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回身来,认真的看过山顶的每条小路。是啊,这颗玉兰树下,我还采摘过花朵;那颗是洁白如雪的,这颗是粉红如霞的。是的,是牛头彩山啊,这条小路我不止一次的走过,并沿着此路上山下坡的攀登过许多次数呢。有一次不小心竟划伤了手指,还取些刺蓟的叶片,揉烂以汁滴于伤口来镇疼止血,果真灵验。山光岚影,梦中风月,依稀相伴,怎会有错?那么,城南乡呢?我定神望去,仍没有一点乡村的影子。细看倒有数个黑色的小点,在一片褐黄色的土地上来回移动。是人晃动的影子呢。怎么如此?我大惑不解,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我背好包裹急步下山。
此时我懂得了这种心情便是急切、迫切或焦急的词意所表达的意思。我三步并做二步,匆匆赶往城南乡,远远就看到三三二二的乡人在附近徘徊。而村落的位置已被毁成沟沟壑壑,全是新土,巨大的基石已经显露,似是被洪水冲刷殆尽的乱石岗,完全不见曾经的房舍与树木。
我赶紧上前,问过一位邻居:“大叔,发生了何事?”
大叔回答:“噢,默日啊,原来你还活着,还以为你与你大哥都不在了呢?”
我问:“不在?发生了何事?”
大叔叹着气说:“唉,天灾啊,天灾;这不么,整个村子与乡民全部消失了。”
我吃惊的问:“消失?”
大叔说:“房屋全被冲塌,家院都不见了,人员也全都、无影无踪了。”
然后大叔慢慢对我说起经过:“就是月余之前,六月九日早上,天傍亮的时候,好多早起的人,看到自村南边升腾起一道白光,对,说就是自你家院落的附近呢;白光一闪便向北飞去。之后,人们便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认为是凶险事件的征兆;果不其然,不久啊,整个村庄的上空就被黑压压的烟雾笼罩着,有胆大心细之人出屋观看,还看到黑雾里有一张狰狞的面孔,发红的眼睛冒着火光,并在村子上空来回的飞腾窜越,似乎查寻着异物。之后,就听到惊雷阵阵,狂风吹得天摇地动,大雨夹带着火焰直卷而下,整个村子掩埋在浓黑的乌云之中;待风雷过后啊,这里就被冲刷成了山沟壑渠,就成了这个样子。房屋树木片甲不留,全被卷走了;没有睡醒的人们,便在狂风中不知了去向;而跑到街上的村人,也被大风吹得没有了踪迹。”
我困惑疑虑:“怎会这样?”连忙寻问:“可否看见我大哥?”
大叔摇头:“唉,没有,全村也就剩下我们几人了,我们在这里寻觅好久了。”
我又问过他人,均说没有看见。
临家叔叔拿着一个册子对我说:“唉,李家老二啊,当初没见到你,就把你们家也算进去了;哪,这是记载全家灭绝的册子,四百多人呢,全没了,全没了。”
叔叔悲伤的说着,把册子递给我。我接过一看,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左邻右舍、前家后院的人员全部写在册子上了。
大叔说:“我们几个看情况不对,又住在村口,拚着命的往村外跑,才得以活命;唉,可也怪事呢,跑到村外就风平浪静了,一丝雨滴也没有;你看,村边的那几颗树也是纹丝不动;对,就是站在离村子七八米的地方,也是毫发未损;可再想着回村叫人,眼前就是一根黑粗的乌云柱子,是旋转直上的黑色风浪,狂卷着房舍与树木而去,人根本进不了村子;待天大亮了,风平了、雨也停了,才看清楚啊,这里一间瓦舍也没有了,也不知冲哪里去了,就成这个样子了。”
我忙跑到我家的位置,此处已化为平地。只能看清一排土屋的石根基础,两颗槐树连根拔起毫无踪迹,“思官”也寻不得一丝的迹象,更不用再提所有的书籍与印板器具呢。一想见不到大哥了,我胸口突然一阵疼痛,悲伤拥上心头,感到心口愤恨,心跳异常,似乎要炸裂一般。我只有急促的呼喊着:“大哥,大哥。”声音传到了远处,并未有任何的回声。
我想念我的大哥,我们在一起已有三十五年。我无法适从,心中空荡,站着发呆,受了惊吓般的“大哥、大哥”叫着寻找。
这时,邻居大叔慢慢走来,安慰我说:“李家老二啊,别伤心了,找不着也就找不着了;活下来的人啊,也一直在找呢;这不,寻了这么久,再没有生还的人了,再也没有了;唉,寒露已下落不明,别伤心了,叶落归根人落归土,归了土也就安泰了;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天灾啊天灾。”
大叔悲观失望的弯着腰,又说:“来吧,跟我来吧。”然后,大叔颤颤悠悠的引导着我,走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已堆满了无数个土堆,密密麻麻挨挨挤挤,每个土堆的前面都插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人的名字。这是为离世的亲人立的坟墓。
