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挽天倾,打着为拯救黎民于水火,推翻大夏暴政的旗号,迅速吸纳了各地江湖豪侠和无数活不下去的百姓,逐渐壮大。
大周开国皇帝揭竿而起,与挽天倾并肩作战,将夏皇镇压起义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在决定天下归属之时,挽天倾的领导者自知自己手下只是一群江湖侠士,根本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退出了天下的争夺,转而帮助大周开国之君安定江湖。
大周立国后,在皇帝的治理下逐渐变得繁荣,江湖也在挽天倾的管控下有条不紊。
江湖与庙堂迎来了蜜月期,这是一段被后人称赞的佳话。
可这样的好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人的情谊需要维系,哪怕是两者之间是生死之交,可他们的后代之间也没有相同的遭遇。
哪怕是一家兄弟,血浓于水,在几代之后也免不了情谊变淡,甚至互为仇寇。
大周的疆域辽阔,江湖与庙堂之间看似只在于迈出那一步,可其实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挽天倾的第一代领导者和大周开国之君先后离世之后,挽天倾和大周皇室的情谊变如同沙漏一般,缓缓流逝。
同时,当初那个为了天下生民而建立的挽天倾变了。
唯利是图,欺压良善,仗着过去的功勋而破坏自己一手建立的江湖秩序。
慑于挽天倾的强大,江湖人敢怒不敢言。
可后来,有人发现挽天倾居然在豢养妖邪,试图培养出有特性的妖邪,再用吞妖心法来大幅增强实力。
天下大半武学都已经在大周皇室的武学堂中明码标价,门派核心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触到的,而秘术和吞妖心法这种东西本来就被世家大派把持,侠士们本就难以接触。
这一下激怒了整个江湖。
挽天倾从前是江湖表率,天下敬仰,可如今所作所为,豢养妖邪,威逼利诱一些门派为其做脏事,这种行为甚至不配被称为名门正派,与邪魔无异。
于是,江湖正道名门联合起来,打上了挽天倾的山门。
他们知道挽天倾作为多年以来的江湖魁首,肯定有着极其强大的底蕴,不说那强大的秘术和吞妖心法,单单是门内弟子的实力上就有着不小的差距。
他们不怕,只是抱着一腔热血,想讨个公道。
这一战,天昏地暗,旷日持久。
最后,还是大周朝廷插手进来,才画上了一个句号。
挽天倾经此一战后,元气大伤,门内秘术和吞妖心法被抢夺了一部分,分散在江湖各大门派之中。
而最严重的是,大周皇帝写了一篇痛心疾首的文章,追忆往昔挽天倾的功劳,痛斥其如今的罪行,将其打成了魔教。
自此以后,挽天倾这个称呼在江湖人的口中,便成了魔教。
陈从周是读书人,自然也是知道这段往事的。
“世人多有误解,挽天倾是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被大周皇室忌惮,这才受此污名。”
如愿和尚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陈从周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加入魔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他不愿被束缚,甚至连家人都可以舍弃,又怎么会加入魔教呢?
“陈施主,自由这个愿望是需要很多东西支撑的。”
如愿和尚笑着回答,“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被束缚,但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后,这种束缚便会随之减少。”
“比如,当年大周的开国之君,若不是他的强大,如何能够推翻束缚着天下的大夏?”
“贫僧邀请你加入挽天倾,正是为了你的自由考虑,实力强大后,你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陈从周对这种论调淡淡一笑,“我现在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挽天倾对我而言难道不是束缚吗?”
凭这种说辞便想让他加入魔教,开什么玩笑。
如愿和尚看着他的淡漠脸庞,坐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陈施主,当日你的暗示贫僧听得很明白,这才帮你出手摆脱了亲族。”
“你说,如果贫僧把事情公之于众,你还会有什么自由吗?怕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闻言,陈从周定定看着这个面带笑意的老和尚,好奇问道:“江湖传言,如愿和尚帮人如愿后从不纠缠,怎么对我反倒是个例外?”
如愿老和尚微微笑道:“因为,陈施主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这句话虽有些敷衍,但确实是句实话,陈从周性格淡漠,为了不让血缘羁绊牵制自己,甚至暗示他杀尽陈家人。
这种脾性,极其适合练习挽天倾传承下来的一部秘术。
组织里有一位长老,推荐了他,因为组织需要一个更好的领头人。
观察这么久下来,如愿和尚觉得陈从周确实很不错,比起那些长老们的后代都要有脑子。
习武的好苗子?
陈从周不禁失笑,“与纸墨笔砚作伴近二十载,居然说我适合习武。”
“陈施主还要再考虑?”
如愿和尚沉了沉眉头。
帮助陈从周完成愿望之后,他便躲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又回来询问。虽然江湖上都知道完成愿望后如愿不会再次出现,但他还是十分小心谨慎。
陈从周挑了挑眉头,“考虑一下吧,你很急?”
这不过是陈家灭门后老和尚第二次来找自己,上一次还没说什么习武的事,只是问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果他再来找自己一次,还不能听到自己嘴里的答案,是不是就要用强硬手段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如愿和尚笑着道:“陈施主放心,请人要客气这个道理贫僧是懂的,慢慢想,不着急,但贫僧希望能够尽快一些。”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往后就会是挽天倾的教主,自己现在对他用强硬手段,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位长老可是说了,一定要让他心甘情愿加入挽天倾。
可如愿和尚其实没什么把握能够说服陈从周。
毕竟这小子一脸淡漠冷血的样子,连家人都能狠心舍弃,挽天倾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
陈从周点点头,“不急就好,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如愿和尚:“……”
站起身来,他轻笑一声,身形消失不见。
“挽天倾……”
陈从周手里把玩着小巧的酒杯,眼睛微微眯起。
一向淡漠的眼中,出现了丝丝感兴趣的神采。
他是个怪人,打小就对很多事物都冷眼以待,可是渐渐他发现,自己这种态度会让别人对自己产生一些不好的情绪。
所以,在与同窗们出去游玩的时候,即便不喜欢猫猫狗狗,他也会带着笑意,伸手抚摸,称赞一句:“真可爱!”
小孩子在路面上跌倒了,他会去扶起来,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他学会了伪装。
为了更好地在人群中生活,他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直到他的父亲,陈家家主让他接手家族生意。
其实陈从周也不愿意科考,只不过是做着随大流的事情罢了。
相比科考做官而言,他也更不愿意经商。
后来,如愿老和尚找到了他,问愿望是什么。
陈从周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他想顺从本心,不愿再戴着面具生活,也不愿科考,更不愿经商。
唯一的障碍是什么呢?
是陈家。
所以,他希望如愿和尚帮忙。
“杀光陈家人,让我无牵无挂。”
这是陈从周的原话。
当然,在给金川县令和县尉讲的故事里,他从未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