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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徐惀道:“阿良,从调查这个案子开始到现在,你听人提起过多少次吐蕃了?”

阿良想了想,说道:“第一次是宫里内侍省的范监正给尚辇局的匣子,提到里面是圣人见吐蕃使臣所用辇架的案牍;第二次是找什么胶固化以后还很柔软,提到的是吐蕃胶,也算是吐蕃;第三次就是这次,找谁能把皮子剥离成能透光线的,最终能做到的是吐蕃人,还是吐蕃;一共三次,这说明了什么?”

徐惀幽幽地说道:“到现在为止,吐蕃这个词已经出现三次了,出现一次可以说是偶然,出现两次那就不正常了,何况我们还没怎么深入调查,就有三个方面和吐蕃有了关联。

我们还不是特别针对和吐蕃进行调查,而是查来查去就查到和吐蕃相关的人或者物上。

你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阿良道:“难道说是巧合?”

徐惀道:“我不信巧合,一点都不相信,但接连三次都和吐蕃有关联,这里面还牵扯到皇宫内廷,不得不令人多想一些。

说实话,现在我有点害怕了,我不怕案子难查,而是皇宫里的水太深,我担心我们一不小心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良不以为然的说道:“想的太多了吧,您这也没有人证、物证的,单凭自己想象那不是杞人忧天了吗?”

徐惀道:“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希望如你所想的这般,但我的过往经历告诉我,结果恐怕没有我们所想的这么乐观。”

阿良道:“我不像你这么悲观,你看我,我为了能够得到长安户籍,这么多年我都在坚持,我相信有一天我能拿到。

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从明年开始,我就可以用一个真正长安人的身份和邻居们相处了。

到时候我再也不用到处陪笑脸,可以挺胸抬头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大大方方的去吃东西,高高兴兴的去游玩,开开心心的生活,呜呜呜…….”

说着说着,阿良痛哭起来,徐惀知道阿良这么多年来的苦楚,起身拍了拍阿良的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未来可能结果不太好,为了自己,也为了朋友,徐惀还是内心告诉自己,不管怎样也要坚持下去。

为了查案,徐惀不用天天去大理寺点卯,这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但今天必须要进皇宫一趟,因为他现在人手不够了,而且也要演演戏,需要向皇帝和他周边的人传递一个信号。

进宫城可比进皇城要复杂和难得多,首先要提前给城门监报备,得到批准后会发给进宫得门籍,发了门籍还要看觐见得时间是否能安排上;那么多人要觐见皇帝,不是有门籍、有鱼袋就能随时见到的。

即便是可以进宫了,先要过城门郎的检查,核查门籍核对觐见的名单,再仔细搜身,检查的详细程度就是恨不得把你的衣角捏上八十遍那种。

一切都没问题之后,由监门卫带着来到指定位置等候监察御史唱名,唱名完毕后才会被领着去觐见;走路也是有规矩的,要是敢乱跑,很可能会被乱刀砍死。

大热的天穿着官衣在殿外等候的滋味和前些天差不多在太阳底下在各坊市串来串去一样的感觉,徐惀的手巾都快拧出水的时候才听到殿内通传宦官喊徐惀觐见的声音。

徐惀被带到李隆基面前,这是李隆基第一次见到徐惀,这也是徐惀第一次有机会目睹天颜。

徐惀叉手施礼,道:“大理寺评事徐惀见过圣人!“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走到徐惀面前,说道:“让你查案这么多天了,案情不让问,证物不让看,你人也不进宫主动禀报,怎么今天舍得进宫见我了?”

徐惀尴尬的说道:“不是故意向圣人隐瞒,而是现在查到的这些证物和收集到的物件对案情最终有多大作用还不知道,现在贸然就上书禀报,会白白浪费圣人的精力。”

李隆基哈哈一笑,说道:“都说大理寺的人一个个都比较理智,看来你不算;讲吧!今日见我有什么事情?”

徐惀道:“臣前些日子查到了一些线索,现在我人手不够用,又不能用大理寺的人,所以就冒昧直接向圣人要人了?“

李隆基道:“不用大理寺的人我能理解,为什么非要向我要人?”

徐惀小心地说道;“我是这样考虑的,这件案子怎么说也是圣人直接下旨交代我办的,我人手不够了,自然应该向圣人要!”

李隆基闻听哈哈大笑:“你这是歪理啊!你拿着我赐给你的令牌,我不信你去任何一个地方要人他们敢拒绝你?”

徐惀陪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我是想没必要去找那个没趣;他们虽然不会直接拒绝,但暗里不用心,对早日侦破案件没有一点好,说不定还会成为阻碍!”

徐惀的话让李隆基颇为感概,不为别的,因为他自己深有体会。

李隆基挑了挑眉,说道:“具体做什么用我也不问了,估计问也不会给我讲实话;说吧,要什么人,要多少?”

