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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若飞和宋雨坤两人惊住了,他们常年住在大晋国最西的青山城里,甚至连青山城山脉后面有两条河都不知道,更别说沙渚之上还建有一座城。

“云兄,你不是跟我夫妻俩开玩笑吧?”宋雨坤看了一眼同样错愕失语的樱若飞,忍不住问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同去探查的人死了几个,回来后都有些神识恍惚,他们都明确地告诉我,东西南四个方位都有一座终焉之城。”

“而且,每个城里都有一个人守在里面,一个不世出的高手,一个化境期的通天大能。”

及此,樱宋夫妇心里的怀疑已经消散了个七七八八,以他们对云岚的了解,并不相信云岚会为了撒一个慌匆匆忙忙派人把他俩叫来。

但,云家的这条奇奇怪怪的祖训,很让人费解,为什么要云鸟去北城?

书房里陷入了寂静,那种让人从心里面感受到寒冷的寂静,那些将整个书房照得黄亮的灯火微微摇曳。

“如果云兄家的这条祖训传了千年下来,没有传错的话,以愚弟拙见,应该还有其他家需要把家里的某个孩子送去东西南三城。”

......

望阙山下,小李把鹿鸣从车里叫了出来,到了树林底下胡乱说了几句。

林云深在马车边翘首以盼,眼巴巴看着两人指手画脚不知在说些什么,天色昏暗更是看不清他俩脸上的喜怒哀乐。

倒是提心吊胆等了半天,才见小李言笑晏晏走来,“鹿鸣说,小姐想去帝京玩,她也要去,不然成何体统。”

林云深心头一喜,忽然才察觉这话里的意思不觉脸色红了红,马车转向不再爬山,连夜向东日夜兼程往帝都去。

距离正月十七不过还有三四天,独孤城此去帝都还有两三百里的路,若不日夜兼程,怕是来不及去赴云鸟的生辰宴了。

这车马一路往前,冬日黑得厉害,车内壁上左右各有一盏油灯,烧着火把车顶熏得有些发黑,黑烟和火苗一起,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抖动。

鹿鸣不在车内坐着,只是把那只小老虎放在火盆边上便出去在外面同小李赶车。

车厢里只剩下林云深和樱雪舞两人,少年和少女挨肩相坐,樱雪舞在炭火上反复烘暖纤细白皙的手掌,目光也不曾转动。

她在发呆,林云深也在发呆。

只不过一个人是看着手发呆,一个人是看着那小老虎发呆。

这小老虎长得奇怪便也罢了,听小李说过,也曾在山中见过老虎,都是宋相公书房画卷中的模样,通体黄毛为主,辅之以黑白条纹,一声呼啸震慑山林鸟兽皆散,端是威武无比。

这小白虎,如何看,却比起府里做饭的张大姐那养的猫还像猫?一天到晚都在那迷迷糊糊的睡觉,鹿鸣抱在怀里也在睡,放在地上躺着也在睡。

林云深心里觉得这老虎慵慵懒懒的猫样倒是可喜,便伸出手戳了戳呼呼大睡的小老虎,又负手揉了揉那侧倒在地露出的肚皮。

那小老虎伸了伸爪爪,从睡梦中醒来,想打开这吵醒自己睡觉的脏手,抬起脑袋复又对着林云深。

小老虎嘴里白齿红肉微微显露,但当它那双虎眸对上少年温柔怜爱目光的瞬间,呲出的牙慢慢收下,凑到林云深脚边绕了一圈,又嗅又蹭,最后竟趴在林云深脚上再次睡着了。

林云深再摸它脑袋,也不见它再有抵触,反倒一身虎毛放软,隐隐有些亲昵之态。

“哈哈。”少年忍不住笑了两声,忽地察觉身边人正在看他。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和这小老虎如此亲昵呢。”

樱雪舞撑着脑袋说,她倒不是没摸过这小老虎,只是每次她上手去摸,都见这小畜生对自己呲牙咧嘴,反不如林云深来得亲切,便随鹿鸣江阴去养着,现在更是不想摸它,要是被它扭头咬上一口,这虎命可难保了。

“嗯。”林云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目光从雪舞洋溢轻轻笑意的脸上重回小老虎身上。

“毕竟,我也算是个从山里出来的孩子,和这小家伙有一样的故乡。”

少女嗤了一声,带着半分不以为然,仿佛对待小孩子说孩气话时的模样。

“你算哪门山里出来的孩子?还和它一般?”樱雪舞顿了顿,偷偷歪着身子,从抖动的厚重车帘的缝隙中去看外边的小李鹿鸣。

“哎哎,你不是在独孤城同那独孤大小姐逛了一圈吗?”樱雪舞把目光投向林云深。

“有没有,有关你身世的线索?”

