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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简述一下另一经典《论语》吧,此时期有三种本子:《古论语》、《齐论语》及《鲁论语》,只是经年流传历经风起云涌之后,到近代流传下来的是《鲁论语》,便也简称为《论语》了;此书是孔夫子的学生记述孔子言行的书,字字名言句句精髓,堪称人类宝贵的经典;其实,《鲁论语》之所以流传下来,个中原因细想倒也可通,便是只有《鲁论语》写透了人类的智慧与发展的前兆,着重宣传了普通百姓在大同环境之下的平等,是一种思想境界与思维升腾的经典之作,也是人类与生命进行的一次交汇与沟通;传承的哲理是,思为大众思,想为大众想,劳为大众劳,智为大众智;所以这类文字的形述,才得以世世代代流传下来;而《古论语》与《齐论语》呢,其语言之功底、谦辞之造句、述说之舒畅及文字之丰富,绝不次于《鲁论语》,但所倡导的思想,全是为着权力者压抑百姓之策略之能事,百姓不再喜欢,失传也在情理之中。我读时便有这种感觉,这也是我阅读时的最初体验。《古论语》与《齐论语》,读过一遍便不再翻动,弃之一旁;倒是《鲁论语》读过一遍后,仍需要深思,便又读过第二或第三遍,且每读一遍便有一层领悟,与我的使命有着相辅相助之理呢。

我还读过贾谊的《新书》,记忆犹新的是“自古及今,凡与民为敌者,或迟或速,而民必胜之”之语;由此懂得了“民”之重要。如今想过,此语概述性及强,明透力极深,一语中地的说明了为大众所为者,才值得为尊为贵为胜为王,也才佩得上为尊为贵为胜为王呢。我之所以记得,全因为涉及了“末日”之意,我还反复读阅,想查寻些与师尊所言的相关信息;“民胜之”可不就是王朝的末日么?若世世如此,民永远处在胜之高位,则是天道畅顺的繁荣盛世、地德承厚的无限延绵了,众生万世繁华,也不用何人兴师动众的前去拯救呢,我岂不省却了诸多的心思;又想过,不用拯救?那我来到这世间还有何意?所以,虽有思维却又理不清头绪,便只是记得了。

我还想,在当时原始落后的奴隶制度时期,能有贾谊先人如此高尚的境界与才能,也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证据,是伟大的汉人文明与思维的结晶及体现,是最高修为与最大智慧的结晶及体现呢。如果广大的官僚与百姓都懂得这番道理,那么,还担心有什么末日的来临?就算有过末日之说,也是轻松了然,并不以为然呢。

当然,阅读时还有另一种的境况也影响着我,便是读《酉阳杂俎》时,想过段成式也甚是了得,能天上地下的不够宽阔,还飞往了月球,我且没有这般的想法,他的思维倒比我还广阔遥远呢。

当时印刷的技术已经流行,有许多书籍都有了印刷的版本。竹简书籍因携带不便在快速淘汰,仅有些做为艺术品的竹书还在少量发行。

关于印刷的范本,流行彼多,字迹良莠不齐,仅川北一带以“宋蜀刻”的技法较为规范,此刻体字迹俊秀极具美感,就是我入世时遇到的那位老人家给乡民刻画的技艺。刻字也是如出一辙。

我特意看过许多的版本,“宋蜀刻”手法果真非凡,字体硬朗帅气,撇捺走向飘逸,且不失清晰劲道,在布置大局与版面排列上,使的整个页面都飘逸着俊秀之美与洒脱之态,在市面上极受欢迎。

而大哥因刻之急躁则字划粗糙,耐心稍差,所以离宋蜀刻相差较远。我有心帮衬着大哥,所以无事之余便是细心揣摩着宋蜀刻的笔法、力度与走向,偶尔小试刀法,逐个成字后便束之高阁,日子久了倒也积累了诸多字体。

当然,我阅读的书籍还有许多的其他版本,文字较小略近小篆体,也是一卷卷随意的堆放在南墙角上,我寻得读之畅快淋漓,便悄然印刻,以掌握宋蜀刻的要领。

另外,坑头边那一个个粗陋的箱子内,全是帛丝之书稿,一块块、一片片的倒也摆放的整整齐齐,帛丝挤压得虽是皱褶不堪,但字迹却是清楚明了,完全不影响细细阅读。我非常高兴,能在乡间遇见如此的文明载体实属不易。所以,一有空闲我便认真的阅读或刻印。

我能看得懂这些文字后,大哥很是欣慰,便说可以帮着整理或记载书籍名称,或者印制成册出售,或者登记外借事宜,省却了大哥的许多时间。我对大哥说:“小时候家父曾教授过一些前朝各代的文字与记录,所以识得许多字呢。”

我还问大哥:“书屋起名叫‘思官’的原因?”

