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听着,便也思想,我将为苍生繁盛做些什么?终是没有期盼的思维让我安然。
这时,老者含笑浅问:“那么,默日,你认为如何?”
我是清楚我来到三维的使命呢,我虽有看过书籍,可从没有似永叔一般的深思,读书与苍生之繁荣还有如此紧密的关联?老者在问,也得如实回答。
我慢慢的说:“我没有永叔弟的才学广袤及博大精深,我要做的是如何让生命在此繁延不息,日日生机盎然,年年勃勃昌盛;本不以一朝一代为准确,而以朝朝代代为已任;让在此活过的众生,珍惜互爱、平和相处,彼此帮助、广博大爱;让每一个灵魂体面的来到,又体面的离开,此所谓自然的来、自然的去,让生命的轮回,安然舒展颐养天年,一生均不受外力所逼迫;让所有的生命,都活在一个温暖如春的风气里,欢畅舒展的度过尘世的每一天。”我说完后,便用眼睛悄悄的观看老者的表情,不知所言可否如他心意。
老者缓缓的说:“通古斯是个遥远的地方,若机缘成熟你自会知道去处,还有那朵莲花,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如今,你要学会的是,如何去感知人性的光辉,明晓生命的短暂与离别的苦痛,从而懂得何为珍惜、何为关爱,自此才会拥有仁爱之心,才有拯救之力,而不是临阵脱逃;待生命的波澜传递到阳光所照之地,待人性的慈悲沐浴苍生所行之处,你会领悟到珍惜与关爱的重要,会懂得艰辛与欢畅的妙处,会感到在这里活着原来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呢;生命的长与短并非重点,重点是须有一颗为天下苍生的心,这一点你与永叔有着异曲同工之理,今日老翁所言,还须深刻领会。”
老者说罢,慢慢点头,又轻轻摆手,说道:“你们都背负着各自的重担才来到世间,望不虚生命的此次行走,好自度过自己的尘世一生吧,去罢,去罢;万不可违拗今日之言,假以时日,望你们都创造出人类文明史上值得念诵的功绩,并成为这方水土养育的先圣贤哲呢。”
此番评述定论彼高,我与欧阳永叔听罢,均有受宠若惊之感,同时鞠躬一辑,以礼拜见:“谢过老翁点拨,今后定以风范刚正为准绳,以明练天下为已任,不辜负尊者厚望。”
我与永叔说过之后,便等待老者的声音。
静候片刻却没有了声息,也安静了许多,但光明仍照亮着洞穴。我与永叔侧身对视,然后一起慢慢抬头观看,眼前不见了老者的身影。
洞内的光明是一道斜阳自山顶的缝隙透射而下,非是自一岩石之上照射而来。我们彼为惊讶,恐慌中环视这里并无突兀的岩石,周遭空荡也无任何的物件。璀璨的阳光下,我与永叔则是面对着一处石壁施行礼数呢。
而太阳光辉仍然明亮,灿烂的有些晃眼。
我们细心观看,面前的石壁之上,渐渐出现了一副清晰的彩色刻画:一位自带光环的老翁,鹤发童颜,容光焕发,慈眉善目,双腿盘座在一块突出的石崖上,身下铺垫蒲团,前面点着一尊香炉,桑烟缭绕浮摇直上。老者双手合十,闭目静思,而头顶之上,一道鲜艳的金色阳光直射而下。在老者的面前,是两位年少后生的背影,在躬身听取谆谆教诲。两位后生的衣着与我们的正好相同,一位浅蓝的粗布外衫,身型高点;一位灰青的长衣大褂,身体矮些。一左一右,正是我与永叔的站位与形象。
我们大为惊讶,后又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
这情景让永叔甚是纳闷,我倒没有多想。我知道这是高时空的文明与智慧来此指点迷津,或来指点三维可指点之人。人类若走向一个高度发展的文明时代,总会有更加高度发展的智能前来引导;老者便是。此是时空不同造成的三维生灵所不能理解的现象。我还担心因此吓着永叔呢,好在他也只是感到无法解释,细想许久便也没有深究。
我们又对着石壁上的老者鞠了三躬,做足了礼数。奇怪的是,石壁之上画刻的两位后生,也一样朝着老者鞠了三躬。我自然有所感应,不知永叔是否感知。石刻老者心满意足安然若泰,后又轻松愉快的挥挥手,意识我们可以离开了。之后,我们便走了出来。
此时,天空已经晴朗,乌云早已散去,高高的太阳当空悬照,地面却是水润湿滑。遥山叠青翠,近水碧澄清,艳丽异花铺林荫,风和日丽暖青春。我看看永叔,他也一样看着我。刚才之影像仿佛在梦境一般。我们就静静的在洞穴边站立了好一会儿。
