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正认认真真地,把火红的野山楂,夹在琉璃杯口上。
可钟贰自从上次在花月楼被人打过以后,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怎么也提不起气来。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收拾好摊子后,钟贰若无其事地扫着地,正巧扫到阿七的脚下,便把扫帚靠在锅台上,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对阿七说到:
“要不,你教教我做汤面吧。”
朱少听见了一愣,字便写不下了,端着笔,一动不动,仔细地听着。
甘福瑞眼一斜,耳朵对着钟贰的方向。
阿七仿佛没听见,从怀里掏出扁扁的酒壶,把窖藏二锅头给斟上,不多不少,酒面恰好碰到了琉璃杯口的野山楂。
“教我做汤面吧,我想学。”钟贰又郑重其事地对阿七说。
阿七躬下背,摆弄着琉璃杯,仔细地看着酒体的清纯,然后摇了摇头。
阿七竟然拒绝了钟贰。
“是不是我没有天赋?还是现在学艺有些晚了?”钟贰继续问到。
阿七直起身来,端起琉璃酒杯闻了闻,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教不教你,系与天赋冇关。”
阿七的嗓音纯正浑厚。
“那为什么不教我?”
阿七仅仅把辛辣的酒,一口饮尽,再没有说话。
见阿七不想教,钟贰失望地垂下眼皮,转身便要走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学,你不教他!?”
朱少蹲在地上忍不住了,摔掉写字的笔,突然站起来质问阿七。
阿七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阿七终于开口喽!额就说嘛,穿着这么风骚儿,怎可能是个哑巴!”
甘福瑞这时赶紧走过来凑热闹,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钟贰你为啥要学做汤面儿啊?”甘福瑞又问到。
“俺就是想学点本事,也别叫人看不起。”钟贰背对着他们。
“所以你还唔懂,所以我不教你。”
阿七的背影对着钟贰。
“不懂?”
钟贰猛地看着阿七的背,一脸的不解。
“不懂。”
阿七回过头,直盯着钟贰的眼神。
甘福瑞赶紧跑到二人中间,缓和下气氛:
“阿七的意思额明白!你呀,你还根本不懂自己想要个啥叻!”
见钟贰一头雾水,甘福瑞继续说到:
“额说,这揍是个“志”呗!钟贰,你还木有那个志气!”
“我怎么就没志气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志气是个啥叻?”甘福瑞笑着问到。
钟贰被问得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人无志不远,志无勤不立!这志啊,它就是个目标,它能够激发你,去坚持着做一件事儿。”朱少毕竟还是多读了点经书,“像我,朱少,我的志就是要当那知名骚客!像我的偶像李牧白那样式儿,既能吟诗作对,又能仗剑天涯!”
朱少挺了挺瘦瘦的身杆儿,抖了抖长衫,“将来呢,我也想着出本诗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朱少登阳台》!”
“还《朱头上锅台》呢!”
甘福瑞调笑到,转过头又对钟贰说:“额知道,恁想让人看得起你。但是让人看得起,这是愿,这不是志!荣华富贵,造福苍生,这都是愿,不是志!”
甘福瑞接着又问他:“那你么想想,你的志,到底是啥咧?是真想做汤面儿么?”
钟贰还是不明白,至少不够明白。
老甘福瑞接着唠叨起来:“这志啊,它也有大有小!”
“从前呐,有个人儿叫王冕,小时候去放牛,看水面上荷花那个美哟,便立个志,定要把那荷花佳景儿给惟妙惟肖地画出来。
他揍不分昼夜地画呀画,画呀画,后来,果然成了著名的画家。
越王勾践,被吴王给打败了,忍受着奇耻大辱,给吴王夫差掏屎端尿。所有人都作弄他,也没人把他当回事了。后来,他就被放了回去。
回去后,勾践便立志,定要亲手砍了那吴王的脑袋。
知耻而后勇哇,他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只靠着三千强兵,便把强大的吴国给干翻喽,一雪前耻了哇!