大哥便笑道:“乡下百姓,没多大学问,随意之为,取意‘沉思默想官运亨通’之意;只是喻意而已。”又说:“有了这间土屋沉思默想还算靠边,而全然达不到官运亨通之境地,因为穷乡僻壤本没有所谓的官运之缘呢。”

我便笑道:“确定名字么,当然要取其美好之喻意,心中安然便好,与实际也无多大关系,生官便是发财,这是千年古律,只是不要太过贪婪而祸害百姓就行,思官之志实现之后再心系天下苍生,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大哥还笑谈我说:“没成想,你对‘思官’的解释倒深刻呢,而你倒成了‘思官’的主人,希望你自勉噢。”我当然懂得大哥的言外之意。想想也是,我是“思官”这间屋子的主人呢,到是有了官运之嫌疑,对吧?

大哥说:“看你貌相不凡,谈吐高雅,胸中定有心怀天下之志,也是啊,不论大事小节,咱们都要有普度众生之志,这样世道才会更加美好呢。”

我笑笑说:“大哥过誉了,大志不敢妄论,只是谈笑而已,受过这许多的教诲,才觉真如陶渊明所说,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就够了。”

大哥便夸我说:“了得了得,还能活学活用。”

这当然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笑谈,官运亨通倒不敢设想,权当是一分志向与理想,或是调侃的说词吧。

这书屋还有一个功能,便是出售或借阅一些书籍,如此说来,也算是盼念着城南村的孩童们都有官运亨通之意了,这仍是说笑之词。书籍如若出售,一般五至八钱,是集市价格的一半。都是邻家学童来购或借,定价自不会太高。

大哥还说:“看许多的孩童热爱阅读,倒也真心期盼着每个学童都官运亨通,过上好的日月,可对渴望读书又无钱借阅的孩童网开一面,可以租阅,记下名子别忘还上就好。”

我记住了,所以之后再有借阅之孩童时,我便每本只收半钱或不收钱。特别是到了冬季,不能下地劳作,平日有些邻家小儿,又无处可去,便三三二二的结伴而来,看些自己喜欢的书,只要不是拿出或损毁,倒是不用花费银两的。而我每天的大部分事项,便是记下学童们所借阅的书名及人名来打法时日,而这些孩子也成了与我说话聊天的玩伴呢。

日月如梭,时不我待,天道苍茫,尘生康泰。浮尘一别后,流水成云烟,光阴一恍十余年已过,因没有得到末日的机缘,我便一直停留在城南村。

平常时间,我随大哥下地干些农活,春耕播种秋季收获,除草拢地拖拉运输,间苗除虫平整耕种,我样样在行,是大哥的好帮手。

偶尔在田间地头,倒也遇见过李步老人说及白城石的姐姐欧阳夫人的儿子,每次见面,他也是微微倾身双手做辑表示礼数。这个叫欧阳永叔的男儿,长相清秀,明眸皓首,彼有江南小生之面象,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一来二去,相见次数多了,便也熟识了。他倒也知道我家有许多书籍,只因生疏不便借阅,我答应他说:“若有时间尽可来读,不碍事的。”

之后他果真来借些书籍拿回舅舅家阅读,按时归还。此男儿不爱言语,每次来后,先在思官内寻得一会儿,看中一丛后,交上半钱,笑着看我记载下名字及书名,我每次入录他的名字时,他都会说:“欧阳永叔。”而后,面带微笑双手一辑,从容淡定,转身离开。

待倒时日便会归还,仍是面带微笑双手一辑,以示礼数。所以与其他孩童的大大咧咧相比,他很是知书达礼,从不多言也不多语,我倒是比较喜欢与他相见呢。有时不再借看倒也十日半月的来过一次。说是农活忙碌,得伴母亲下地劳作,没得更多浮日读书了。这个时期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大气老成,谈吐沉稳,行事成熟,完全不象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儿郎。

时间到了1024的秋天,大哥从市井觅得一套《昌黎先生文集》,共六卷。大哥甚是喜悦,便是立马刻版。

《昌黎先生文集》收录的是唐代文学大家韩愈先生的古诗、杂著、律诗、祭文、序及联句,是韩愈先生的倾心之作;内容丰富详实,述理明确简练,文采大气庄重,是一部旷世名著,彼受人们的喜爱;其中: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便出自其中的《师说》篇章。因为难得寻到,大哥说可是费了不少周折。同时,还带回几本西昆派迷艳俗语的书籍。大哥翻动几页后说,读之空洞无物,不知宫墙之内何时风靡这般无聊之句。说罢便顺手投入墙角旮旯。

此时正值秋收过后没事去做,大哥便在家仔细印刻文集,因急于成册出售,也是日夜赶工,不出三月便完成了刻板。手工刻写有些粗糙,字迹比正规印刷版本稍大,倒也完全能读。价格也是优惠一半。送到集市去售效果很好。

一天,永叔来此,取下文集,看过几页后,甚是高兴,双眼熠熠生光,满面欢喜问过:“此套书出售几钱?”大哥回答:“需得三十钱呢。”

