽然抬起眼看向身侧恭敬伺候的丫头道：“都忘了给两位上茶了，你还杵着干什么？”
那丫头在边上开始给三人倒茶，云岚又接着说：“我慌乱逃跑之下，曾回头看了一眼，那冰封雪冻的终焉城城门之上，似用刀剑刻了一道印子，隐隐约约似乎写的是终焉之北。”
“回到帝都，我心里盘算着，既然终焉城上有个北字，会不会东西南北都各有一个终焉之城？”
“我便着府里的几位供奉，都是一把好手，让他们替我去东西南三处国境一探究竟。”
宋雨坤端起茶水，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喝了一口，似乎对云岚的猜测不以为意，嘴里吐着茶水带来的热气道：“青山城已是大晋最西，若说有终焉西城，也是青山城罢了。”
云岚听后摇了摇头：“宋贤弟这就错了。”
“错了？云兄，众所周知，青山城就是在大晋最西侧，与独孤家一道，算是同为天家守住整段青山山脉，如何还错了？”樱若飞闻言瞬间有些不淡定，腾的一下从座上起身说道。
“若飞妹子，你且坐，咱们慢慢说。”云岚挥手示意道。
樱若飞这才略感尴尬，自己一时倒是失态了，连忙坐回位置上：“云兄，难不成青山之西，还有一座城？”
“是的。青山之西，还有一座终焉之城，我家供奉本以为青山剑域已经是大晋之西了，便随处看了看，沿着剑域绕到青山后，便在那看到两条如龙大河，从青山山脉南北流淌到青山之西的平原上，交汇于斯后，又向西去。”
“两河相交东侧形成的三角洲上，便有一座颓败无比的大城！”
“那城如同极北的终焉之城一般，毫无生气，像是被遗弃千百年了一般，不见旌旗无人活动，城头上都能长出数百大小不一的树木，更不说杂草丛生鸟雀安家了。”
“我家那三位供奉便决定结伴去那城中探查一番，结果三人也是到了三百步，便听见城中鸿音传出，当即一道清风吹面，三人死了两！活下来的那位，仓皇而逃回到帝都，从此像是丢了半截魂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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