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舞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你刚刚笑了?”
林云深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刚刚自己好像有些恍惚出神,有种灵魂出窍般的奇异感。
“笑了吗?”林云深嘀嘀咕咕,“没有吧,出了青山,好像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老是容易发呆。”
林云深随口解释,解释完两个人又沉默了,樱雪舞也不吭声,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雪舞,你想着偷偷摸摸跑去帝都,是为了给云鸟庆生吧?你和云鸟是怎么认识的?”
樱雪舞微微抬起头,眼神飘向车内的壁灯,想了半天不知道从哪说起,又觉得从哪开始都可以。
她和云鸟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她爹娘会在年后带着她来青山城小住几天权当消遣,及到我俩七岁时,便一同被送去帝都皇宫学礼。”
“她和我天资相同,修为近似,又因为两家世交的缘故,在皇宫时就处得极好。”
樱雪舞眼光闪动着辉夜下的精灵,她叨叨说着,从小时候说到现在。
林云深从她的话语中,渐渐明白了云鸟是个什么样的少女。
原本在他心中那点敌视的作用下,他一度把云鸟当做敌人,一个会从他身边占尽所有樱雪舞目光的敌人。
可当樱雪舞东一句西一语,他忽然觉得云鸟这人,能处。
无他,就因她那事事周全的缜密心思,这人就不像那种会恃宠而骄的,或者换个形容,不是恃关系好而夺他人所好的那种小人。
“我俩说好了的,十七岁生辰,要一同在帝都云家府邸庆生,她比我大几天,等她生辰一过便到我的生辰了。”
“本来是打算借着去给她庆生的由头,到了帝都再给自己庆生,没想到在独孤城出了这档子事。”
“搞得现在,去一趟帝都,像做贼一样还要偷偷摸摸的。”
樱雪舞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满,这种不满毫不遮掩,直直传进林云深的耳朵里。
林云深侧过脸看着樱雪舞,低着声说:“怪我,怪我没那个天资,不然就不会委屈你了。”
樱雪舞稍稍回视,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你还知道委屈我了?”
林云深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要不别委屈我了呗?我让我娘做主,让江阴嫁给你,或者鹿鸣,或者她俩一块。”
“她俩应该和小李差不多都是天问境高手,你知道天问境吗?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呢!”
“你要是去了她俩,保证你一辈子福与天齐,安康太平......”
林云深脸上神色渐渐消逝,死死看着樱雪舞那双含笑如月的眸子。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每当话到嘴边,又突然觉得什么话都不合时宜,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破绽,都能被雪舞反驳说倒。
除非他像之前在四象镇时那般,闹起性子来才能逼退眼前这个天之娇女。
林云深垂了垂眸,耍性子终究是下下之策。
耍完性子,就会给他和雪舞两个人之间,那如薄冰般脆弱的关系纽带上刀子。
樱雪舞似乎也知道他断然不会那么轻易点头,她不过是说着玩罢了,成了自然是极好,可她自己心底也知道林云深断然不会答应。
便是答应了,自己娘亲那边也是过不去的关。
也许,时候未到吧。
林云深沉思着,或者说是一时语塞下默默发呆,没去回应樱雪舞那满怀期待的神情。
他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他俩从相识到结亲,到现在,他说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是当初孟先生所说的鱼水之欢恩爱夫妻?
鱼水算不算暂且不论,欢与恩更是从何谈起?
那他俩算什么?
算玩伴?
林云深下意识摇了摇头,论玩伴,他甚至比不得云鸟,云鸟才是樱雪舞最好的玩伴。
而自己,喜欢樱雪舞吗?林云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他开始在心里面问自己。
自己,是爱她吗,还是喜欢她?
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他对樱雪舞的情愫,不是书中的爱恋喜欢,也不是知音知心。
那他俩这关系,真算夫妻吗?
樱雪舞在自己心里,究竟算什么?
自己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吁......”
小李一扯缰绳,辔头牵动马首,马车忽然急速停下。
不知如何,那头酣睡着的小老虎忽然起身,对着门外发出低声嘶吼,一种又怕又想自保的模样,端是惹人怜悯。
林云深从深思中脱出,目光扫过小老虎后刚想掀开车帘问小李怎么了,鹿鸣就先一步掀开车帘。
她的目光从林云深脸上滑到樱雪舞脸上,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多出了一缕淡淡的肃穆。
就是这缕肃穆,让林云深心头咯噔一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姑爷,请在车上安坐,切勿出来,也不要乱看。”说完,鹿鸣转身就要出去,却又折返回来:“小姐,事关身家性命,别任性。”
说罢,鹿鸣似乎还是不放心,从手中生出一粒金色光球扔在地上。
那光球瞬间变成一道四四方方的金墙将两人关在里面,及此鹿鸣才扭头而去。
林云山同樱雪舞相对而视,都在对方眼底看出了与自己一样的疑虑。
“这是,怎么了?”林云深好奇,又觉得有些不安,看着那块被寒风舞动的车帘湍湍不安。
“不知道,既然鹿鸣这么说,我们就老老实实待在车上吧,整个大晋国,也没几个人是他俩的对手,何况他俩聚在此处。”
林云深淡淡点头,樱雪舞的话在他心里多少有点宽慰的作用,但是却不够,不够让他真正放下心来。
他提心吊胆的坐在车里等,过了小一刻钟方才听见外面有脚步走到马车前不远。
只听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外传来:“也算老友了,让某见一见又何妨。”
林云深皱了皱眉,那陌生人是要见谁?鹿鸣小李的话,不是见着了?
如果是要见自己和雪舞的话,既然口称老友,那雪舞应该认得来人才对,又从何处来的性命之忧?如果是见自己,自己失忆前的老友又如何与小李鹿鸣似有故事?
“还是请回吧,现在一见,是好是坏,谁都不敢保证。”小李的声音传进车内。
听得出小李话音里的小心翼翼,林云深想不出,会是谁能让小李这般如临大敌。
哪怕当日在独孤城仙府里,面对城主独孤意也没见这位天问境李怀恩如此。
那陌生人的声音沉寂了半响,忽的来了一句:“也好。”
“不见便不见吧。”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事成之日兴许那几位大人一高兴,赐了你一具活身也未尝可知。”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良久的寂静。
金色光墙慢慢闪动,最后破碎消散。
小老虎也收起了低吼的声音,重新趴到林云深脚边,也不知是怎么了,小老虎那双呆呆的眼睛里流出两滴泪水来,再不去睡觉。
“驾!”
随着外面小李挥动马鞭的声音,马车再次慢慢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