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是归途,皓月当空远山中,踏雪无须寻寂静,纵步千年亦随风。
人生的旅程我已过百年,不论是飘逸清风的雪絮,还是亡命飞奔的白狐,或是玉树临风的男儿,我都是浅浅淡淡,落落大方,随意散发着一分纯洁、一分天然与一分真情,让自己的天空更加深远与广阔,让自己的行程更加宽厚而无疆。
于是我想,在我幻化成人来到尘世的这段时光,果真如同飘雪一样,在生存的最后时刻,飘飘洒洒,荡荡漾漾,终也寻得了一所灿烂的好去处。那么,在我落尽铅华之后,仍然化做雪飘,与花团锦簇里,可以溪涧载舟,可以岸边润土,也可以花间滋叶,更可以银装成景,静好如初的安然等待着每一种机缘的到来。这朵偶然而至的莲花便是我的机缘了。一切只待随缘飞落,便是千帆之后的好去处。
于是我又想,春雨似烟,声处悄然,秋光而至,随机似缘,这也是我在尘世间应承的时运吧。生命的存在,只有在行走之时飘散芳香,在落定之地护守安好,便是自由与姿彩的永恒呢。
我沿着山间小道轻快的游走在宽阔的崇山峻岭之中,我又自由的行走在辽阔的大天大地之间了,这竟然得益于一朵莲花的机缘。我非常高兴。
眼前是一片广漠的丘陵之带,远远望去,此起彼伏的山坡,在高峰处相望,在低谷间相连,倒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景致。只是山丘之上空荡无人,长满了野草,尽显凋零之状,不免有些荒凉。这已是深秋季节,收获已经结束,宁静也是正常。走下丘陵,转入一带峻峭的群山之中,回身转望,碧空寺耸立在苍天之间、悬浮在云雾之中,飘飘渺渺虚虚实实,彼感遥远苍茫。那么,我看过的春秋交替之景,便是眼前这片平缓的山丘与广袤的山形,也一样是眼前这片碧绿的天空了。黄昏的落日,照耀着大地一片安好美丽;傍晚的彩霞,在蓝色的远景中纷飞,犹如仙女们用千张机织出的云锦,柔美轻盈,薄雾细透。
我不知此时是何年代?只是感知太阳还是那样的明亮灿烂,空气还是那样的清新爽意,落日还是那番的秋水一色。满目的金叶在风中飞舞,我已进入了一派峰峦叠嶂的山岭地带。
走出起伏稍缓的山区,眼前是一大片野草丛生的荒地,象是大的草原,草儿已显枯黄。在草原的深处有一排排的房屋,是处村落。
慢慢走近,首先看到了一潭明镜映天的碧湖,周围也全是渐黄的草儿。在湖水的绿波清柔里倒映着白云与房舍的影子。碧空万里,湖水清澈,别有洞天。我甚是兴奋,总归是寻得了可以居住的地方,便欣慰前往。
走到湖畔,看秋风吹拂的湖水,皱褶便荡花了房屋的倒映。而倒影呢,显得湖水愈发清冽澄澈,似一块晶莹的美玉,色如羊脂,细腻温润,纯得让人不忍直视,清得让人不忍探知,静是让人不忍走近,仿佛不经意的脚步,便混沌了这份圣洁与高雅,破碎了这份美好与纯粹。天高风拂,岁月空旷,一切尽显悠悠之韵与纯朴之雅。极目远望,草色远绿近淡然,酥枝轻佻摇风寒,平崭田垄露秋意,卸艳喜迎鸟归还。
好一派旖旎的风光,一切全在崭新的欢喜之中了。寻得了村子,我感到冷风也像去掉了硬度的冰骨,柔柔地拂拭在脸上,显得温文尔雅起来;世界与我也充满了亲昵的微笑与和悦的温暖,我似乎才感知了新生,懂得了存在。
