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聚精会神听他说,气氛凝重而低沉,有些惊悚与害怕,似乎我们的周围也要长出猪笼菜呢。他突然停住,却一副欲言又止仍忍不住要说的神情。
他低声说:“还有更玄乎的呢。”大家便催促着:“快说。”
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又怕因此惹上麻烦,还喝了口茶又四下的巡视了一圈,确定安全后才眨眨眼说道:“哎哟,可不说么,这世道真让人看不懂了?你们别吓着就行。”
大家又催促他快说:“大白天的,这里人又多,不会害怕。”
那人才说:“好吧,我就再说说更玄乎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吧,有家眷在黑夜里看到,那些个猪笼菜的花朵,经过一阵雾气飘过,竟然变出了人形呢,个顶个的黑衣黑镜,身高八尺,高大魁武,都拿着一张年轻人的画像在寻找;一波人在欧阳大人的院内寻找,找不到又翻墙而出,不知查找何人呢?哎,我给你们说吧,也有人猜测这是欧阳大人私自豢养的家奴,为着要报被贬之恨,开始行动了;连皇帝也感疑惑,暗自下旨查封了大人的家院,家眷不得私自外出,他人也不得随意进入,正调查呢。”
有人悄悄的问:“查过了么,什么结果?”
那人回答:“仍查着呢,还没查出子丑寅卯;大人也在忧虑;如此神出鬼没的众多黑衣男子,竟然不知来自哪里?你们说离奇不?可有家眷看见了,硬说那些个黑衣人啊,就是、猪笼菜变成的;当然没人相信了,这就是借口;听着就是唬人,若真是的话,天下可不大乱么?”
我听了一会儿,低声问过:“近日还是不许家人进出么?”
那人答道:“当然是了,这事都闹到官府了,官府也在查,是明查,还没得出定论,说是不几天猪笼菜啊、黑衣男子啊,全部消失了,可皇帝仍没让大人的家眷自由进出,大人正为这事烦恼呢;这帮人说来就来,说没也就没了,真象突然生长的猪笼菜一般;所以说啊,这年月怪事太多,听着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呢。”
那人又悄悄的讲:“家眷还说啊,猪笼菜的花朵先是冒出一团浓密的黑雾,待雾气散尽,便是站立着一个黑衣人了;有人亲眼为证,要我说啊,就是欧阳大人用的障眼法,是推脱责任的理由,不定真就是大人豢养的家奴,准备报被贬之仇的,却被外人发现了,只好这般解释了;日月再怪异、再悬乎,花朵也不会变成人形啊?”
此话被另一人连忙止住:“你可别乱传乱说了,大人怎会做出这类事件?大人可是当今唯一一位光明磊落、心系百姓的好官,兴许他人一时眼花缭乱看错也是有的,别说大人还树敌万千,不定就是有人陷害;如今皇帝都查无实据,你再多说就是传播谣言,小心吃官司。”然后朝我点头,示意不必再说。于是,吓得大家都不再言语。
而我正在忧愁,城南乡已灭迹,京城也遭水灾,还有猪笼菜之事。欧阳大人家的黑衣人事件,都惊动了皇上,非同小可。那么,大人肯定更加不安与烦心呢,这时若去投靠定是添加累赘,牵扯大人的精力。我理不清头绪。好在我已知大人正为着曾经的诺言而努力。所以,他日再去也是可以。
于是,我立即转身往北而行。我只是隐约感知到通古斯定在北方的某个位置,具体地点却是不知。那就随遇而安吧。
好在一路也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虽然清冷,终归八月的气候倒也宜人。再说了,我又不担心寒风刺骨,风餐露宿也是无妨。所以,一个人行走,倒也随意自然。不累便走,累了就在田埂山涧歇息。
