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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骑的是女式木兰摩托车。不难想象,她戴上头盔,在风中披一头金发,抹一缕阳光,是何等的潇洒,比之于我这个靠幻想打发日子的书生,她的实用性强得多。

她把摩托车停在路旁,然后朝轮胎踢了两脚,朝一条小路走去。她没看我的翅膀,这让我有点儿意外,见她脚步变快,我笑了笑,然后身子一垫,飞了前去。从背影上看,她曲线极好,和格格相比,两人五官很像,身材几乎一样,都在一米七左右,属于那种高挑形女子,小蛮腰,再往下是浑圆而性感十足的臀部,一双红色高跟皮鞋映衬得她洁白的上衣和麻花色裤子。我跟在后面,她的步子有些快乱,眼见着她过了小桥上了石阶,然后向黄泥小坡爬去。和她比较起来,我忝着脸跟着她圆溜溜的屁股一路向前,路边的鲜花反衬着她背影的美,这不就是这满山遍野的一朵最为绚丽的花朵嘛!

我说,你除了说话的声音,啥都像我家格格。巧珍哈哈一笑说,你可千万别拿我当老婆,不然我吃亏的。我说,你要是大人物的老婆就高兴了。巧珍说,你,莫老拿你家格格说事好吧。谈话不投机,变鸟的话题,她不提我不能自讨没趣。

接下来,我该说些什么呢?说吃穿?还是功利的东西?我觉得我又到了一个节点。机会就在眼前,若没有能力把握,眼前的景物,会即刻消失。因我没找到恰当的句子,在煎熬苦闷的思索,我听到了我剧烈的心跳,仿佛看见殷红的血在我周身剧烈地流淌。也就在此刻重复了若干次的此刻,我再一次埋怨,父母没给我一个好脑子。这么想,我深深的叹了一声。她扭过头,宽泛的、浑圆的髋骨勾勒出一个鲜活的女人图。

她说:“修先生,衣不愁,饭不愁的,烦啥呀?”

我为我终于找到话茬而高兴,回答说:“未必,一口饭,一身衣就知足了。”

为了学文,为了和她套近乎,我夸她说:“也是哈,人首先得解决活下来的问题。”

巧珍说:“活着容易,活下去难。”

我说:“年纪轻轻的,别那么多伤感,比如就我来说,我虽然混得很糟糕,爹不喜欢,老婆不爱,但和离开这个世界的朋友比,我知足。”

为了勾起共同的话题,我故意往这方面扯。

巧珍说:“你该不是为自己表白吧。”

我说:“向谁表白?向你吗?我们以前又没交集。呵呵。”

巧珍说:“向天、向地呀。”

我说你去过外面的大世界,见过我们不曾见过的新鲜事物,可不可以给我说说。

巧珍说,那边吧,这个人和动物能和谐相处,大街上看得见动物,家家户户养狗,养小动物,甚至养狮子、老虎,养动物成了常态。

我说要这样说,我变成一只鸟也不足为奇了,也不足为怪了,哈哈。巧珍说,只要你能和人交流,也没啥怪异的。我说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我的自信心又增加了。

巧珍说,你一直没有自信心吗?我点了点头,一直没有,本来正在增加的自信心,因为变了鸟儿又被打下18层楼底下。巧珍说你是小说高手,应该有自信心,你在你营造的小说世界可以当国王。我说,自从一次变故后,我虚构小说的能力弱化了,心里想的写不出东西来。巧珍说,那要把它找回来,丢了可惜。我说,你是网络女作家,我也看了一些网络小说,感觉网络小说和现实差距还是很大。巧珍说,网络作家的特点之一,就是要字数多。我说是啊,这就和传统文学形成了矛盾,传统文学讲精简,语言精简,倡导少而精。巧珍说,网络小说字数少了,没有人叼你。

靠近巧珍,我才发现,她的脸容与一般女人不同,鼻粱高,眼睁凹窝深,嘴巴也大,而且脸上的肌肉僵滞,即便偶尔笑起来,面部表情也很呆板,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给我的印象,这是一个冰雕的美人,靠整容出来的假美女,假格格,格格既然是九宫仙子,该不会这女子也是仙女临凡吧。我还发觉她与众不同的是,她有时说闽南话,有时说普通话,与我在一起说的是,一口地道的米城话。我们米城话的特点有如下处:你,说成以,吃说成切,这里,说成勒嘿,什么说成,是不是哟,外婆,说成嘎嘎,妻子说成,婆娘,父亲说成老汉儿等等。下面十个县的口语,在诸多处,也各有不同。尾音卷舌重,了字拖音很长。如,切了,走了,看了,洗了等。

