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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子里待了许久,主要是跟杨落堂聊聊天。

甘白太好奇了,明明杨落堂三个月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突然能击败修炼了魔教秘术的青松道士。

两人最开始相熟识,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文弱书生且志趣相投,对那些民间的荒唐奇闻感兴趣。

当然了,在甘县尉眼里,就是两人不务正业,臭味相投,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杨落堂是狐朋狗友的原因。

要不是杨落堂救了他侄子一命,长得一表人才,据说还饱读诗书,甘县尉早就让甘白跟他断了来往。

不过,要是甘县尉知道杨落堂现在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并且对那些圣贤书丝毫不感兴趣,是个真正的假书生后,肯定就不会允许甘白跟他再来往了。

过去的三个月来,甘白知道自己的好友经常与王莽班头他们切磋,提升虽然有,但肯定也是三脚猫功夫。

江湖侠客,都是心法、武功跟轻功身法配套习练,多年水磨功夫方才能成。

短短三个月,不要说跟着捕快有一天没一天的,就算你跟着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宗师,也绝不可能正面击败练了十多年的人。

所以,甘白觉得杨落堂肯定是有什么奇遇了,没准像话本里所说那样,一朝顿悟,从此天下武学在他手里皆可融会贯通。

杨落堂否认自己能够精通天下武学,他不是天才。但承认了确实有奇遇,毕竟他是因为除妖录才能侥幸活命。

“所以,你打算进刑部吗?”

听到好友承认奇遇后,甘白十分兴奋,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刑部,有一巡查司。

只有通过科举,又通过巡查司武艺考核的青年俊杰才能进入,在里面任职的,基本上都是文武双全之人。

巡查司职权很大,地方官判处一些重大案件的时候,都会上奏刑部,等待批复。若是刑部觉得判处不当,或者案件中有猫腻,那巡查司的人便会立马出京,奔赴当地查探。

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一心向往在朝堂为官的杨落堂居然不加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考了,我现在志不在此。江湖险恶,庙堂也一样,比起来我还是愿意待在更有烟火气的江湖。”

这是杨落堂的解释。

甘白只是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人各有志,总不能勉强。

而随后,他好像就知道杨落堂为什么不想当官了。

那位少女医师来给他换绷带,上药,喂药。

这其实很正常,每个受伤的人都会经历这些。

但在甘白眼里,完全不一样。

喝药的时候,如果病人觉得苦,那么医师会做什么?

良药苦口利于病,赶紧喝吧。

这是好脾气的。

爱喝不喝,不喝伤重要死了滚出去别砸我招牌!

这是坏脾气的。

你知道阎医师做啥了吗?

她居然听到杨落堂皱着眉头喊苦之后,给他拿了一块糖,跟哄小孩一样说喝完才可以吃。

这还没完。

拆绷带的时候,杨落堂喊疼。

阎医师居然眼里带着心疼,轻声安慰,那温柔的样子,跟对待情郎一样。

你说说,这能是正常医师跟病人之间的关系?

甘白恍然,原来杨兄是遇见了挚爱,这才不愿置身庙堂。

但在临走之前,他实在忍不住,还是对杨落堂说了一句:“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直到现在甘白都回到了平康县廨,还是疑惑,阎医师是如何跟杨落堂这么快就走到一起的。

“发什么呆呢?”

从验尸房走出来的仵作张集,看到了在院中呆立的甘白,走过来拍了他一下。

“……张仵作。”

甘白回过神来,好奇问道,“这许书生被杀一案,算不算是破了?”

张集点点头,呵呵笑道:“当然了,那个青霞都画押了,幕后的青松也死了,太平了。”

他很高兴,因为许书生不是被妖邪所害,当时验尸的时候可是把他吓着了。

而且,凶手皆已落网,平康县百姓就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但是听说李家布庄丢的那两匹布是找不回来了。

“好……那就好。”

甘白心里也高兴,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这案子牵连甚多,自己却几乎没有任何参与,这种失之交臂的感觉让他怅然若失。

他知道,自己对于奇闻轶事的好奇,对各色案件的关注,只不过是读书之余的玩闹,或许也是多年后回忆往昔时的美好回忆。

甘白决定,从明天起要好好读书准备明年的科考了。

“杨落堂那小子可是立大功了啊!”

