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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

李隆基让高力士叫郭元振和魏知古过来议事。

二人到后,李隆基把太平公主最后决断告诉了他们,问道:“力有不逮,难以为继!你们怎么看?“

魏知古道:“旁的先不讲,公主同意了检田括口,就先把这个事情办起来。圣人如果下旨我立刻安排人去做。”

李隆基道:“好,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顿了顿,继续说道:“当下的问题还是要想办法增加税收,已是刻不容缓了!”

魏知古道:“或许可以先向商贾增加部分税收,以缓解当前困局?”

李隆基道:“前些日子,姑姑向太上皇进言,讲我临朝以来毫无建树,劝说太上皇应该有所准备才是;现在向商贾增税,更容易落人口实。”

郭元振道:“太上皇态度不明,十六卫的将领大多都是太上皇和公主提拔的,我看到过很多禁军将领和公主走得很近,圣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所忌惮。”

魏知古叹道:“左是狼右是虎,如何破之?“

郭元振道:“正是如此,如果太上皇能帮圣人说句话就好办多了?”

魏知古道:“圣人还是要和太上皇多交谈,争取太上皇为圣人多说些话。”

郭元振道:“有道理,这也是当下最好最温和的处理办法了!”

二人走后,李隆基问高力士,道:“徐惀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了吗?”

徐惀没有闲着,自从在尸骸上找到突破口就一直按图索骥,只是查询的过程比较耗费精力。

徐惀现在就有些苦不堪言,六月的长安天气炎热,厚重的官衣穿在身上就像围着一层棉被,身上出的汗可以洗几次澡了;饮子喝了不少,一走路肚子就直咣当,可还是感觉渴的厉害,心头像是烧着一把火。

阿良和徐惀是前后脚的功夫回的家,换掉身上的衣服,用手胡拉着脸上的汗水,找个通风的地方去汗。

这时候可不敢用凉水擦洗,否则一不小心就容易寒气侵入身体导致伤风。

二人歇了半天,直到身上的汗落下去了,这才起来用凉水把身上擦洗了一遍。

都没有说话的欲望,直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才挣扎着起来准备吃食。

这时节吃什么都没有什么比一碗酸酸的汤饼更令人舒坦了,胡椒不敢想,那是贵人们才用得起的,普通人家用茱萸调辣就不错了。

二人稀里呼噜地吃了两大碗汤饼,这才有力气说话。

徐惀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阿良,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阿良躺在榻上幽幽地说道;“跑了好几个坊市,最后找到能做傩戏面具的工匠在永兴坊,挨着城东的景风门。”

徐惀道:“还是你比我强,我这个从小在长安长大的人,还不如你这个半路来的倭国人更了解长安。”

阿良白了一眼徐惀,说道:“越是容易得到东西,人们越不珍惜,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恨不得把长安抱在怀里,唯恐失去它,所以对长安的一草一木都想去了解和记住它。”

徐惀想了想,说道:“你讲的有道理,受教了!”

徐惀的一本正经,吓了阿良一跳,人们骨子里的阶级差别还是很强的;原来的时候二人可以打打闹闹,不会有拘束感是因为都是普通人,没有阶级差别。

现在不同了,徐惀是大理寺的从八品下的评事了,看似官不大,但这样的落差是很大的,所以阿良看到一本正经的徐惀,自己还是被吓了一跳。

阿良连忙摆摆手,转到正题上,说道:“永兴坊做玩艺的很多,其中就有做傩戏面具的。

我问过了,他们的面具大多是画在模具上的,这个模具的制作没什么技巧,用软木把模仿的人或者什么神仙鬼怪的样子刻画出轮廓,再用颜色上色晾干就可以了。

也有画在皮子上面的,多用的是牛羊皮,看着皮子挺厚的。

现在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下一步还要怎么做?”

徐惀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再说。”

第二天,徐惀和阿良来到会在皮子做画的店铺。

店铺不大,墙上挂着很多样品供客人观赏,墙边有几个伙计在整理皮子。

店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看到有客人进店热情地迎上来,叉手施礼道:“郎君想用点什么,请随意!”

徐惀点点头,用手摸了摸墙上挂着的样品朝老人问道:“丈人,可以在更薄一些皮子上做画吗?”

店主道:“郎君想用来做什么?”

徐惀道:“圣人喜欢丝竹之戏,现在正在太平寺遴选,我们想在皮子上做一些特别的技法,希望能入圣人法眼以荣成梨园子弟。”

店主道:“郎君想用多薄的皮子?”