永叔的脸色瞬间暗淡无光,兴奋的情绪骤然消失。他轻轻的叹口气,把书放下,若有所失的说:“可不可以借阅?”大哥不想让孩子失望,还期盼着日后有些出息,便也同意。

永叔又面露难色的说:“今日没带币子,可否归还时付上?”大哥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说:“可以。”他便等着我在入录册上登下名字,欧阳永叔。然后双手一辑,拿着第一卷走了。

大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口气说:“唉,寄人篱下,平日吃穿已属不易,若要读书也是有难呢,这后生再来借阅书籍时,就不要提及费用了,区区三五文钱,咱们省些它用即可,万万不得因此耽搁了一颗上进之心;也说不定,这后生会成为国家栋梁,可以造福贫穷百姓呢。”我满口答应。

之后没事时,因不急于成册,我便依了“宋蜀刻”的手法逐字精致雕刻,并精挑细选,成一页算一页,不急不燥雕章倒也中规中矩,彼有真传之象。日子便也悠闲的过着。

以后这位名叫永叔的少年儿郎便是书屋的常客,我当然知道他就是白家大叔的外甥,关于他的身世也常有听说,幼年丧父,母亲无助来到舅父家居住,因篱下生活小小年纪便尝尽人间酸苦,不善言语却聪明过人。逐渐长大后,也帮衬着白城石大叔做些家里活计或地里粗活。白大叔看他一心读书,便认为他是可造之才,并不同意他把时光消费在粗犷的农活上,而是一心供他读书。这是近两三年的事情。

之后,我听得村人传言,白大叔曾与村邻说过:“永叔喜爱读书,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抄读,往往书不待抄完,已能成诵。”此话说得就是这套《昌黎先生文集》,厚厚书籍便能成诵,甚是了得。我还没有如此的功底呢。

白大叔还说:“永叔少年时期即可习作诗赋书写文章,文笔老练,有如成人之干练,只是来村的前几年里,因家境平庸,也没得注意他这方面的天赋;如今知道了,可得精心培养一番。”自此之后,白大叔很少再让永叔下地干活。有事实为证,乡村们也是相信。此举让白大叔看到了姐姐未来的希望。

白大叔曾对永叔的母亲说:“姐姐不必担忧家贫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成人后便可开创伟业光宗耀祖,他日必然闻名天下。”此话是我大哥与人闲谈时听到,又转说给我听,我也点头相信。

所以,永叔前来借阅,我与大哥都很高兴。我还真有仔细着观察过这位少年,除神情有几分灵运之外,着装朴素干净,面色淡漠无彩,尽显平常孩童之本色,只是喜爱读书,看得出勤奋与努力之心,懂得些礼仪与待客之道,至于其他当真没看出有奇才之痕迹呢。

平民百姓的日子虽不会大富大贵,一日三餐倒也不至于饿着。我在湖州城南村的过活就是如此。平常日月粗茶淡饭足够,多亏我食量不多,还可以帮衬着春耕秋收,也有些收入,所以李家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我的加入添增悲苦。

一恍这十余年的光景很快过去,因没有寻得通古斯的消息及方位,我便无奈的留在这里,但我并没有忘记细心的寻觅,只是没有出现期许的机缘罢了。

十几年的时间,欧阳永叔也生落的气宇轩昂,磊落大度,明媚大眼,彼显英气。只是身高稍微比我矮些。每次见面他仍是双手一辑文质彬彬,我也甚是礼貌还礼往来。

1025年的初秋,我无事到田间散步。突然狂风大作,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我赶紧跑到附近一座山下的石洞里避雨。

我刚跑进去就看到里面有人,是欧阳永叔,也在避雨呢,他穿着灰青的长衣大褂,正擦拭着脸部的雨水。

永叔看到我便双手一辑,笑着说:“急促雷电,倒无法提防,在此避雨也是种自然情趣。”

我也双手一辑说:“气象太过突然,雷雨交加让咱们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我们相视微笑,点头表示认同。我也脱下浅蓝的粗布外衫,轻柔衣上的雨水。

他又说:“认识许久,还不知哥哥更年?”

我说:“我是宗五年所生,二十有三。”

欧阳永叔说:“那果真是哥哥了,大我五岁呢,也高我约有半头。”

我便笑道:“你年级还小,再过些时日,便要高过我了。”我们擦净脸上的雨水,收拾停当,便站在洞口看雨中的田间。

我仰望天空,轻声叹息:“唉,离家多年,没有家乡的任何消息,也不知此时如何呢?”

永叔问道:“哥哥家在哪里?”

我说:“我的家乡在通古斯;因多年前走失,便留在此地,待寻得家乡消息后自会离开。”

他也说:“我原是湖北随州人士,因家父病逝特来此地投靠舅父;舅父要求饱读私书,好争取些功名,我不久后要去考取功名,不日也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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