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归楚;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甘福瑞照说书先生那样,手舞足蹈地,便把卧薪尝胆的典故也给讲了出来,“那你钟贰的志,到底是有,还是木有啊?”
钟贰确实说不出来,他之前的所有时间,都只想着快活,现在想学本事,可哪里会那么容易?
他的大脑袋一时被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卡住了,卡得死死的。
“所谓的志,便是梦想吧?是能让你充满激情去做的事,能让你有所坚持的东西!”
牛银蛋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蹲在后面脑子一抽,象模像样地,咧嘴说出了腔调古怪的话语。
“唉!这也不怪你,必然是经历过,才能立下这志,急是急不来地!人无志不远,志无勤不立,无志无勤,所以啊,阿七他教不了你!”甘福瑞轻叹着给钟贰圆场。
钟贰也不再说一句话,他便只琢磨着,自己这志,究竟是在哪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钟贰被自己的“志”给搞得六神无主,日渐消瘦。朱少都不忍心看他。
一晃眼,时间便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天傍晚,钟贰正收拾着,两名食客起身,其中一名食客吃完面后,情感过于激烈,泪流满面:
“曾贤兄啊!你说,小弟究竟是要如何活法,才能让她嫁给我?”
“李贤弟!
人生苦短那!
这天下第一名伎你只是看了一眼,也敢惦记着!
老子真是佩服你的勇气!”
恍如雷击,钟贰脑海中那个渺渺倩影,灵光般地劈入了他的脑袋里,想来自己活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生命里好像少了一样东西,想想自己还是个直男,登时精血上脑,憋出一个想法来。
“我想明白了,哈哈哈哈,我终于搞明白了!”
朱少赶紧跑过来,也在旁边高兴地道:“你终于明白了?你明白了!是什么?”
钟贰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说到:
“我的志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凭自己的能耐,娶了那天下第一伎!”
“第一季?啥个意思儿?”甘福瑞不解地问到。
“就是做一个很屌的人!能够屌得起自己的女人!”朱少解释到。
“做个屌人?”
甘福瑞好像没有听清楚。
“不!是做个很屌的人!”
“那不是和装逼儿一个意思儿么?”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要凭自己实力装的逼!”
“那你是要如何个屌法呢?这还只是愿,还不是志吧?有人想做个不屌的人么?”
朱少也急切地问。
“无所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有娶得那天下第一伎的本事!”
钟贰目光深远地望着前方。
朱少只感觉,钟贰可能把自己的脑袋给想坏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钟贰便不愿再放弃了!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他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
#34;好啊!我支持你!"朱少拍手大笑。
甘道夫却有些不解地看着钟贰,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34;钟贰,你似不似有点傻......"
甘道夫话没说完,钟贰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34;阿甘!这种事情,我想必不用问你,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钟贰转身离去,甘道夫叹了口气,也摇了摇头,跟着走了。
钟贰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我钟贰是谁?我是钟壹!钟壹是谁?
他想:我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办到!你等着!我不仅要娶天下第一妓女,我还要娶天下第一美人,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就算是做碗汤面,我也要做那天下第一汤面王!”
“这样也可以吗?”朱少疑惑地转头问甘福瑞。
“人各有志!应该也还算可以吧……好歹……也给他算个志!你说呢?阿七?”
甘福瑞转过头,热切地望着阿七。
“你们都理解错了。”
阿七正在精心地调着酒,头也不回地说到。
甘福瑞听到后,尴尬地憋出一脸血。
敢情,在这认真地给钟贰指导了一个月,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都过了一个月,才说甘福瑞理解错了,这阿七也真够沉得住气!
“那感情你阿七当时,究竟说钟贰不懂个啥咧?”
“他还不懂我。”
阿七话一出口,又都给震得吐了血。
“我只是一名刀客,刀不离身。”
阿七用中指,轻轻地抚了抚腰间的金丝楠木刀柄。
“刀客?”三人异口同声。
“刀客。”阿七坚定如铁。
“道哥?”牛银蛋挠了挠头。
“刀客!憋瞎闹!”朱少瞅了牛银蛋一眼。
“所以,
你是要学我的刀?
还是要学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