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连数月,我在山谷野地渡过了寒冬的季节,待天气暖融了,我也如同新出生的青草一样,渐渐有了活力与朝气。待翻过了几个山头后,我来到一处宽阔的平展地带,也只是一处群山之间的稍缓地带。我已计算不清太阳升起又降下的次数了,只知道春天来了,鲜花又开了。
是啊,当我站在高岗之上,远眺碧翠的万里大地,一派美好的风光展现在眼前:新绿盈天,暖风拂袖,红花轻摇,彩云人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自高处远望,前面的山间一马平川,有两条河流交叉而过,交汇处有个村落闪现在花红柳绿里。我欣然走去。到了村口,看见矗立着一块石壁,上写三个大字:东里村。这里一样是春意盎然的景观:草儿知春伴风归,百花争艳竟芳菲;田间绿色穿柳巷,小院角落花叶翠。走得村边才看清:此处家家泉水相通,户户杨柳依依,清水潺潺流动,角落鲜花遍布,人们更是眉飞色舞笑逐颜开呢。
东里村坐落在清水溪与碧波湾两河交汇处的平原地带,左依通宁乡,右接正地寨,三村鸡犬相闻,隔河相望,百姓挥手致意,高声问候,无不体现着朴实无华的原始风貌。
村子的东侧群山起伏,站在村边向东眺望,最近的一处高峰是万鹂山,再往东约三十里远的最高峰是月牙山;两山之间是低矮的山头,群山绵延不绝,且娟秀在云雾缭绕之中,倒是风景如画之地。
东里村就处在倚岩临溪的最佳处。村舍依河道而弯,依地势而曲,还有青舍红瓦散落在平阔山间,处处展现着古朴的韵味与安静的美好。
青色的石墙,红色的瓦顶,组成了一副古老而又纯净的画卷。住舍之间的空地处,百姓们铺陈了曲曲折折的卵石小巷,修葺了零零星星的石围菜畦,清溪便是沿边而流。而村子的外围全是片片的方正农田,田间小径与菜畦交错有致,锦绣便随意又自然的飘散在宽阔之间,用真实与素雅装点着古香古色的岁月沧桑与农耕劳做的生活底蕴。
远远望去,行人游走在云盘雾绕的东里村子,恍惚踏进了云烟满轴的水墨画卷;而游走的身影,更似精美画卷里飘逸的精灵,一步一曲、一左一右,或婀娜多姿、或潇洒飘逸,都充溢着蔚为壮观的大雅与大美。
晨曦里,片片丝雾从山涧升起,条条彩霞在空中缭绕,或冲腾或飘浮在辽阔的山顶,随了吹过的轻风滚滚而来又悠然而去。于是,在这片大山深处的山坳间,便有了云丝连成的云河,云河汇集成云海,云海苍劲着大地,大地茫茫着天际。万鹂山与月牙山则或隐或现在云海里,偶然伸出尖尖的绿茵峦顶;便有了云端的峰峦墨绿,又与飘渺的亮白云海交相辉映,此起彼伏,活灵活现,浮逸似仙,犹如盘龙驾雾遨游,美好的无以言表,炫丽的不忍惊扰。这便是尘世的自然风光了。
终有一日,我按捺不住,慢慢的靠近村落,走过“东里村”石牌十几米的地方。有五六个大人在村口谈天说地的聊天,有男有女。普通的村民装饰,朴实的憨厚面孔,聊到兴致处,还开怀哈哈大笑;几位孩童欢蹦乱跳的在街上追逐戏耍。有了孩子们的存在,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与追逐声连成一片,显得整条大街都热闹非凡;还有狗儿、羊儿在村边悠闲自在的散步,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特别是几只体健壮大的狗儿,昂首挺胸的看着远方走来了一位陌生面孔,彼为警惕但没有怒目而视,还转头看过大人的动静,俨然一副若有风吹草动便奋勇当先之神情。
傍晚时分,黄昏的彩霞笼罩着大地,温暖的春风荡漾在心间,轻轻的溪水欢快的流淌着。我想,这倒是一派和蔼可亲的场景,朴实的乡情让我甚是喜欢,那么,这里定是天杰地灵的风水宝地了。
我慢慢走向前去双手鞠躬,问过一位年龄稍大的男子。问他说:“请问大叔,我要去往通古斯,不知沿哪个方向走呢?”
