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翠玉还不相信,认为是我不够喜欢她的托词,所以她还是哭泣着离开。我想,这次可以找到她,即能带她进入四维去感知不同的世界,也可让她为我作证报上户口。所以,想定之后,我便查到了她现在居住的地方。回索多镇正好路过。所以专门去看过她,并告之当年我所说的时空之事,决非乱讲乱说。如果可以,我就带她返回到她的年轻时期,反正已没有什么阻碍禁止我进入四维空间了。
于是,我一气飞天,飘落在她的眼前。老年的翠玉正站在村口,仰望着远方的道路呢。多年的辛苦劳作,长久的风吹雨晒,还有四十余载的尘世沧桑,她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目光浑浊、皱纹满面、老态龙钟,颤颤微微的站在冷清的村口,用手打着前罩,眯着无神的眼向远方张望。
我是费了些力气才在这位老婆婆苍白的面孔中,寻得些她年轻时的印记。这让我唏嘘生命的短暂,感慨年华的易失。是啊,花落还有再开时,而人生又有几度花开花落呢。可我没有任何变化,当我走近她时,她只是看到了有位青年人走了过来,还往路边的方位挪动一下好让我过去。
我站住,认真的看着她。她才皱了皱眉头,微微向前伸了一下脖子,又定住眼神看了片刻,终也认出是我。
翠玉高兴的惊讶道:“你是、长久哥?”我点点头。
她瞪着眼睛惊喜道:“哎呀,真是长久哥?真是呢,果真是呢。”泪水瞬时流下。
我说:“我来看你了。”
她无法抑制惊喜,哭泣着说:“你看,你看,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了;哎呀,你看看我这会儿老成什么样子了,都成老太婆了,可你一直没有变样呢,还是这么年轻,多好啊,你还这么年轻呢。”
然后,便是上前握住我的手,眼睛仍不停得流着泪水。
我不知如何安慰,便亲切的说:“是我,我来看你呢,你过得可好?”
她说:“好呢,好呢,你看啊,只是老了,成老太婆了;可我后来听说,你跟着一年轻人到通古斯去了?”
我说:“是的,这不,已经回来了。”
她说:“你看,一别多年,你还是这么的年轻,一点也没变化呢。”我微笑着点头。
她又说:“噢,这会儿我算是明白,当年你为啥不同意了。”
我说:“你有所不知,当年不同意,就是因为现在的这种状况,我说过我是四维的生命,咱们属于不同时空的人,若一意孤行咱们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她含着泪点头:“我知晓,知晓了;知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时年轻不懂事,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唉,现在懂得了,可惜已经老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安慰她说:“生老病死是人生的一种常态,顺其自然就好;我们都是普通的生命,若在一生里平静的度过,虽是苦多,也是最幸福的事情;总归生存在没有战争、没有撕杀的时代,便是慰藉与安康呢;就象现在的时局,少了流离失所与担惊受怕,本身就是一种美好与安宁,应该知足了。”
她边擦泪边点头说:“知足,知足呢;你看啊,这会儿你让我看到了咱们以前的影子,想起了年轻那时一同下地劳作的日子,我是高兴才流泪的。”
她又擦试着眼泪说:“我知道原因就不伤心了,什么三维四维,我不懂这些,只是知晓当年分开就对了,要不然咱们都得跟着遭殃受苦,也不准就活不到今天,享受不到现在的好日子了;长久哥,你说说,这么安稳的日子,不多活几年多可惜啊。”
我含笑点头:“你说的对呢,你这样想最好,虽然同是人类,都站在这里,但存在的空间却是不同;当年怨我担心异常事件的发生,没能带你进入我生活的空间去,现在可以了。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带你进入我的空间,让你看到我们之前在一起的光景。”
她先是一楞:“能看到之前的光景?”接着便是点头同意:“那感情好啊,我愿意,愿意着呢。”
我没等她弄得明白何种事由,便已推开空间,带她飞向了我们的年轻时代。
我顺着她生长的时空反向而去,让她看到她离开索多镇后生活的画面。我们就在她曾经的身影旁边指指点点,而“她”并不知情。翠玉彼为惊讶。之后又飘然返回到田间地头落定,看过“我们”在一起耕种的日子,虽然劳累却极为开心。然后,又落到“我们”曾经离别时的街口。我带老年的翠玉站在稍远的地方。
这时,我们看到年轻的翠玉仍站在村口伤心悲痛,流着泪在听我的解释与安慰。小翠玉虽然不懂,却知晓我不会骗她。她的夫君在前面等候。
我对老年的翠玉说:“现在你已经明白了缘由,前去安慰几句吧,我在这边等你。”