徐惀道:“臣想向圣人借用一下高内侍,另外想让圣人安排一个人暗中跟在我后面,看看有没有人在跟踪我?”

李隆基撇撇嘴,道:“你想让人保护你就直接说,说什么跟踪你!不过,我准了,会给你安排一个人。

徐惀,这也是你变相让我及时了解案情的办法吧!看来你是真查到一些东西了,这些东西让你害怕了?”

徐惀诺诺不言,李隆基见此摆手道:“滚吧!”

徐惀叉手施礼道:“喏!”

即便是徐惀告诉过阿良皇帝会派一个人来给他们打掩护,装扮需要吐蕃胶的商贾和吐蕃人去谈。

当一身麻布白衣的高力士站在徐惀和阿良面前时,阿良内心惊骇不已,原以为皇帝最多就是随便派人来应付一下,没想到直接派来了自己的贴身宦官。

对高力士来说,活到现在大场面见过,杀人见过,勾心斗角常事,伺候人是本分,可就是没有经历过装扮成商贾去蒙骗人。

当然李隆基跟高力士讲让他配合徐惀去骗人时,当天晚上还因为兴奋失眠了,这可是很新奇的体验。

高力士笑眯眯地对徐惀说道:“徐评事,咱家这身打扮如何?像不像个商贾的样子,咱家可是去梨园请教过圣人弟子的。”

徐惀摇摇头道:“高内侍,请恕下官无礼,首先商贾不称咱家,其次您虽然穿着符合商贾的打扮,但您这气度不像;这样吧,您自己先去永兴坊观察观察那些店主是怎么样的,他们怎么说话的,怎么做生意的,然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高力士一脸不高兴,好在态度还是很端正的,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经过商,自己这两下子说不定真的和店主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如果因为自己装扮的不像导致案子停滞,那受罚的还是他自己。

高力士虽然不高兴,但没有生气,走的时候竟然朝徐惀拱了拱手。

阿良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等高力士和随从走了,凑过来问道:“这就是大人物的魅力吗?为什么我有一种莫名其妙想亲近的想法。”

徐惀撇了撇嘴道:“什么亲近,我看你是想抱他的大腿,以早点解决你户籍的问题。”

阿良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兴道坊

太平公主府

太平公主和她的一众人等商议最近李隆基的动作意图。

鸿胪寺卿唐和道:“听说圣人最近召见了查案的叫什么徐惀的,具体谈的什么不得而知;听说还真让徐惀查出些东西,现在查到吐蕃人身上了;这次是不是圣人要从此入手做些什么了?”

崔湜道:“不会,这是小事情,当前最急迫的还是解决税收;看圣人的意思一心想砍掉斜封官和官营的作坊店铺。”

萧至忠道:“公主已经明确态度,斜封官、作坊店铺都要慢慢来嘛。”

窦怀贞道:“公主的态度自然是明确了,但圣人会不会听从就不知道了;看圣人的动作,已经迫不及待的安排户部的宇文融去清查逃户和土地;并且圣人对公主的决定是听从还是反对也没有明确的态度。”

岑羲道:“既然圣人有言当前收支失衡,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是当前圣人迫切考虑的,如崔相所言,圣人若想刀刃向内,那必然是从斜封官和作坊店铺入手;除此之外也难以找到其他可以缩减支出的地方了。”

唐和道:“圣人想从这里切入是唯一的途径;公主又已经明言要徐徐图之,两者之间无法合拢,下来该怎么办?”

岑羲道:“唐鸿胪,你怎么糊涂了,哪件事情没有公主点头,圣人能做成的。”

唐和道:“是这么个道理,到时候官员的俸禄怎么解决。”

崔湜道:“那是圣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公主!唐鸿胪有一点还是对的,如果圣人没办法解决官员俸禄的问题,那必然会再次导致朝廷动荡;公主要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新兴王礼李晋道:“我是雍州长史,长安的动静我会及时掌握。“

被降职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钦道:“金吾卫大营紧挨着顺义门和景风门,可以最快来响应。”

左羽林大将军常远楷道:“长安北面由我们来负责,只要消息及时,也可以很快动起来。”

太平公主道:“说的有理,常远楷、李慈、李钦你们随时保持响应;李钦你们被降职后,三郎的人立刻就补上你们的位置了,由此可见三郎对我们的警惕之心还是很重的,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

另外,唐和讲的也提醒我了,过些日子吐蕃使臣就要来长安谈判勘界事宜,如果我们能做些安排让事情无法正常进行,到时候我在太上皇前进言就会更有分量。“

唐和道:“这方面我可以先着手准备一下。”

太平公主道:“那就先这样,诸位都保持些警觉。”

众人施礼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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