后永叔才若有所思的对我说:“默日兄,之前我读过《史记•封禅书》上有述,黄帝铸鼎于荆山下的湖泊处,鼎成,有龙垂须下迎,黄帝乘龙飞去,后人遂称其湖为鼎湖;你我均为平常百姓,自无黄帝命相,也无铸鼎之功,可终归在同一山洞受过上苍教诲,思绪算已乘龙飞升了;那么,我们就借上苍之意,命名此为‘鼎洞’吧,日后也好有个可以提及的名讳,也算为我们共同拥有的诺言做个诠释。”听罢,我当是喜之不过。
我说:“永叔弟,那我们日后便为着今时的诺言努力,他日我们定有相见之刻,待那时再细说‘鼎洞’之约吧。”
于是我们商定,此洞叫做“鼎洞”,此约定为“鼎洞之约”。
之后,我们便是经常的相遇。我每每向他讨教深刻的事理与思维,永叔都会大讲一番:天人合一,仁者无敌,以德服人,道可道非常道。他懂得多,说理引用很是准确。
他说:“虽然道德未必约束人性的行为,也非人们行动的准则,却是人类最崇高、最具尊严的实证;德才兼备是塑造炎黄子孙文化性格的根本,须宏扬扩大;而道与德只是提高或衡量个体素质与水准的标示,是‘人性’考量的标准,待每一个个体之素质达到了一定的水准,那么咱们的民族便有尊严,咱们的国家便会昌隆,咱们的大华便是傲然屹立,咱们的世道才可达到圣家所倡导的大繁大荣盛世太平呢。”
我听着有些深奥,问他:“贤弟如何得来这般道理?”
他说:“均从孔夫子等圣人的言论里读知,后再思想悟得。”我想,我也有读过,因不会思想,悟性欠缺思维浅薄,便达不到如此高的境界了。
关于“鼎洞之约”,我们只是会意,并未时时提及,但感知已藏于彼此的内心深处,且时时为之努力呢。
待转过年后,也就是1026年5月,一天清晨,阳光灿烂,和风轻拂,新花柔媚,喜鹊高歌,我正在帮大哥印刷书籍,永叔来敲门,还过上次借阅的书籍,我给他消了名,问这次想看些什么,去拿便是。
他站了一会儿,面部有凝结愁闷之状,彬彬有礼的说:“默兄,我将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是舅父与家母的意愿,说人生在世总得去争取一下功名;明日便要起程;如若不中,将返回城南再次相会。”
我忙停下手中的活路,说:“这本是好事,总归是向前迈出一步,还望欢愉离开;我近期仍居住在此,静等贤弟金榜题名的佳音。”
他笑着说:“好吧,我定会尽心竭力争取名列榜位,一定要争取得到皇帝的恩赐,好有大展宏图的机会,也不枉自己的一番高谈阔论呢。”
此时,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愿意他离开的念头,这是之前从未有的情感,我便体会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结?总想说得明白,却不知如何去说,就是离别了,之后不再想见,有一种不舍的情感萦绕在胸间,这便是离愁么?对,这便是一种留恋的情愁。我一时之间也失去了欢喜面容。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他曾经非常喜欢韩愈的书籍,我刚好印刻完毕了《昌黎先生文集》,这时正好相赠。我让他稍等,然后把一套六卷书从木架上取下来赠予他。
我说:“这是我印制的第一套书,相比算是精致,刚编订完成,本是打算我离开之时,送予你留念的;现在正好,当做送别之礼物吧。”这套文集我是依着“宋蜀刻”的笔法,用了近二年的时间精心刻印而成,其版式疏朗,雕镌精良,字体遒劲,加上选用优质纸墨,虽不是上乘之品也算倾心之作,总要对得住韩愈先生的文采才好。
他彼为惊喜,忙翻开阅读,看着字印感叹不已,还推脱说:“如此精致品质,堪称上乘之作,官刻也不过如此,为弟怎好接受。”
我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无关其他,总得有见物思人之物吧?”他才不好意思接受。之后脸露喜色。
他欣喜的说:“字迹劲道,手笔工正,每张每字都能洒脱自如的看到大华的文明艺术与博大精深,属厚重礼物;只是为弟没有相赠之物,那、就待默兄洞房花烛之时,我一定送上祝贺之礼,在此多谢默兄有心惦念。”然后他鞠躬谢过。
我也是双手一辑,笑言道:“为弟有此念想,为兄便是心已领会,还望飞黄腾达之时,能想到乡下田间有位默兄在念挂安康。”
永叔也说:“彼此彼此,有缘他日定会相见。”我们虽然没有提及“鼎洞之约”,但从彼此的眼神里,均明白了“鼎洞”在心中的位置,然后互相鞠躬一拜,善意微笑,算是告别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离远去,身影消失后,方转身回屋。心中自然升起淡淡的忧伤,一时间感到空荡静寞,落落寡欢无所适从。
我担心着之后彼此的路不知要走成何种的模样呢?