巧珍不爱说话,但我感觉得到,与我在一起,她心情不差,要不眼窝里,总汪着光。我想起房姐介绍她时说,她见过我,对我这个人印象不错,也就是看上我了。我心想,看上我是你看走了眼,我可是不中用的,除了男阳恢复元气外,其他都蜕化了,由人堕落成动物了。在现实生活面前,未成功的文化人,早弃文从官,弃文经商者了,比如莫戎、雷振天等强势男人面前。房姐宽慰我说,那不一定,不是每个女人都一样,每个人都有对胃口的那一个?比如巧珍。

一路走着,一路山风,一路鸟鸣,大自然的美远超语言的描述,而语言表达的最佳方式,应体现在对话上吧。我发觉今天田野的鸟儿特别多,一群一群的从我头上飞过,有的胆子大的还从我身边飞过,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像过节一样欢喜雀跃,什么样颜色的鸟儿都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白色的,一点的应该是斑鸠、鸽子,小点的有豆豆雀儿。鸟儿们的到来哟,让我有了好的心情。因为这成群结队的鸟儿在我们身边盘旋,巧珍也高兴得两眼放光。她高兴说,啊,这就是人和自然的和谐,人和世世界的美好相处。我附和说,这是郊外大自然的独有风景。

我问她,你是在城里长大的,还是乡村长大的?巧珍说,你以为房姐是从乡下来的,我也是乡下女人?我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在乡下长大的,童年在那里的乐趣,是城里人体会不到的,为此,我还写了多部小说。巧珍说,我住在北边幺姨家,等于是乡下人。我说,那你说说,乡下人与城里人有啥不同?巧珍说,城郊乡下,与纯粹的乡下,米城市区,沿海开放城市,不同地方多了去了。我说最富特征的呢?巧珍说,以我所居住的王家坝为例,年轻漂亮点的女人,思想开放着呢,她们不想从事烦重的农田劳动,想挣轻松的线,于是涌进了城里,有的去了省城,有的还去了沿海城市。

我问,她们多没有技术,读书也少,一般也只能从事服务行业,也就是第三产业吧。巧珍点点头说,嗯呢,有的给有钱人当二奶、三奶!我说,听说米城情人现象比较普遍,你怎么看?巧珍说,这都是有的男人包包里有了钱,不满足家里的黄脸婆闹的。我赞同。巧珍说,我一回米城,就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名气很大!我问谁?巧珍朝小路旁的四周望了望,然后说,你们公司有个莫戎吧,我很惊讶,这个莫戎的名气这么大!连她都晓得。我问道,他那方面名气大呢?有钱?能力强?还是其它?巧珍说,他情人多!是米城的西门庆呀!我“哦”了一声说,也许吧,那依你看谁是潘金莲呀。巧珍没有接话,不过这个话题一起,巧珍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身上了,对他兴趣浓浓,引发了我的醋意。

我说是呀,男人有了权与钱,就可以任性了,也引起女人的暧昧了,也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借用一句时髦话说,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巧珍话题一直围绕他转,我也勉强满足她的愿望,就我所知的,一一答复她。最后,巧珍让我帮她个忙,介绍她认识莫戎,然后她解释说,她兼职在做五金、机电、矿山设备等生意,总得吃饭吧,想和莫戎做生意。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该接触正题了,我说:“听说过大中街项目吗?是我的文友,也是好朋友李学文,就是在那场拆迁中,因拆迁补偿不满意,投了河的。”

巧珍忽然一声大吼:“圈套,那全是圈套。”

巧珍背影一直朝着我,我想如果能看见她的脸,一定是很激动的样子。

我问:“是吗?没听说过,我只听说他和三个丁字户因贪心,和政府作对,又不知啥缘由,他悄悄的投了河,哎!”