张集感叹一声,眼角的褶子堆了起来,“看来是有点天资,要是早点习武,没准能拜入大派呢。”

他虽然身为官差,但也是个普通人,对于江湖上那些声名遐迩的大派十分憧憬。

家里的儿子不争气,也只知道读书,不肯习武。

“大派子弟啊……”

甘白砸吧砸吧嘴,眼里也带着些遗憾,“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江湖侠客,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很少有人不向往。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想那么多没有用,还是跟县尉禀告一下验尸情况吧。

“我去找县尉。”

张集使了个眼色,转身向正厅走去。

“等等我!”

甘白兴奋地跟了上去,读书是明天的事。

……

安康县。

夕阳西下,少年少女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杨落堂靠在木椅上,看着院墙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说道:“晚上吃什么?”

安静的少女正端坐在一旁,把手中的医术扣在大腿上,捋了捋耳边的秀发,温柔看来:

“你想吃什么?”

自从甘白走后,杨落堂就不想再回床上躺着了,想晒晒太阳。

考虑到他身上的伤势确实不怎么严重,自己也给他换了药,阎笑便同意了。

于是便拽出来两张木椅,自己坐上面看书,陪着杨落堂一起晒太阳。

“我听你的。”

作为病人,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一定要听医师的,不能因为贪嘴就乱吃乱喝。

“那……我煮点面吧。”

少女的眼神移开一点,脸颊染上了夕阳。

平常她吃的东西就比较简单,现在虽然收了骆驼的聘礼,但……也是要省钱过日子的。

今天是阎笑第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是杨落堂第一次单独跟姑娘吃饭。

还不知道自己给别人下了聘礼的杨落堂,吃得很爽快。

吃完饭之后,他又打听阎笑是在哪里坐诊。

大周的医馆中,女医师是比较少的,十几家名声传遍天下的医馆里,只有一家慈仁堂,里面坐镇着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医师,其余全是男医师。

在杨落堂看来,阎笑的医术很好,完全有坐诊的水平。

“我就在家里坐诊”

少女有些意外,想不到骆驼还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家里坐诊?”

杨落堂一愣,随后猜想是不是安康县的医馆都不愿意接纳一个年轻的女医师。

但阎笑的回答立马就证明他猜错了。

“嗯,去医馆我不太适应,就在家里给人看诊。”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那来看诊的人多吗?”

这院子,比自己的那个还要小一些,挣得肯定是不多。

“挺多的。”

阎笑点了点小脑袋,“最开始只是附近两条街的人来,后来是大半个安康县。”

大半个安康县?

说实话,这要是一家医馆能够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让大半个县的人慕名而来,那还真是不得了的成就。

杨落堂讶异地看着身边这个温柔的少女,“那你怎么还住这里?”

阎笑当然知道骆驼的话是什么意思,解释道:“来这里的大多是穷苦人,甚至连药铺里的药都买不起,我只能开一些他们能够负担的药方。”

原来如此。

救济病人,心系穷苦百姓,实在是太善良了。

“今后什么打算呢,要不要开个医馆?”

现在阎笑手里有很多很多银票,完全可以开一个大医馆了。

可是少女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我不懂怎么经营医馆,只会看病,而且我也不是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的。”

因为师傅的影响,她对于那种游医的生活十分向往。

背着药匣,走遍大周天下。

等到累了之后,便跟……骆驼找一个地方开家小医馆,好好生活。

她是这么想的。

少女脸颊又红了。

但现在太阳已经落下,两人坐在院里,月光下的视线并不是很清晰。

“也对,不如到处走走看看,这么年轻就在一个地方待着也是蛮无聊的。”

思考了一下,杨落堂也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

“那要不要……一起啊?”

听着耳边的肯定话语,少女的双手揪着衣角,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

杨落堂扭过头看着羞赧的少女,怔了一下,旋即笑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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