绕湖畔前行,走进村内,却不见人影,只有一群鸟儿受了惊吓振翅高飞飘落远处。大街小巷也满是荒草,且布满了杂乱的马蹄印迹与牲畜污物;再看过院落,全是倒塌的破墙与房屋,窗棱花格已枯朽风化,呈现凄凉破落的状态。显然已是多年无人居住的废墟。这般美好的村落与风景,这种灿烂的阳光与秋日,误入一处废墟,于我则在温暖的角落里,硬硬升出了一丝的荒凉与冷清,还有些许的遗憾,并有种莫名的恐慌与死亡的忧虑萦绕心头。
慢慢走入小巷,处处是倒塌的院墙与遍布的青草;青石铺就的路面间、破落的小院内、已倒塌的墙壁上全是枯黄的草儿,还非常茂盛。街道边的草丛中,有碎裂的碗片及罐片,有许多腐烂的衣物与腐朽的木椅,似是遭遇过掠夺与浩劫呢。草丛之中最明显的是马蹄的踩踏印迹,以及主道与小巷上都布有牲畜的污物,预示着这里是一处放牧的荒野,或在放牧的野地建起了房屋。只是岁月久远,房屋已经破败。
透过残墙断壁,再看过其他的家院,一样是门窗已腐蚀,墙壁已倒塌,杂草丛生破旧不堪,也有残罐破瓦的碎片、腐败的破布衣物及腐烂的桌椅板凳;一样是一片狼藉的状态。
定是遭遇了入户抢劫,整个村子仿佛被洗劫一空。破落之状显示着,已是许多年没有人类的踪迹了。
我沿街转悠了一圈,家家如此,户户这样,除却野草丛生,便是污物满地;不会是黑暗魔鬼来此猎杀人类吧?看看天晚了下来,我便随意的找个可以依靠的墙角坐定,准备静坐一夜,明日再去他处寻找可居住的院落。天暗了,村落更静了,此时我才为着终是重返了三维倍感欣慰,浑身充满了温暖与亲切、喜悦与安然之感,破败的村落也没有影响到我的慰藉之情呢。
半夜时分,我突然想过,这里不会是通古斯,发生过大爆炸吧?一晃多年,末日已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房屋的损毁之状又不似发生过大的爆炸,只是这里荒芜而已。于是便也心安。
我仰望天空,月亮仍是晶莹清晰,星星依然亮晶闪烁。我已回到了曾经的尘世之中,我亦逃脱了魔鬼的死命追杀,我还平安的活着。活着的感觉真好,踏实的世界真好。我彼感欣慰呢。
突然,自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我悄悄伸头望去,月光下有一行骑队,打着火把自远处依次而进。驰入村落后,便沿各条小巷分头查看,仿佛寻找着什么?然后,他们才汇聚在街口处。正好在我隐蔽的旁边。火把照得周围一片明亮闪耀。
我悄悄探头观察,约有十余人,打扮甚是怪异,发式也是另类;额上的头发弄成一小绺,悬在额门;顶侧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绕在耳朵后面;头戴统一的笠子帽,身着相同的短式袍衣,腰束宽带且有很多的皱褶,高筒皮靴,甚显威武;面孔神奇,额头突出,眼穴凹陷,两腮鼓起,蒜头样的鼻形,象极了北方寒冷地带的野蛮人士。每人都高举着闪亮的火把,说着干硬蹩脚的汉语。
我藏在暗处,静观事态的发展。
有人凶悍的问:“没有看到灯光吧?”