很过一会儿,巧珍情绪平静下来后,她转过头,放慢脚步,说:“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我说出了我的看法,无论天大的事儿,学文不该走上绝路,他这样做,给朋友们留下了解不开的谜团,给自己的亲人带来了巨创,给犯罪分子留了后路,至今让坏蛋逍遥法外。

巧珍说,也许李学文有他的苦衷吧。

我抓住机会说,是的,最近警局已经查证莫戎有嫌疑,如果你有这方面的信息,可以及时向我们提供。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冤屈的离去。

你的意思要为学文申冤,雪恨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必须的。

沉默了很久,巧珍转过身去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她说,我猜的话,也许当时,学文有他的难处,有他的不得已,或者遭到了胁迫,来自莫戎的威胁,是个人没有谁不珍惜生命的,除非被逼无奈。我问道,难道你知道内幕,知道学文真正的死因?巧珍想了想转移话题说,那件事儿后,谣言四起,说法可多了,关于诗人的死说法不下十个版本,可笑的是,还把脏水往他妻子吴美身上推。我赶紧追问,你认识吴美?巧珍背过脸去,声音低沉的说不认识。我说也许冤枉了吴美,我又说,吴美的突然离去,多半是担心学文的事惹上麻烦,更害怕莫戎把所有嫌疑都往他身上推。巧珍转过脸来,脸上有了泪痕说,还是你聪明分析到位。做。无论有几十上百种说法,学文的真正死因只有一个。巧珍说是的。

我叹道,人都没了,哪里去查找真相啊?巧珍话锋一转问,你不觉得搞拆迁的有问题吗?我说,我一直怀疑莫戎,但没证据呀。巧珍哈哈笑着说,如果,我说是如果,死者生前的遗言算不算呢?我说应该是有力证据吧。巧珍说,第一次出来和你看风景,说这些事儿,又是别人的事儿,扫兴。我心想你就装吧,明明你是学文生前的老婆,却在这里演戏,那我就配合你演下去。

我说,是呀,人都走了,不打招呼的走了,说这些有啥意思?巧珍冷笑道,哼,你刚才还做出一副对朋友很关切的样子,看来真是人走茶凉呀。我说,他的老婆都不在乎,我一个外人何干?巧珍说你认识她老婆?我摇头说,听说过,叫吴美,你听听这名字,都知道是个丑陋的女人,没有美嘛!

巧珍又哼了哼说,看来,你不仅瞧不上你的所谓文友,连他的家属也瞧不上呀。

巧珍快步朝前走去,大有甩开我的意思,我赶紧追上去,心想不能适得其反,试探变成了排斥。得找个适合的句子,我朝前面看去,不觉眼睛一亮,眼前不是吗?

我欣赏一阵她的背影夸奖说,你背影真好看,正面也好看。她淡淡一笑说,你怕是单身久了,看见老母猪都是双眼皮。我说,我们搞文学的,别的能耐没有,审美很准。我心里想,还得往文学上扯,暗示她继续向李学文身上扯,但是她不接话而是按照自己的思维说,你说我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我说这都啥年代了,很多事情界限模糊了,比如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纯文学和商业写作,人为地设置称呼,不过是评论家的卖萌吧了。我又说,自然也该习惯模糊城里和农村界限了,我都体验不到田园生活了。她说,哦,你之所以约我出来,该不是日子也过得了,女人也耍了,书也写出来了哈。我心里一震,感到她的话好笑,好像她认为我要玩儿她似的,我一次听到把创作说成写书,从这一点看,她倒真像是乡村来的,还是那种没受过教育的那种,她太会演戏了。眼见弯着的小河向我扑来,曲曲的公路在不远处浮动,她的身影在山林起伏。我前去帮助她撩开面前枝蔓以防备划着了她的脸。女人的脸。

巧珍忽然转移话题说,你真能飞吗?我说未必还有假。

巧珍说,飞的感觉真好,你让我飞一下吧。我说好嘛,你上来。于是,我蹲下身子展开双臂,巧珍爬到我背上,我两脚一蹬,两翅用力,一会儿就飞到了天上。因有风的推托力,我感觉背负她没有太多的沉重,相反,在季节风的作用下,我轻轻的在天上翱翔。我一会儿飞到白云之上,一会儿俯冲到山之巅、湖水傍。巧珍在我背上高兴的呼唤,好玩,真好玩啊,真舒服啊。好玩就就多飞一会儿吧。是的,我们边飞也不影响说话。我说你想说啥就说吧。巧珍说,还是下来说吧。我托着巧珍在空中盘旋,一会儿飞到地下的小路旁。我收拢羽毛,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和巧珍并肩朝前面的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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