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些提心吊胆。

作为不习练武功的读书人，说手无缚鸡之力那纯属扯淡，但战斗力实打实确实也只能应付老人跟孩子，就连几个地痞都打不过。

这一直在传闻中的妖邪离他这么近，说不担心绝对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能公示百姓，不然一定会引起恐慌，人人自危。”

王莽知道县尉的忧虑，但这件事还不能公开。

“不如贴出告示，要百姓遇见蛇类立即驱赶，其次警惕残忍冷血之人，无论男女。”

黄俞思考了一番，给出了建议。

蛇妖，本体就是蛇，若是能化作人形，由于邪性本质所在，所以一定会异于常人，性格残忍，极其冷血。

至于外貌，那就真不清楚了。

如此告示放出去，既不会引起恐慌，也能够提升百姓的警惕。

“好。”

甘县尉沉吟一阵，觉得此举可行，冲着门外喊道，“甘白！”

随着一阵小跑，一个清秀书生走了进来，对着三人见礼。

“叔叔，有什么事？”

甘白这两天非常无聊，因为自从那天许书生被杀，他在现场观摩仵作验尸，让甘县尉一顿训斥加禁足后，已经许久未曾外出了。

这座县廨，就是他的牢笼。

不幸的是，他跟天下间绝大多数的书生一样，都未曾习练武功。

因此，只能望天兴叹。

“策论如何？诗文如何？”

甘县尉一开口就让甘白大失所望。

原来不是有案件发生，是在问科考的课业。

若是这想法让甘县尉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拿书揍他的好侄子一顿。

天天想着案件案件，能不能让老百姓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策论没啥问题，诗文嘛，可能就要差一点了。”

甘白嘿嘿一笑，伸出手掐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见到侄子这般不稳重的表现，甘县尉冷哼一声，“去找你的狐朋狗友，问问诗文怎么写。”

昨日小刘被送回来，安康县甲士就告知了那医师的地址，甘白也是知道的。

狐朋狗友？

王莽低咳一声，黄俞不加掩饰地嗤笑。

甘白眼睛一亮，但还为其辩白，“那侄儿便去找良师益友了！”

说着让自己去请教，还称其为狐朋狗友，叔叔这心胸不够宽广啊。

“去。”

甘县尉皱眉，觉得自己这原本是家族荣耀的侄子愈发碍眼起来。

“是！”

兴奋的甘白对三人行礼，一溜烟地跑了。

“甘县尉，不是要让甘公子撰写告示吗？”

王莽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

在甘白被唤进来的时候，黄俞也是这么认为的。

“让领钱的人去做吧，他学习的机会多着呢。”

甘县尉摇摇头，拎起茶壶添上了茶水。

……

从平康县廨撒欢般出来后，甘白在大街上恢复了身为读书人的仪态涵养。

据甘县尉所说，杨落堂跟青松交手后受伤，小刘重伤垂死，差一点就见了阎王。而救下两人的，则是安康县一位年轻的医师，当晚她正巧在外采摘药材，回来的时候路过那条山道。

为了表达谢意，甘白特地跑去一家糕点铺子，买了两盒酥糕，又拎了一坛酒，算是聊表心意了。

说实话，这些礼物不合礼数，哪有用酥糕跟酒去答谢的？

这要是看个老友，你拿这些倒还说得过去。

甘白出身世家，没在官场混迹过，平日里也接触不到送礼的事情，对这方面确实不太了解。

由于潮州城大，平康县与安康县各管东西一边，所以甘白叫了辆马车，送自己过去。

车轮吱呀作响，驶过熙攘的街道，很快就来到了一间朴素，甚至还有些简陋的院落之前。

甘白有些诧异。

医师诊金从来不便宜，往常所见医师，都没有这么穷苦的境况，这院子恐怕跟杨落堂租赁的那间院落差不多吧。

嘭嘭嘭。

甘白摆出一副饱读诗书的儒雅风范，拍响了院门。

他能听到里面稳定的捣药声，还能闻到煎药的味道。

不多时，院门开了。

“现在不接受问诊，不好意思。”

