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A组庖辉贾，西边路口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封锁。”

“我是B组庖辉矣，东侧路口同上。”

“很好，保持线路通畅，随时听我指挥。”青年放下对讲机，抬脚迈向人群，随口问道，“电话打好了吗？”

他身后跟着的一名西装男马上回应道，“999说，他们马上就到。仇老大，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仇峰冷笑，“打通了？”

“通了啊。”

“那他们说什么时候到？”

“呃，很快吧。话说老大，上头给的命令是所有LV5以上的领导不许使用智能手机。像我们这种小喽啰，不用控制得这么严吧。”

仇峰冷哼一声，突然停下脚步，猛然转身，昂着头问道，“谁对我的安排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十二个人里，有四个露出了渴望真相的表情。

仇峰点点头，继续道，“稍后我会给你们答案。对了，今天把你们的手机收走，确实有点突然。现在有谁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四人中有三个举起了手，余下的八人里，也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仇峰突然将目光锁定到最后一人身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拿下他！”

言出令行，任凭那人提前一步要逃，还是被恨恨地摁了下来。

就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仇峰挥手示意先前的四个人把他控制住，同时补充道，“你们四个看住他，不用参与接下来的行动。等我回来，就给你们答案。”说完，他看了眼手表，再次抬起对讲机，“A组、B组注意。现在是9点59分43秒。十点开始，两个路口只许进，不许出。十分钟后，将两个路口完全封锁。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如果发现人群暴动，或者联系不上我了，就全员潜伏起来。6小时后，到约定的地点集合。”

说完，他便带着余下的七人，绝绝然走向摇摇欲倒的铁闸门。

而铁闸门外，抗议的声音越发洪亮，躁动的行为也更加激烈了。

其中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看啊，他们内讧了！即便是黑社团也有醒悟过来的好人啊！大家不要被他们吓倒！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哪怕他们控制了我们的手机，哪怕他们控制了报警热线。他们依然是蛀虫，是纸老虎！”

下午4点28分，拥挤的会场，暗红色的背景，温熏的空调，舒缓的古典乐，再配上高热量的下午茶，哄得人昏昏欲睡。但是舞台上热泪盈眶的演讲者却仿佛肾上腺素爆表，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神的伟大。

这里是皓昙市东北方的远郊景区。在疑似末日降临的十个小时后，众多得到了神的启示的“神使”，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更神奇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不约而同地聚集了大量信众，不约而同地同时讲述起各式各样的神的旨意。

“哪怕是狗尿苔，也没有刚下雨就往外长的。”

打了字的手机，被举到黑发翠眼的帅气男人面前。

男人瞥了一眼屏幕，在身边女人的暗示下接了过去，随即将两根拇指操纵得如缝纫机的撞针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敲出一段话，“你说过，静默计划的第一阶段是去信息化。可现在却带着一部智能手机，你确定这是一种安全的做法吗？”

随着手机被递回，旁边的女人忍不住小声嘲讽，“哼，机器人。”

女人的声音很低，低不可闻，但还是引来了邻座嫌弃的目光。

这一男一女，正是更名为苍蜀的欧米伽，还有柘道至派给欧米伽的搭档。

对于一个机器人，改名这种事完全无关痛痒。只是这个自称萱冉的女人让他非常不安。他知道，这个所谓的搭档是柘道至派来监视他的。对于这一点，就像他对于改名一样毫不在意。真正让他不安的，是“不可测的未来”。

苍蜀是机器人，作为亚美利加军方秘密研制的碳硅芯片机器人，他已经超越了传统机器人的定义，甚至可以被称为“人造亚人”。除了无法生育，他的各项指标和生理需求都与人类相差不大。他甚至拥有着强大的情绪感知力和信息领悟力。而作为机器人，当他充分发挥这两种能力的同时，再辅之以精密的计算推演，他甚至可以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虽然这种能力仅仅停留在概率预判阶段。