在大叔的指导下,我也为大哥圆了一个坟头,算是把大哥安置在这里。因没有找到合适的木牌,也没处写上大哥的名字。萍水相逢,大哥对我有恩,我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响头,权当谢过大哥对我这三十五年的养育之情。之后,便悲伤的守着。期间倒有外村的好心人送些衣食,我们悲痛欲绝也吃不下去。
大家又在空地处守了三天三夜,算是给城南乡所有的亲人们守灵。我数过灾难后生存下来的不过了了六人,可以说是全村覆灭。看到大家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我也感到有些悲愤,胸口处闷热,就是没有眼泪流出。之后,所剩无及的人们也彼此告别,分手离开了。有的远走他乡,有的沿街乞讨。
而我也得走了,虽恋恋不舍满腔悲痛也无能为力。至于去向哪里?走一步算一步吧。已经没有了城南乡,没有了大哥,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我还隐约的想过,这事件的时间与地点恰是我飞离的时刻与位置,不会与我有关吧?应该不会。我只是进入我的四维,对吧?也没人知道我的行踪呢。肯定不是我的原因。如此这般,我还不得随意进入我的时空了?四维可是我的家园。此念一出,又联想到之前每次进入四维后的乌云密布,让我倒吸口凉气,我还真得不能随意的进入四维了?我想了好久,还是不愿与我的飞天行为联系在一起。
唉,还是先想想去往哪里安身吧。
我得远离这里了。我已没有了可去之处。那么,去归随欧阳大人?他总不会养不起一个佣人吧?之后又想,如若问起又怎么解释“家父”的离世或村落的消失呢?唉,先走吧,待心思稳定后再思量理由吧。
湖州城南乡整个村落一夜之间夷为平地的事件,记载在湖州县志(北宋前篇)第八卷第351页,内容如下:
1047年6月9日清晨,由于突然的狂啸,村子里刮起巨大的龙卷风暴,先是一道白光闪现,自村落升起划向北方,随后便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在清晨时刻暴雨倾盆震天动地,待天亮后城南乡便夷为平地,房屋、树木全被龙卷风吸吮殆尽,整个村子成为乱石荒地。经统计,全村447人只存活7人,165户家舍全部消失,牲畜不计其数。有众多的邻村百姓看到,早些时间的那道白光,便是龙卷风的前兆,使的整个村庄在清晨时分就遭遇了灭顶之灾。只是平地起惊雷,静处生风暴,此类自然灾害到今无法解释。
而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一位在此生活过三十五年的男子,因容貌未曾衰老,曾被当地百姓认为是鬼魂随身妖孽附体,还被认为是造成天干地旱、收成骤减的元凶,村民一度担心是不详之兆,还担心将来会有未知的不幸降临。因其家人全力庇护,村民也没再计较。
在城南乡事件发生之时此人消失。约二十余天后,却又出现在村口,还与没有远离的6人一起给其大哥圆了坟墓。据说,此年轻男子来路不明,曾寻找过通古斯,还被外来寻觅者称之为“仙人”。再之后,这位神秘人便销声匿迹,也没有了任何信息。此男子为何永远年轻?村民为何担忧他会带来灾难?“仙人”的称号又何处而得?他与村落的消失有无关联?均已成为千古之谜。
这也是六十年代中期,我在寻找末日的蛛丝马迹、查看千年之内大华的自然之谜时发现的记载。我记录在此,也是让莫名的事件有个完整的注解。
是啊,那个在此活了35年、被乡民认为鬼魂附体的人就是我,那时我还叫做默日或默子。因日久天长,大家也称我为李家老二。之后说我销声匿迹有些牵强,我只是离开了城南乡而已。
是啊,我赖以生存的城南乡就这样没了。最后离别时,我走到大哥的坟前,在坟头立上了一块木牌,上面刻有:兄李寒露之墓,弟李默日。然后又跪拜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报答大哥今世的养育之恩。我立起身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之感让我悲从心升。我极度不愿离开,却也没有办法。
此时,我才有了一种凄凉冷落之感,也有种枝叶飘零之悲哀。与大哥在一起的日子,生活虽然清贫,总之有家可归,有伴同行,我自不用忧愁,如今只得依靠自已了。我想,只得寻找通古斯了,就算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我也得寻找到,只有此地才是我完成使命的地方,是我安心居住的乐园。
我沿着山路失魂落魄一直往北行走。
我在怨恨我的相貌,就因我是俊朗男儿,有着不变的面容与体格,才使我的亲人与村落遭遇不测?我是四维的生灵,我的时间是停止的,这并非是我的意愿。我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呢?