老年的翠玉便慢慢的走上前去安慰年轻的翠玉,她牵着年轻翠玉的手,心平气和的说道:“翠玉啊,不要因为一时的情感太过悲痛,既然没有缘分,就是还有我们不能明了的原因,感情之事无法说清,悲观失望也与事无补;你这会还年轻,感觉不到我们的日子啊,虽然平淡却是幸福呢。当光阴一天天的过去,人也老了的时候,你返回头来再看看人这一辈子,才能懂得了,活着啊,其实是一个非常短暂的过程,本没有可以伤心的时段或悲观的时间呢,所有的伤悲啊,都会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而冷静下来;年轻人啊,一定要为着今后的好日月着想,好日月开心着过还来不及呢,千万不得整天悲伤着过;要懂得珍惜与爱惜所有让我们欢喜的事或人,要让自己活出一个欢天喜地的以后呢;可年轻这会吧,一般都不懂事,不懂得珍惜,不知道爱惜,到老了就会留下遗憾了;唉,人活着的好日子是这么的短暂,只有一个转身或刚清醒一个梦境的时间,生命就走到头了;当活到老年或更长的时间了,你活懂了日月,看懂了生命,方会明白啊,平淡的日子才是福分呢,别伤心了。”
老年的翠玉彼真诚的牵着年轻翠玉的手,语重心长的安慰,还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小翠玉惊喜万分,欣然的点点头,因为她已经看清,这个婆婆便是老年的自己呢。她们互相慰藉着相拥之后,小翠玉才安心的跟随夫君离开了。老年的翠玉看着年轻的翠玉安心的离开后,很是欣慰。此时她的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我说:“你这会懂得了,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不能如愿的事情,这一切均由我们不知的因素左右着,不是谁不好,也不是谁不喜欢谁,而是存在着不可逾越的边界,是命中注定的边界,就是我们平日里所讲的缘分;牵强的缘分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啊,都不要太过悲伤,也不要太过自责;你看,现在多好,你在你的时空里幸福的生活,我在我的空间中安然的度日,各自安好各生喜欢,一切也并非想像的那般悲苦了;活着就该这样,不论谁离开了谁,都要对得住自己的生活与尘世的生命;我们都要相信,如果事与愿违定有更好安排,一切都有最好的结局。”
我抬头望着苍茫的天空,又说:“这就是苍生赋予给每个生命应有的定数与意义。”
老翠玉一直点头说:“是啊,说得是呢,我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论外界怎样影响,我们都要在属于自己的小范围内,开心的活着,并对得住活过的每一天呢;放心吧,长久哥,我会好好的活着,不论如何都要开心的活着呢。”
之后,我们又返回到老年时期翠玉的村口。
我才告诉她说:“我是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才来到尘世,这可是苍生赋予的使命呢,等我把使命中的事情做完就会离开,不再回来;我本不属于这里,更不能与这里的任何人结为夫妻;所以,我至今仍一人生活。”
我还特别强调说:“此事万不可乱讲,否则我们可能遭遇杀身之祸。”
翠玉点点头,宽心的说:“我晓得,我晓得呢,天机不可泄露么,我不会乱说的;哎呀,能活着再见到长久哥你呢,我可开心呢,也是安心了;那么,这么多年了,你的事情办得咋样了,办完没有?还有啊,你过得咋样,可好么?”
我点头说:“人是安好。”又摇头说:“事情已经办过,就是不知办没办完。”
她又笑了:“你看,你的说法我又不懂了;再说了,你本该安好的,还用我挂念么?这样看来,你的事情仍是没有眉目了?”
我说:“是,还没有眉目,我既然没有离开就是没有眉目;因为现在的人们都要办理户口,我才来索多镇,上了户口也有益于我去办事情了。”
她说:“说的是呢,这会儿来正好;前几日在镇上填表登记时,我还想着你呢,不知长久哥是否也办好了户口么?可不说么,咱们这里的人说话就是邪乎,刚提到你没两天,你就来了,我在村口张望的就是你呢;想着,说不准你就会回来,索多镇是你的家,可真就回来了;我还想你变成怎样的一位老头子呢,没成想仍是这么年轻。”
我点点头说:“既然是大华汉人,就得上户口,要不然也不利今后的出行;不过,我得改名叫木安强了,是木长久的孙子,说我父亲叫木则西,这样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容易报上户口。”我还悄悄说:“为了之后许多年的行走,这次还得替我所谓的儿子登上户口,刚出生的,名字就叫木天山,免得不久再来一趟。”
老翠玉点头表示明白,还说道:“你的世间能回到过去,再过20年后你还是这样年轻的话,与出生年月可不相符了,我晓得道理呢。”又说:“想想你可是真好,永远这么年轻,可这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我能跟着你去看过,就心满意足了;每个人啊,都有自己活着的路数与规矩,只要心安就好。”又说:“我不再眼热别人的好呢,我现在已经够好了,再奢求就是贪婪了。”
我点点头,并称赞她说:“有这般的相法,你果真是活得灵通透彻了。”
她还说:“都这把年纪了,再不通透些还待何时?就是通透也没几年的好日子了。”我只是微笑。
她又说:“不知长久哥,你可活得通透么?”