此刻距离他和萱冉见面，已经过了十一个小时。期间他对未来反复推演，但无论怎么改变参数，如何控制变量，得出的意外发生率都居高不下。而这个概率还在不断升高，时至此刻，已经达到87%！他算不出意外是什么，也算不出意外将在何时发生。但他知道，当意外率达到100%的时候，一次寻常的跌倒都有可能致命。

很快，手机被递了回来，“这只是一部信息接收装置，只要没有上传功能，就不怕AI偷听我们说话。话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苍蜀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萱冉的脸，直觉或者说程序告诉他，对方没有撒谎。他随即敲出一段话，“和平环境下的宗教是一种精神寄托，混乱环境下的传教是一种蛊惑。只是这种蛊惑来得太快了些，太有组织性了些。”

苍蜀刚打完字，萱冉就急切地抢过手机，迅速敲出，“很聪明，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见到她着急的样子，苍蜀径直抬起两根手指，搭到她耳后的乳突骨上。在萱冉惊疑的眼神下，他缓缓“说”道，“这是骨传导，打字太麻烦了。”

一瞬间的惊讶后，萱冉眼带怒气地写道，“你说话是方便了，我呢？！”

此刻的舞台上，身着金百服饰的神使正讲到高潮，她把双手高举向天空，引来会场里海啸般的掌声。她的表情陶醉，目光却冰冷。冰冷地停留在一个令她不悦的身影上，那正是拉拉扯扯，宛若谈情说爱的苍蜀二人。

突然感受到一股充满敌意的目光，苍蜀瞬间锁定了目光的来向。他用力翘起两个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帅气的脸庞看不出一点机器人的样子，继续用骨传导对萱冉说道，“我可以读唇，但不识别方言。还有，我们最好也跟着鼓掌。”说完，他就一把将萱冉拦入怀里，毫无感情地命令道，“哭，快！”

作为柘道至派来的眼线，萱冉的业务能力并没有让苍蜀失望。几乎是眨眼间，泪水就打湿了苍蜀的领口。只是她嘴上却不饶人，“看老娘回去拆了你。”

舞台上的激情演讲暂时告一段落，那位神使投来的目光也稍微变得柔和。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布道很自然地进入到“分享感悟”的环节。

“人，最容易在迷茫时期待奇迹。也最容易在摸到救命稻草时，幻想自己是天选之人。”萱冉假意将脸埋在苍蜀肩膀，实际却是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嘴唇。“在座的，都是被‘神’选中的。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神仅仅是一段代码。”

苍蜀望向舞台，正如他所想，亦如萱冉所说，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在主持人的搀扶下蹒跚走上舞台，讲述起自己被神选中的故事。

她的声音不够蛊惑，也没有激情。可越是断断续续的感激涕零，就越能引发共鸣。她的故事大致就是，凤翔集团垄断了国内的通讯产业，然而政府不管不问，任凭凤翔通过移动终端窃取个人隐私。而老妇人的孩子在不小心泄露体检报告后，被器官贩子割走了双肾，如今只能依靠仪器维持生命。更可恶的是，凤翔通讯还通过切断所有通讯系统，来影响医院的仪器运转，妄图逼死她的孩子。多亏了神降下恩泽，让她孩子的维生系统得以重新运转，更是为她的孩子寻到合适的器官配型。

苍蜀认知地观察着老妇人的表现，很遗憾，她并没有撒谎。“荒唐的故事，甚至可以说没有基本常识。可惜她并没有撒谎。至少在她看来，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所以说适度的教育很必要。据我得到的消息，‘曙光’只通过两条手机短信和一次断电、一次恢复供电，就奴役了这个无知的老人。”萱冉低着头，让目光透过刘海，迅速扫过整个会场。发现大家都感同身受般眼含热泪，便很自然地挣脱苍蜀的怀抱。

此时的苍蜀突然感受到电流过载般奇异的冲动闪过脑海，忍不住问道，“曙光？是什么？”

萱冉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这次危机的罪魁祸首。说起来，跟你也有几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