徐惀道:“自然是越薄越好,不知道丈人能做到多薄的。”

店主道;“我们擅长的是在上面作画,并不擅长鞣制皮子,在皮子作画并非用颜色画上去那么简单;郎君请看,需要把颜色注入到皮子内,不能多也不能少,不能密也不能疏,这样整幅画作下来才不会失真。”

徐惀听后恍然大悟,看来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无知被老人看到眼里了,这才跟徐惀解释了一番。

徐惀道:“丈人可知哪里有能把皮子鞣制很薄的店铺吗?”

店主捋着胡子想了片刻,道:“郎君可以去曹家制皮去看看,他们在坊市东门向北,到地方一问就知道了。”

徐惀叉手致谢告辞,二人七转八拐来到曹家制皮的店铺。

曹家这个店铺很小,只有半间房子的规模;门开着,里面有个老人躺在竹椅上睡得昏天黑地,呼噜震天。

徐惀叫了半天,老人才睡眼朦胧的起身,看样子人虽然起来了魂魄还飘荡在外。

等老人彻底回神过来,徐惀向老人讲明了来意。

老人从旁边凳几上端起水杯喝了几口,问道:“你们想要做到多薄的?”

徐惀道:“自然是越薄越好!”

老人瞪了一眼徐惀,说道:“小郎君说话毫无道理,什么叫越薄越好,再薄也有个尺寸不是!你们想用什么皮子做薄?”

徐惀小心翼翼地说道:“用牛羊皮,薄如蝉翼!”

徐惀说完后,再看看老人就像看见鬼了一样瞪眼看着徐惀一动不动。

看着老人发呆的样子,徐惀唯恐老人背过气去,在老人眼前摆摆手好让老人缓过神来。

老人二话不说让徐惀出去,边说边往外推二人。

徐惀道:“丈人,为什么推我们出去?”

老人什么都不说,只是让徐惀和阿良出去,二人被赶出来后,老人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阿良一脸迷惑看着店铺的门,半天才回头问徐惀,道:“现在长安还有这样做生意的人?”

徐惀道:“忍忍,忍忍,现在是咱们求人!”

阿良过去继续敲门,店主在里面不理他们。

敲门的人考验的是自己忍耐力,屋里的店主考验的是自己的承受力,最后阿良获胜了。

店主气呼呼地打开门,说道;“哪有你们这样的,走吧,走吧!”

徐惀过去真诚地施礼道:“丈人,我是真的过来找您做生意的,不是找您来打趣的。”

店主看了徐惀良久,说道:“真的不是玩闹的?”

徐惀道:“真的不是?”

店主这才又把徐惀二人让进屋子,说道:“我是能作薄皮子,但你们想把牛羊皮做到薄如蝉翼,我是做不到的。”

徐惀眉头一挑,立刻抓住店主话里意思,问道:“您的意思是说用牛羊皮做不到薄如蝉翼,用别的皮子还是可以做到的,对吧!”

阿良闻听也是一愣,本来不抱有希望,听徐惀这么一问看来还有转机。

店主闻听也是一愣,本来是想找借口推掉,没想到被徐惀敏锐地抓住了话中漏洞。

店主无奈点头说道:“的确可以,只是难度非常大。”

徐惀道:“不怕难,只要您说就好!”

店主沉思了一下,说道:“要说能做到小郎君讲的薄如蝉翼的皮子很多,牛羊的也可以,也只能说可以而已,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原因是无法做成大料,要用牛羊做成薄如蝉翼就是白费功夫而已,因此刚才你们这样讲我还以为是在故意消遣某家。

如果真的想用皮子做成大料,还要做到薄如蝉翼,最好的是土龙皮;土龙皮是土龙皮但可不是它的表皮,也不是其他地方的皮,而是它表皮下面有一层透明层,可以用它来做成大料。

非但如此,即便是有土龙了,要在趁土龙没有死透,皮肤和肉还保持原来的韧性赶快分解,否则就再也分离不开了。

还有,揭下来以后的皮要立刻浸泡在白色油脂里保存,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中,否则水分蒸干失去弹性就再也难以恢复原状了!

别着急,还有呢,再就是剥离这层皮的人需要手稳,耐力好,速度快;其中最为关键的是掌握这个技巧的,现在我老了,即便是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恐怕也难以做到。“

徐惀问道:“那现在还有谁能做到呢?“

店主叹了口气,道:“我祖上是剑南道的,听我阿翁讲他当时是救了一个吐蕃人,吐蕃人教给阿翁这个手艺以报答救命之恩,还要阿翁发誓只能自己用不能外传;如果现在你问谁能做到,我想那也只能是吐蕃人了,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吐蕃人。”

徐惀闻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徐惀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应该高兴才对,阿良明显感觉到徐惀心情并不好。

告辞店主后二人回到家里,徐惀就躺在榻上直勾勾的盯着屋顶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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