回答说:“没有,与往常一样,也没看得人的影子。”
凶悍之人说:“不得有误,任何声音及光都要查得清楚;这帮蛮人仍死心不改,还四处涂写标语,高喊灭元,这是想旷复大宋呢,一众傻瓜,痴人说梦;定要小心为好,若有人出现,格杀勿论,不用有任何顾虑;若有异常也得仔细跟踪,防止在荒村野地聚集着力量,形成大的气候。”
众人同声回答:“遵命。”我听得出这是北方野蛮荒夷之人。
还听得有人笑着调侃说:“大人,这已很长时间了,也见不得有蛮人出现,寻不得人靶子猎杀,甚是手痒呢。”
凶悍之人粗鲁的大声笑道:“会有的,定然会有的,蠢人难耐不住,会悄悄迁回到各处村落,猎物总会有的,细心寻得猎杀就是,哈哈哈。”
又有人说:“秋季了这大片的青草丛生,我们在这里放牧养生真好;把南蛮平地变成青青大草原,大汗想法果真英明。”
接着又有人随声回答:“果真了得,了得呢;走了走了,去往下一村落查看去,没准就有人靶子了,哈哈哈哈。”然后,一队人马,狂声说笑着,高举着火把奔驰而去。
我不知为何这样。却也明白了,这个本该繁华的村落变得荒芜与寂静的原因。原来有人故意把村子变成荒芜之地,还有专人来此追寻着把活人当靶子猎杀。平民百姓安然度日,为何成为他人的靶子遭遇追杀呢?何许人物这般泯灭人性?定是趁黑夜时分,寻着一丝光影而来猎杀?这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难怪遍地是牲畜污物与马蹄印迹了。
待没有了任何声息,我才悄悄走到村口,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显示生命的光亮。我深思许久也没得明白,便也在墙脚下恍惚的过了一夜,并时刻倾听着异常的动静,防止莫名的灾难降落。我突然想到,这群野蛮荒夷之人,与崖山之战攻击宋军的野人是同类呢,所以才对汉人恨之入骨。
第二天早上,太阳已高悬在空,我才悄悄的探出头来,看定没有马队或人影出现,才放慢脚步小心谨慎的溜出村落。然后,沿着道路警惕着朝向前方快步奔跑。我还想,此是平坦之地,绝对不会如此平安,远处定有猎人出没。我弯腰跑了好久,看得前方有一处山区,便向山谷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神情紧张,祈祷着千万不要遇到野蛮之人。待走入了山谷的深处,我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并放慢了脚步游荡。待到黄昏时刻,方寻觅着想要走出山去。我走到一处山角下,环视四周,看远处的大太阳也渐渐的悬挂西山,林中飞翔的鸟儿也寂静的落定归巢。这里已远离了危险的村落,我才悄悄启动次声波的功能,探知附近可否有人们居住或有异常动静。
突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底沉的声音,嗡嗡杂杂,喧喧吵吵,密密集集,细听是人之呼吸与马之喘息的声音,繁杂喧嚷乱哄鼓噪,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附近聚集密谋;我的神情骤然紧张,慌忙躲避并沿声靠近,防止发现后被杀。
果真在深处的山谷之内,看到了藏有的千军万马呢。
还有一人压低着声音高声宣告,似是鼓励着士气;虽然压抑着声音,但勇猛的气势仍能显现出来。我懂得了,这批大队人马,正整装待发,准备去对抗什么?或是发现某个村落有人要去大举猎杀呢?肯定查得了猎物聚集之地或有大批乡民回村,正准备出击围剿,好一举歼灭。
我沿着山角慢慢的转到山谷,从碎石坡地间攀枝拽树渐渐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楚,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野蛮荒夷仍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又要大开杀戒突然袭击某个村庄了,否则不会隐蔽在大山深处密谋。我的眼前闪现出崖门之战的场景,这里的百姓又要惨遭灭绝了,一片片、一场场、一庄庄及一群群的汉人被野夷砍杀。
这群惨无人道的畜生,又准备袭击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么,肆虐杀戮大华平民的行径仍在进行?汉人的末日又一次来临?十万浮体横尸崖壁的情景在我的脑海一闪,我就感到一阵颤栗。我抬头看天,晚霞眩彩遍布,风吹枝叶轻摇,空中并没有异常黑暗的乌云滚动。对付三维之众我易如反掌,我暗自庆幸,多亏我及时现身,发现了猎杀征兆,否则百姓又要遭殃。