开门的少女身穿一袭淡雅素净的白裙，看了甘白手里的礼物一眼，便歉意开口。

她把自己当做来求诊的人了。

“姑娘误会了。”

甘白连忙辩解，“在下来是为了感谢救下平康捕快的医师，不是求诊的。”

在他看来，这位美丽的姑娘应该是那位医师的晚辈。

“啊……”

少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来答谢自己的，当即摆手道，“不客气，公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煎药的炉子正冒着烟呢，心里有些着急。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先进来吧。”

少女无奈让眼前的书生进门，一转身就快步走向那个小炉子。

“多谢姑娘。”

甘白笑着拱手，那少女却已经转头离开了。

旋即好笑地摇摇头，心中暗道，这姑娘性子这么急，还得多跟那位医师多学习啊，要做到心有静气才是名医风范。

走入院内，关上院门，环顾四周。

简单的小院子里有晾衣杆，煎药炉等寻常百姓家才能见到的东西。

此外，没有养鸡养鸭，只有一间主屋，一间柴房，还有个灶台。

这么一看，比起杨落堂的小院子还要简朴。

如此清贫的生活，想来那位医师定然是个淡泊名利之人。

甘白想着，心头一片火热。

出身世家大族的他，从小钟鸣鼎食，不用考虑吃什么穿什么，而在书中得来的许多道理，都没有讲过朝代底层的百姓是如何过活的。

父亲曾教导过他，不要做空谈之事，不要以为一些在书本上记着的晦涩话语便能轻易治国。

书中万般道德，无济水火。

唯有做实事，才能让天下变得更好。

大周一朝最年轻的状元温伯雪，曾拒绝皇帝招为翰林，他说：

“异乡童谣传不进翰林院。”

元平帝大赞。

他答应了温伯雪的请求，将其外派出京，送到偏远苦寒的西北从县令做起。

天下读书人大多视其为榜样。

甘白心中也有抱负，就是能够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些。

“甘白，你咋来了？”

那间主屋的门被向外推开，一个上半身缠着绷带的人走了出来，微微一愣。

“兄弟！”

看见带给自己别样新奇感受的杨落堂出现在眼前，并无重伤，甘白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杨落堂在床上躺了许久，感觉尿意有些难忍，于是就起来了。没成想一出门就见到了提着礼物的甘白。

着实让他惊讶了一下。

刚想要打招呼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幽怨的目光盯上了。

“你怎么出来了？”

阎笑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晾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便看了过去。

病人不听医师的话，大可以发火训斥一通。

但现在对她而言，骆驼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病人那么简单了。

“我……我想上个厕所，马上就回去躺着。”

杨落堂莫名有些心虚，连忙赔笑解释。

“？”

甘白在一旁看愣了，这什么情况啊。

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当即对着杨落堂开口：“兄弟，救治你的医师在那里，我要好好感谢一番！”

杨落堂努了努嘴，转头离开找厕所去了，“这位美丽善良的少女便是。”

这位就是？

甘白愣了几秒后立马反应过来，对着正准备新的绷带给杨落堂换药的少女行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谢医师姑娘救命之恩！”

少女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点了点头，礼貌道：“救人治病是医师的本分，不用如此。”

“姑娘高风亮节！”

甘白由衷赞叹一句，接着说道，“在下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这我不能……”

看着两盒酥糕跟一坛酒，少女就要摆手拒绝。

然后，杨落堂的喊声便传了过来。

“别跟他客气！收下吧！”

于是。

在甘白疑惑外加惊奇的目光中，那少女红着脸收下了礼物。

“谢谢。”

“不客气……啊不是不是，谢谢你。”

甘白感觉自己进到这院子后，整个人都凌乱了起来。

这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华的少女竟然是医师？

杨落堂仅凭一句话，就能让少女乖乖听话？

自己被叔叔禁足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什么情况啊？

甘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