大叔模样的人轻轻摇头说:“通古斯?嗯,没听讲过,不知道是那个方向。”然后,他还帮衬着我问过他人。他人也是摇头。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时,走上前来一位老妇人,眼睛放着光芒,神态有些激动,口齿伶俐且有些急促的说:“这位后生,你寻找通古斯?我晓得,我晓得呢;不过要走远路,是很远的路,要走、嗯,还得半年有余的路程呢。”
我听罢一喜,心情非常舒畅,浑身清爽愉快。终于有人知道通古斯的下落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知晓通古斯的下落呢。我的心中即刻透彻明朗起来,一股暖流溢满了全身。
我异常兴奋的上前一步,面朝老妇人当即鞠躬问过:“还望妈妈指点一二。”
老人家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乐,仔细端详着我,声音高亢的说:“哎哟,通古斯么,我晓得、晓得,那可是遥远着呢,我年轻那会还住过许多日子,打东里村一直往北、再往北行走,得翻山越岭的走过一大段路程,可是遥远着呢;敢问后生,为何询问通古斯呢?”
我说:“那是我的家乡。”
妈妈仍喜出望外的说:“原来我们是同乡人呢,难道后生没有察觉出我们似曾相识么?”我定眼细看,没有印象,便轻轻摇头。
妈妈又说:“兴许是我记忆差了,但我感觉确实见过后生呢。”
我面带微笑:“还请妈妈明示方位。”
妈妈则说:“哎哟,这会儿天见黑了,要再往北走,便是深山老林,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不如今晚先停下,明日,明日吧,待我仔细回想一番方位与路程的走向,然后一一细说予你,我也有些年头没去过了,印象模糊,真得仔细想想才行呢。”
我点头许诺:“后生谢过妈妈,那就明天再说。”
妈妈又欢喜的说:“那,明天吧,待天亮了再赶路也是不迟。”
我又鞠躬谢过,只得说:“好吧,就明天再走,多谢妈妈提醒,我明早再来此地讨饶。”
我知道这是村落,没得客店所住。便回走几步,在村边一处避风的墙角下,寻得干净的地方座定。就依墙而座。几个孩童还忙乱的跑来,在我眼前嬉戏打闹着玩耍了一会儿,溅得满身全是溪水,之后又散开了。那几只高傲的狗儿,也警惕的跑了过来,远远的看着我,我坐定没事,狗儿便也安然的远离。
此时,我心中荡漾起阵阵的喜悦,如春风拂面般温暖,虽然风餐露宿,虽然饥肠辘辘,虽然行影孤寂,终是知晓了通古斯的下落,心中也是安慰、也是快乐呢。我突然醒悟了,原来这便是欢喜或兴奋的感觉,是三维时空的人类心想事成或心满意足之后的一种自然反应呢。
天慢慢的黑了,太阳也没入西山之下,村民各自喊着孩童回了家,空荡的呼喊声传向山谷很远的地方,加上潺潺流动的溪水声,彼显空灵之寂静。当晚的月亮照彻天空,大道上倒也朦胧着一层银灰色的光芒。之后村子没有了声息,便也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听得狗警觉的叫声及鸟儿的鸣叫之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了。
我缩坐在墙角下休息。其实再往北行走,于我而言也属无事,随便在哪个角落或田间地头,我都可以稍事歇息。只是为着表示尊重老人的意见,才寻得一墙角而座等待明日才走。我在暗处,欣赏过月光下的田野,朦朦胧胧、飘飘渺渺也是一片迷离的风光。之后,便也闭目养神,可周围的风吹草动我都仔细的听着。
约到人定时刻,我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很是轻柔,似是一位柔弱女子。声音渐近,接着看到一个细长的影子走到墙边。
待影子拐过墙角,有一低微的声音叫道,“大哥,大哥。”果真是女子的声音。
我在暗处,不便发现。她探头张望,因不知她呼唤何人,我没有答应,故意弄出些声响,并站起身来。
她听到后,忙走了过来,仍浅声低语柔柔弱弱的说:“大哥已经歇息?”