如此说来,那个闯入碧云寺的小女孩儿,还有那朵洁白的莲花,冥冥之中是上苍对我的引导呢,让我及早发觉了隐藏的野蛮队伍。若真如此,我定要早施对策,在黑暗魔鬼赶到之前,把这帮恶魔埋入重重的九层地狱之下,免得野兽行径祸害苍生,不得再让无辜的生命白白送死,也好报之前被大肆杀戮的仇恨。主意已定,我做好准备,随时推开四维之门。
我又悄悄走近大队人马,静观实情与动态。
此时,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还不时传出马鸣及蹬蹄的急躁之声,且夹杂着众多人员粗重的呼吸声。
有个压低的声音似在宣誓:“驱除鞑虏,恢复大华,立继陈纲,救济斯民;苍天已失,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此声音让我一震,立即收手以探究竟。
我站在一崖石后边悄悄探头,看到了山谷之内,果真隐蔽着一支大队人马。放眼望去,整个山谷黑压压的一片,已被人马填得密密实实,风都吹不过去,仿佛有上千之众。我要探个清楚,又静静的下到谷底,并隐藏在暗处细探真相。
却看到这群人全是百姓装束,额头上没有弄成一小绺的发型,两耳后也没有绕过的辫子,没有戴统一的笠子帽,可每人的额头上都绕着一条红头巾;穿着全是普通村民的衣服,也不是短式的袍衣呢;他们衣衫并不整齐,并无高筒马靴。与夜间闯入村子举着火把的野蛮荒夷大不相同。
但个个身躯凛凛,人人相貌堂堂,弯眉如漆,目光神亮,光射寒星;骑高头大马,发愤怒神情;胸脯宽阔厚实,有万夫难敌之威风;特别是领头发言之人,话语铿锵有力,如舒展千丈凌云之气势;激情昂扬,似撼天雄狮战云端。细看他的装饰,头戴红色巾,身披朱红甲,上穿织布衫,下着抹绿靴,前后铁皮护心,左肩一张弓,右肩一壶箭,挎口腰刀,手中举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座下一匹火炭赤红烈马。
再看其他众人,个个手中举刀,人人挥舞拽棒,奋勇轩昂群情激愤,彼显洒脱、冷峻、威武之阳刚气概。他们在高喊口号:行道替天,全忠彰显;辅国安民,邪去正还;灭元复宋,依仗天箭;誓死如归,恢复家园。细听之后,我明白了,原来是当地村民组织而起的汉人起义队伍,是一支与野蛮荒夷誓死争战的农民起义大军。他们正在密谋义举,要与野蛮抗衡,誓死要把荒夷赶出大华的土地呢。他们相聚在此一定是鼓舞士气激励人心。此时,我才想到了那位进入碧空寺的小男子汉所祷告的事由了。
突然,远处有人看到了我,便策马奔来。我一时不知所措,忙缩身藏于岩石之后。我想,这批人马隐没在偏僻的荒山野岭,定是担心外人知晓。若机密泄露,大事必定难成。那么,我就是一外人了?我紧张的抽身往山坡上跑去。这是崎岖的山间荒坡,骑马并不如我灵活,我三转二拐的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外。我跑到一处岩石的后面,天已灰暗不易觉察,之后便没有了一丝气息。
那么,我在碧空寺静寂了多少年月?汉人惨遭大规模的杀戮了,怎会又有众多之人聚集?这又是何种时局?世间的变化果真莫测难辨呢。我启用次声波的功能,听得在前方不远处,有二二三三聚集在一起的呼吸声。有几个人寻找的脚步声在渐次靠近,还不时的传来小声的对话。
有人说:“这边没人,去哪边;须认真查找,万不可放过一个密探。”
有人说:“已去报告刘大人与徐大人有异人潜入,务必抓住,这关系到川东与川西十几只起义大队的成败,不得因此坏了义举大事。”
还有人说:“密守极环地的各山间路口,他暗我明,静候等待即可,消息决不能在我们大新左州败露。”
我又去听大队伍的动态,山谷间劲风吹拂,旌旗烈烈,发出刺拉拉的声响,在空荡的谷底间回荡,硬裂裂的有些瘆人。却也只能听得马蹄阵阵离开的声音,声音轻浅弱小,队伍明显慎重了许多。过了很久才没有了动静。既然已知不是伤害百姓的野人,便也不再关心之后的情况。
只是多年以后,即到了1965年秋季,我在查看历史事件的资料时,才知晓当时的局势。资料写着:元朝至正二十六年,在大新左州极环地,元未时期汉人刘福通、徐寿辉领导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起义军皆以红巾裹头,名为红巾军,已聚集强大力量反抗元朝的恶霸世道。为防止韩山童将军因奸细泄密被杀的事件重演,起义军躲避视线,才隐蔽在极环地的一处山谷共议大事,即便如此慎重,还被元军奸细查得踪迹,以寻找莫名的叫通古斯(野蛮荒夷居所)之地混入其中,好在红巾军设计抓获并沉入深湖,否则大华汉人的历史将重新改写,文明的进程也将迈得更加艰难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