林云深抚摸小老虎脑袋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我应该不是独孤城的人。”

樱雪舞哦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忽的。

樱雪舞又看向林云深:“莫非,你的家在青山之西?”

说话,樱雪舞嘟起嘴自顾自否定道:“也不对呀,据说当年天下修道之士,斩杀千万妖邪后,大晋国外面的世界就被妖血污染难有活物,青山城已是大晋最西了,不可能还有人家。”

林云深不知道这些,也不在乎这些,找得到就找,找不到,泰山泰水也不会把他赶出去,总有一口吃的给他,饿不死的。

“你不想家吗?”樱雪舞忽然问,又忽然自问自答:“对哦,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想家呢。”

林云深张了张嘴,脑海中浮现出家这个字眼,在孟先生那里学到这个字时,孟先生说,家可以指一个宅院,一间小屋,也指与自己亲属所共同生活的地方,甚至可以大到一个地方。

要是再大,大到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家时,家又叫邦。

他脑海中翻转着,思索着,目光中闪烁着似乎星辰一般的光辉。

沉默中过去小半刻。

他若隐若现出一抹邪佞的笑容:“想啊。”

......

四象镇,那棵守镇树下新盖了一间小院,小院里一间木屋,一间茅房,一间畜舍,麻雀虽小又五脏俱全。

镇上的人听说,来了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是青山樱府派来守护这小镇的神仙,镇里不少人兴奋感激莫名,又害怕碰到这小姑娘。

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等神仙人物惹恼了死无全尸,被挫骨扬灰神魂俱灭等等。

但这小姑娘又活泼得不像神仙人物,见着谁都是礼貌客气,甚至热情洋溢,外加爱笑爱闹,冬日里镇上的冰天雪地反倒因她融化了几分。

一来二去,大家伙见那小姑娘晚上都坐在那棵榕树下,也觉得不是个事,便一家出根木料铆钉,再让村里未曾娶亲的小年轻去帮人姑娘搭了一处宅院。

也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这姑娘是真傻,房屋建成小姑娘便拉着那几个替她盖屋子的小伙子焚香烧纸告谓天地,说是这些小伙子,都是她江阴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都是这样,人家姑娘落落大方,他们反倒更不好意思在心里揣上别的念头,纷纷跟着起了誓言歃血为盟。

傍晚过后,那小姑娘四处野完了,又回到榕树下坐在石台上抬首发呆,四下人声俱寂,唯有镇中犬吠伴随寒风吹拂树叶发出簌簌之声。

此时此刻,青山细雪,如墨之夜,才叫一个岁月宁静。

忽然,从榕树后面蹦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青色长裙,气逸身轻仿若天宫仙童,一路小跑扑到江阴身边,一把抱住江阴的手臂。

“姐姐,有心事?”

江阴摇了摇头,目不斜视仍旧望着那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那雪光中明亮的眸子里,比黑夜更是深邃。

“姐姐说谎!”小女孩嘟了嘟嘴,声音轻了些:“姐姐往日在树下休憩,断不会如此冷淡寂静。”

“今日姐姐一定是有了心事。”

小女孩说完,看向江阴,却见对方脸色呆滞,也不知是听到了自己的话还是没听到,又自顾自说道:“难不成姐姐是在想那位公子?”

江阴依旧不语,小女孩却是愣了一下。

姐姐平日又是那般活泼,这家王婶子地里帮忙拔萝卜,那家赵老汉的鱼塘边挽袖抓鱼,那几个管姐姐叫妹妹的小哥也是三天两头带着姐姐去山上采摘草药灵芝。

她还记得,那日江阴抱着那公子的手,如爱如慕,像极了一个疼爱丈夫的小娇妻,若不是想得入神,感伤沁心,如何今日像是丢了半截魂魄一般,只顾在这望月思忖,今夜还没有那月亮呢。

“姐姐~姐姐~”小姑娘摇着江阴的手臂撒娇装嗲,也不见江阴情有所动。

忽然,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今天下午快入夜时,姐姐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那客人黑袍黑帽,不见面目,同姐姐进屋说了小半刻的话后就走了。

莫不是因为这人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小姑娘心里想着,打了个冷颤。一想到那个黑衣人比起姐姐来恐怕更恐怖三分,浑身就止不住的发抖。

“姐姐,不会是因为今天下午突然跑来的黑衣人吧?”小姑娘扬起脑袋,小心翼翼问道。

江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猛地一个激灵,微微扭头看向小姑娘:“榕儿,要是哪天姐姐不在了,你若再见到那位公子,千万要嘱咐他,出了大晋再无熟人。”

榕儿抬头相对,却见江阴眼眶含着一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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