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深拂开车帘，探出一个脑袋，外面只有小李在驾车。
马车慢慢朝前，渐渐要出了这片山脚下的小树林，那些在火光下杂乱的树影扭曲出各种魑魅魍魉，少年眼睛在周遭转了一圈，咬了咬唇：“小李，鹿鸣人呢？”
“有事，回去了。”小李头也不回，依旧淡淡地赶着车马。
林云深不知心底从何处来了一抹恍惚，掀起车帘出来，坐到小李边上：“她回哪去了？”
“回青山吗，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帝都吗，怎么又突然回去了？”
他有些腿脚发颤，慢慢坐下，那抹恍惚越来越重，仿佛灵魂与肉体即将脱离。
“不是，是回老家去了。”小李微微斜视，对状态不好的林云深视而不见，手里的马鞭高高举起又轻轻打下，不重不轻的再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老家？”林云深沉吟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脑袋好晕，晕的像是要睡着了。
“我可能是发烧了，头好晕，身子好冷。”林云深扶额说，眼皮像是顶着一块巨石般沉重。
他张了张嘴，勉强将视线转移到李怀恩脸上：“她是不是怕了？”
“没有。”李怀恩淡淡将目光收回，复又望着前方长长叹了一口气，扔出那把小刀悬浮于头顶，一个苍蓝色的光柱笼罩住了两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林云深抬了抬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赌什么？”
“就赌是你，还是姑爷。”李怀恩想了想，转脸偷偷观察了一下车里的动静，顿了顿又道：“就不用下注了。”
“是，不用下注了。”林云深点了点头说道，掀起下裳漂浮起身：“如果我输了，他又能出得去？这么大的阵势，我输他哪有赢的可能？”
李怀恩瘪了瘪嘴，用一种似乎是在看老朋友的目光打量林云深：“千余年了，我们三人在大晋国呆了千余年了，演尽千万业缘，只求得一句话来。”
林云深看向被李怀恩渐渐收回的刀刃，那道苍蓝色的结界光墙渐渐消逝：“什么话？”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李怀恩嗤笑一声，边说边摇头，仿佛自己也不能肯定自己的话。
“遁去其一？”林云深讷讷说道。
“自初，老天师有意收徒而傲占天元，四象镇遇古榕妖丹不取，独孤城三十载神剑自碎，天地人三道机缘统统不要，若说他还能有什么造化，恐怕就只有这个被遁去的一了。”李怀恩悠悠说道。
林云深站在马车上沉吟一会，不再言语，独自转身掀开车帘回了车里。
......
“如此，又该怎么办？”云岚想了想，从座位上起了身。
“愚兄家这祖训，端是蠢得厉害。也不说送过去，是作妻还是作妾，或是为奴为仆，就只管叫送过去。”
这话倒是真的，宋雨坤和樱若飞暗暗点头以示赞同。
“云兄，这四大终焉之城，按你的说法，都有四个不世出的高人镇守，而且这高人的手段在我等之上，说不得有化境之巅的实力。”宋雨坤像是说废话一般慢吞吞吐了几句。
云岚却不以为然，反而提起精神目光炯炯看向宋雨坤：“贤弟，你的意思是？”
“云兄应该也猜到了，四座终焉之城里镇守的大能，千百年来都不曾被人知晓，千百年孤独镇守，怎么看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宋雨坤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迎上云岚的目光：“如此异常，反倒像是几个，囚犯？”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岚猛然拍案而起，眼里多出一抹感激：“贤弟不愧是一代天才，若非有贤弟的提点，愚兄差点就将小女给送过去了。”
宋雨坤含笑摇头，连连摆手道：“当务之急，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也要被送去终焉之城的孩子都是些什么人。”
“而且，这些孩子要是先前已经被送去诸城了，又会让这些终焉之城产生什么样的变故？”
云岚被宋雨坤的话当头提点，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微微颔首坐回椅子上。
宋雨坤话里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要是孩子进了这城里，会不会丢掉性命？
或者，进去之后是有大机缘大造化？要是碰巧解开了那几座城中大能的限制，到时候大晋国国内，恐怕难有敌手，这天下易主只在瞬息之间，是福是祸，谁都不知道，只有进去的人才能知道。
那突然出现的四座城池，或者说从未被人发现的四座鬼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最可怕的是，那几个占据这四座城池的人，极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云岚扭过头看向樱若飞：“若飞妹子，当年樱老祖难道没有传下什么祖训下来吗？”
樱若飞笑了笑，只管摇头：“除了青鸾剑外，也没传来什么，云兄你也知道我樱氏这千年来，人丁渐渐稀薄，这千年中不少家主同那独孤家人比试落败身死道消。”
“就算有什么祖训吩咐，也早就断在这历史长河里了。”
云岚尬笑点头：“也是，倒是不知道才对。”
“且说，我大晋开国以来，天家周氏盘踞帝都君临天下，帝都里又有我云氏、张氏、林氏三大家在京拱卫，在野又有青山樱氏，北海宋氏，西野独孤，东南叶萧五大豪门恪守一方，哪家都有点底子，哪家都传承了点东西。”云岚说着，顿了顿抬头望天。
“若飞妹子，回青山之后倒是可以翻翻看看，找找有没有老祖传下来的嘱咐。”
“毕竟，自从千年前那一战后，至今为止，还未曾有人活过一百多岁，这也算修道长生？”
云岚一席话，齐齐将樱若飞和宋雨坤吓得抬起脑袋。别的不说，东海无阙城天剑吕河车已经算是活得久的了，今年虚岁一百零一，搞不好也没几天可活了。
长生这个词，已经成了大晋国修仙问道一途所有人的禁忌。
以前他们也不是不好奇过，但那些已经逝去的老人都说，是当年那一战将这方天地间的某种灵气打碎了，所以无论如何修道，都不能获得长生，以至于青山老祖已经是这千年来最后的一个化境巅峰的人物了。
难不成长生之道，就在各家的祖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