关于永叔弟所言的洞房花烛之事,想起便是我的心痛。我在城南村已住了十四年的时光。多年来,总有好心乡人前来为我保媒。
乡人说:“挺拔坤世之男子,独身一人有多不好?总得立有家室才对。”
每每如此,我均客气的回答道:“我在家乡已有妻室,糟糠之妻不可弃么。”便也搪塞过去。
也有媒婆隐约暗示:“家乡妻室远在它处,远水那能解得了近渴?已有十余年不曾回转家乡,既然在此安居,还是有妻室相伴为好。”我还纳闷呢,有水喝,怎还会口渴呢?口渴?还分远近么,还远水?远处的水那也是水吧?
我并非有意说慌,只是不能与三维的生灵成婚繁延子嗣,再说不同的生命组织结构有着巨大的能量差异,若是结合会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这个我懂,这些我能克服,我在四维的时间是静止的,这些根本不算难处。
所以,就算有过媒婆说和并与几位女子相见,我也是不想枉费了好心人的良苦用意,最终也以各种理由回绝。这不是高尚,而是本分,与所谓的荣耀无关,与所谓的崇高也无关。生命本应如此。
可十四年了,我仍是当年来到城南乡时的年轻相貌,人们不免怀疑起我的出身,或有人干脆说我与鬼魂混淆一体,这可不是好的征兆,要驱魔逐鬼才行。此话一出,便被大哥气愤的顶了回去。看大哥生气,我也气愤不过,还想过,若再让大哥生气,我就在你们的面前一气飞天,看你们以后还敢这样对待我不?这只是我的一时之想法,并未实施。之后大哥便很少再让我出门。
时光荏苒,花落花开,飘雪飞过春天又来。曾经瞬时绿过、黄过又白过的季节,在我的眼前不紧不慢的轮回出现,我就在真实的场景里,在人类的边缘过着我安然平静的日子,等待机缘的到来。
李步老爹及老妈之后几年相继去逝,我就与寒露大哥相以为命,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倒也安康。关于白家外甥欧阳永叔的消息,偶然听说当年落榜了,而他母亲坚持要他来年再次参考,便住在了京城,不久后白叔一家也离开了城南村,便失去了音讯,再之后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消息。
1037年新年后不久,气候异常,天干地旱,颗粒无收,乡下百姓苦不堪言。我家也是一样,日子贫穷青黄不接,大哥本想用售书或租赁书的所得存些钱两,好置得几亩田地自耕自足,结果未能如愿,无奈身处贫贱之交。世道如此,贫苦劳力也无回天之术,只是辛苦度日而已。
此时仍是大宋天下,听说这期间出了个叫欧阳修的官人,文彩甚是出众,所写文章有种昂扬向上之势头,大家都争相阅读。大哥便四下寻觅欧阳大人的新篇,想着多刻印几册好挣些币子。大哥还畅想着,趁此良机,印售些欧阳大人的文章,待机会成熟,购置些田地,就可以自立本户了,自产自足不需要向主家交纳租粮,也如同前街的白家一样,成为一地之主呢。可年年辛苦年年没有几分余额,所以这许多年过来,大哥忙忙碌碌,总也没有存得可以置办田地的费用,日子一样的清贫着。
北宋时期,大片土地的主人,对财富的盘剥建立在主家与佃户的契机关系上。在契单规定的租额以外,佃户与主家(土地的主人)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较之实行均田制的唐代农民有所减弱,佃户在购买到少量的土地之后,可以脱离主家(地主)的约束自立名户。便是成为自己土地的主人。大哥便是基于此种制法,才有了可以成为土地之主人的想法,除不知这只是说词而已,有权有势的当政者,怎会让一介百姓这么简单的成为土地之主人?若人人都成为土地之主人,那何人来当佃户呢?没有佃户那主家靠谁来供养呢?也怨大哥朴实当真,一直辛苦劳作,日子一样紧巴的苦着,度过十几年了,仍无任何可以成为一地之主的兆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