我一路行走,一路悲痛。原本希望印刷大人书稿,与大哥温暖的活过之后的日月,如今一切都化为空影了。此时,我也无心情再次进入四维逆向探知村落消失的原因,即使寻得也是自然灾难,我也无法与之对抗,若因悲切力不从心再被未知的能量消灭也不是没有可能,若再次发生大的变故可如何是好?已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了,大哥已不在人间。我有些对不住大哥呢,他一直也不知道,与他共同生活了35年的小弟的真实身份。
然后,我边走边想,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曲折的山路,一直向北而行。可是,通古斯在哪里呢?还不如转向滁州,跟随了欧阳大人,就当做一位家眷吧,也是可以活口生存的。我于是想想了,便转而朝着滁州的方向走去。
我沿着曲折的道路一步步的前行,村落的消失,大哥的离世,使我心情极度沉重,内心甚是悲哀,也没有心情升腾飞跃或欣赏美景,所以便安步当车的沿路行走。去往滁州吧,寻得一处安身之地再说。我还想呢,之前看过的田园风光、碧绿的庄稼,在阳光下盎然生机一片绿油油的蓬勃生长,此时,却是蒙上了一层灰暗忧伤的意味,一切尽显悲哀呢?风景似乎也在哀伤之中,景致也懂得人类的悲哀之情么?
我只是低着头失魂落魄的走。若遇到路上的驿站小店,我也进去休息一会儿,讨碗水喝或吃些食物。我默默的走过了五日,越走感觉天气越是寒凉,连阳光都透着冰凉的意味,我还有股自内向外溢出的寒冷呢。可我不怕寒冷的。而八月份的风,竟然吹得我瑟瑟发抖。此况又是为何?是内心的感知,还是真切的触觉?也无关紧要了。大哥已经离世,村落也已消失,世间只有孤零零的我了。
已接近滁州,我孤独的走入一驿站内,寻个空位坐下,已有很多食客坐落有序,并谈论着某些事件。
就听到一位人兄悄悄说:“哎,你看这天气冷得真快,说凉就伸不出手了,近期发生的许多莫明其妙的大事件,预示着天象要变了,这就是征兆呢;这不,若大个京城,竟然被黄河之水倒灌而入,全部湮没了;哎呀,伤害残重啊;那些家院牢固的大户人家,只是进了些水,而近处的村民,房屋都被冲倒了;唉,又有一大波人无家可归了,可怜啊,可怜。”
店主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何日之事?”
那人说:“这不就发生在6月,对了,是23日一早呢,当天早起的人们看到了白光闪耀,是在京城西北方向约五六里的地处,先有白炽光上下翻滚,清晨的灰暗里则是云光灿烂,大地一片明亮;象是,对,象是有神物在天空翻腾跳跃,不久啊便有黑云压来,风雨交加,雷鸣炸烈,整个京城也被黑洞洞的乌云肆虐着,天还没透亮呢,大水便湮没了汴城。”
另一位也是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有所不知吧,东行五六日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城南乡的村落,6月初的日子,也莫明的消失了;整个村子啊,哎哟,就没得有人生还;据邻村的人讲,也是在清晨傍天亮时,看到空中有白光闪烁的异常天象,不一会儿就有石柱子般黑压压的乌云,旋转着、狂啸着吹扫,这不,村子说没就没了,连房屋都卷刷的只剩下石基了,活下了仅可数的几人;哎呀,我去看了,可是惨呢。”
然后,几个人紧张巴巴的说着,还担心的看窗外的天象是否有白光闪烁。
那人又说:“还有更不可理喻的事呢,你们听说了么?是月余之前,在滁州欧阳大人的墙院内,发现了怪异事件,可是吓人呢。”
有人催促着说:“啥事啊?讲来听听。”
那人才低声慢慢的说:“在欧阳大人家的院墙处,突然生长起一种植物,爬满了整个墙脚;怪事了,一夜便生长了一人多高,还开着巨大的花;花朵是黑色的,黑亮黑亮的,有年长的老人说,很象是猪笼菜,说是早在百年前就灭迹的一种植物,也没这么高大呢,这会儿突然盛开了,听着就吓人,可不是好兆头;老人还说了,以往的猪笼菜是秋季开浅红色的花朵,因花形象极了猪仔,所以才叫做猪笼菜;已绝迹多年,不知何故又盛开了?花朵还变成了黑色,黑亮黑亮的。”
有人问:“花朵而已,有何神秘的?”
那人停了片刻,又神神秘秘的说:“唉,你们有所不知吧,都说是欧阳大人又要遇到霉运呢,当今啊,也就他被贬了二次,还不吸取教训,硬要实施变革,要变天呢;唉,说不定这就是凶兆,是来阻止大人革新的,大人还没看透而已;这不么,也只有他居住的家院发生了这种怪事;哎哟,还有更可怕的呢。”
那人还神经兮兮的看看别人,特别是看到我满面愁容后,便止住没有再说。有人催促着他快说。
稍后他才谨慎的说:“没事了,没事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三五天时间猪笼菜就全消失了,连一丝迹象都没留呢;你们说,这世道奇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