我一样点着头说:“嗯,通透了,也该通透了。”其实,我还真的没有想过,怎样才是把自己的日子活得通透清澈呢。
之后,翠玉领着我回到索多镇村委会办理户口。村长称翠玉为姑奶奶,并给我们各倒了一杯热水。有翠玉作证,村长也没再疑问。我大体说明了情况,并细说了祖孙四人的出生年月,村长把信息填写在一页长形硬纸片上,然后一折便成了一个小册子。只有封面与封底。在封面盖个红章,递给我。我算是有了户籍。一切顺利完成。
村长还说:“我也是听祖辈说过,这里曾住过一位木长久爷爷呢,多年之前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解释说:“因祖辈在外成家,才没有返回,但我还是感觉这里是家呢,所以才来办理户口。”
之后与村长告别。我与老年翠玉又到了我曾经住过的家院,四十余年的风吹日晒,院落已是残墙断壁,倒也能看出当年的影子。我还去了邻居亓爷爷家,去看望当年那个光着屁股在炕头上玩耍的臭小子亓明亮。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三个儿童在院内游戏。
一个光着屁股及似亓明亮的小男孩儿殷勤的跑来,一时间还吓我一跳,三维也有长生不老之人?且还是位儿童?
小男孩儿仰着脸奶声奶气的问我:“你是谁啊?”
我紧张的说:“请问亓明亮在家么?”
这小子用稚嫩的回答:“找我爷爷啊,下地干活了,找我爷爷啥子事咧?”
我笑着说:“待你爷爷回来后告之他,有位叔叔来看他呢。”
小家伙倒也天真的点头说:“行,记下了。”然后又忙着去玩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甚是感慨;当年光着屁股的亓明亮,如今孙子也这般大了。再看看旁边步履蹒跚的翠玉,我更加酸楚;时光的流失,岁月的无情,带走了青春,送走了年华,最后只剩下一个个被光阴深深风蚀的躯壳,还沧桑、侵蚀了一颗颗火热的心。想想便是悲苦不过。
之后,我与翠玉只是与近邻的乡人聊过几句便离开了。翠玉还细说这是后街李家的娃、那是前街张家的孙等等,因为没有印象,也没能分辨清楚。看翠玉如此开心,我心中也是欢喜。
我还欣慰的想,三维的普通生命还是视大体懂大局的,象翠玉这样,总归明白了我的心思,也愿意去听或懂我说过的话语,这不是坏事,总比彼此不信任或态度强硬着抵触好多了。所以啊,所有的事情,只要懂得交流与沟通,消除强势与野蛮,化解怨恨与对抗,总归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之后离开了索多镇。我对三维生命的如此短暂心升怜悯,且叹息不已,总有一种不可明状的悲伤挥之不去。曾是同龄的两人,就因机体的构成不同,其体质的成长或衰弱却这般的差异,我仍是年轻力壮年富力强,小亓明亮的孙子也与他当年一般大小,而翠玉已是年逾古稀体老色衰。也许再过些时光,翠玉便会死去,亓明亮也会死去,这世间就没有这些人了,而我仍然活着。亲人的离世是我悲伤的原因。
我也明白了翠玉最后对活着的感悟,也是生命对于时光的感悟,也或是意识对于宇宙的感悟呢。这是我自外太空返回后,才对“生命”拥有的另一种思考。
是啊,这天地间,这尘世里,除了男女之情,还有更重要的情意需要我们去维系,那就是人类的温暖与慈悲,众生的平安与美好。翠玉是我在三维空间里,唯一承认并丝毫没有担忧过的一份感情。之后,我边走边想,这应该就是所说的爱情了。体味爱情,还有一丝丝的甜蜜呢。甜蜜的感觉真好,恰如南巴山下那轻盈的一吻,甘甜之味自心中满满的溢将出来,暧流充满了全身。这真是一种难得的舒畅与体验。懂得了爱情,总归是件心喜之事。
而我不能懂得的是,我明明可以进入四维,却对三维的生灵产生了这般恋恋不舍的情感,还为着光阴的流失而感叹,这不太正常。可做为人类,我还是欣慰的懂得了,爱恋与厮守、怀念与忧愁。总归我还年轻,是爱之初体验,既然有了户口,可以行走江湖,肯定还会有体味相爱的机会。这就够了。其他的慢慢感知吧。因为我不得不随着日月的转移,去向其它的地方安居了,永不老去的容颜仍然是我诸多的困惑与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