我忙回话:“没有,不知姑娘可否有事?”
女子温柔的说:“我妈说了,你孤零一人在外,又行走了许多路程,定是没有吃饭,这不,让我送些面饼呢,还有水罐;你先吃下,别饿着身子。”
我慌忙施礼,双手一鞠,表示谢过。
我说:“无妨,几日不吃倒也无妨,多谢姑娘美意。”
女子又说:“我娘说了,少了啥也不得少了饭食,不能任凭自己年青壮实就不知顾惜,慢慢长夜,饥饿难熬,要走的路还远着呢,你就吃下吧。”
我不好意思,但盛情难确,倒不如接受,好让女子早些回还。
我谢着接过:“那,有劳姑娘与妈妈用心了,谢谢姑娘。”
女子仍柔和的说:“大哥,我名叫伯姬,是傍晚与你相见老妈妈的女儿;我家不远,转过街口即是。我妈说,若不介意的话,你不如就到我家的西房用餐,也有木凳可座呢。我妈说,有个西房休息一晚,总好过在野外地头,免得夜深冰冷的得了风寒。”我没有回话,自是不知如何拒绝。
这时,女子轻柔一笑又说:“大哥不用担心,家里只有我与母亲两人,你只待在西房即可,是不让进入堂屋的;明儿一早,待我妈妈清楚了方位,你便延路而去。”虽说没有同意前往,可我心中甚是温暖,胜过用了食物。有人关怀真是幸福呢。
姑娘又轻轻一笑:“大哥,要说呢,担心的也是我们,你一八尺男儿,有何担心之事?如若不去,倒显小气了。”
我一听也是,若妈妈明日晚出、不出家门或一早去向了他地,我却不知如何寻觅了?倒也省却了等待的焦虑。
我只好说:“那,多谢姑娘,只是不想给姑娘留下劳累。”
女子柔媚回答:“大哥,我叫伯姬,叫我伯姬好了,不劳累的。”
我说:“那,谢过伯姬妹子,我叫默然。”
伯姬便微笑着说:“我知晓你的名字,默然哥;我们都不介意,你倒介意起来,那跟我走吧。”如此一说,我有些惊讶,倒也心中暗喜,便思索起缘由。
我说:“那好吧,今晚就打扰姑娘与妈妈了。”
姑娘轻盈转身,说:“默然哥哥客气,举手之劳,那敢称打扰呢。”
于是我一手拿着吃食提着水罐,一手背好黄色的包裹,还轻拍身上尘土,便随了姑娘前行。
转过墙角,迈过小溪,在月光之下,我才看到,这位伯姬姑娘浅谈微笑,倒有几份象极了南巴深谷里我看到的莲花女子呢,对,虽然不甚明朗,确实有几分神似。原来如此,我自然又想到那轻浅一触的亲吻,心中更加甜蜜与温馨了。
我与姑娘相随而行。月色亮晶,银光如注。女子在前缓移金莲,我跟随在后。幽静里,一对年轻男女在月光如水的夜晚行走,倒是一幅极美好的人间画面。我们走过前面几户,又转弯进入一个小胡同,步入深处,到了一家院门前,女子上前轻轻推门而进,门轴“吱吱”一响,立即引来村内的几声狗叫,打破了寂静的星空,也给村子增添了幽深的意境。
我们前后进门,女子转身又关闭了木门,仍发出“吱”“吱”的响声。我看到前面的堂屋亮着灯光,门也开着,有个人影迎了上来,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却也知道正是傍晚时分说知晓“通古斯”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