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生,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暗坑一个接一个,卞颖松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最终失去了老伯的踪迹。谢小川不是跟着卞颖松的足迹追上来的,是跟着他摔跤的痕迹跟上来的。
“跟丢了,怎么办?”卞颖松问,眼前只有荆棘丛,见不到半个人影,树林里藏人简直太容易了。
谢小川找了一会,放弃了和大自然的对抗。
“他能藏起来,我们也能藏起来。走,回去。”
瓢泼大雨依然,两人踩着一脚泥回到神女湖,四具尸体还有一具挂在不远的斜坡上,谢小川索性把那具尸体扒拉下来,又一一把四具尸体归拢到一处,挨个傍上大石头,做到一半,被卞颖松拦住了。
“我说,谢老师,你在干嘛?人不是我们杀的,你要是这么干,可就跟警察说不清楚了。”
显然卞颖松看出来,谢小川想把这些尸体沉到湖底去。
谢小川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雨水丝毫没见少,雨太大了。
“不趁着现在把尸体处理了,等老头报了警,你和我都数不清楚。”
“我什么都没干,要说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所以你才要毁尸灭迹啊?”卞颖松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这人要不是谢小川杀的,他为什么要费劲巴拉藏尸?
“我没杀他们,但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和我好。一旦警察发现尸体,你和我就是第一嫌犯,不管你爸有多少钱都没用的第一嫌疑人。”
卞颖松蒙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扣上杀人犯的帽子,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没杀人,不需要解释什么。”卞颖松一边说一边后退,就算雨再大,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寸步难行,谢小川在这种雨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谢小川绑好了最后一块石头,看着卞颖松已经退到了十步以外,略一思量,朝着卞颖松直冲过来。
卞颖松没有防备,转身跑了没几步,就被谢小川一棍子打倒在地,后脑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昏倒以前是谢小川高举石头往下砸的手。
谢小川打倒卞颖松,把他摆在四具尸体的旁边。
五个凶杀案,谢小川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侯颖。
四具尸体一一被推入水中,水面越过脚踝,膝盖、头颅。直到越过了河岸边界,沉入深水区。
卞颖松没有被傍上大石头,他只是被平躺着推到水面,由于水的浮力,平静地漂浮着。如果不是雨太大,一定会有人以为他只是个仰泳的青年,悠哉地度过无聊的下午。
可是过了这个下午,一切都不一样了。
做完这一切,谢小川向山上猎人打猎的休息的木屋走去。没有见到侯颖,什么都不能让他退缩。
雨渐渐小了,站在半山腰看山下的神女湖,湖中心飘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青年。
“蠢货”,谢小川继续向山上进发。
乌云低得好像伸手就能够到,太阳隐在云后,世界像被罩住的大锅。
越来越暗,谢小川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到猎人屋,远远就看见,屋子里有光,屋门敞着。
雨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视线所及,全是雨水凝成的水线。
真是个处理尸体的好天气。
花白老头转身就跑,但并没有跑远。他本来就经常在山上采草药,对山上的路线和地貌都熟。
这天,照例给老伴在山上找些除湿外敷的草药,走到一半发现一只品相很好的灵芝,喜笑颜开并且小心翼翼地采下放到背后的药包里:“卖个好价钱,给老太婆换个电视,她就不成天往外跑了。”
眼见雨越下越大,虽然带了雨具,但视线不好,只能提前回家,走到一半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
“那边还有……尸体……有尸体。”
扒拉开灌木,迎面一个已经呈巨人观的尸体肿胀的不成型,分分钟就要爆开的样子。
两个年轻人就在不远处,一个惊慌、一个冷漠。
“杀人了……”。
凭着熟悉地形的优势,找了个不起眼的山洞,躲过了两人的追逐。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心里不放心,又悄悄地摸了回去。
等摸回去的时候,冷漠男已经不见了,尸体也不见了,大雨冲刷了大部分痕迹。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左看看、右看看,除了雨帘其他的都是模糊的。
等等,那是什么?
湖里飘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被水流推着往湖心去。
“死的还是活的?”使劲瞅了瞅,看衣服像是刚才惊慌的小伙子:“不会是被叫到山上毁尸灭迹吧?那个一脸冷漠的小伙子太可疑了,怎么会有人面对这么多尸体面不改色的,除非他就是凶手。”
越想越觉得冷漠的男人可疑,当下就脱了鞋子,放下背篓,跳进湖里。费了老鼻子劲,把人捞到了岸上。
一摸鼻息,还有气。
就地取了草药,止血、包扎。虽然雨水已经冲干净了小伙子脸上的血,但额前的创口太大。迷迷糊糊间小伙子嘟嘟囔,神志不清地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我耳背,大声点。”
老头把耳朵凑近了,小伙子不停地重复“救命,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雨越来越大,拖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人在树林里走不远,只能在树下躲雨,等雨停或者等他清醒。
“我不走,你是不是被刚才那个人害成这样的?我不走不走,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通知你家里人啊?”
“我叫……卞颖松,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卞颖松眼睛睁开一条缝,但是瞳孔没有聚焦。头一偏,没了动静。
太阳躲在云后,乌云又压得低,没有阳光能穿透这么厚的云层。眼见着天越来越暗,老头心里着急。保护区里本就多野兽,白天在这都要小心翼翼,更不用说晚上。想抬腿回家,却又带不动卞颖松。不走,一个老者和一个昏迷的人要怎么熬过这一夜。
雨水打湿了树叶,把周遭的一切都浸在湿哒哒的环境里。
“没有干燥的树枝,连火都生不起来。”正在这愁得发慌的时候,山里响起瓮声瓮气的闷响,听不清从哪里传来,好像是山谷里,又好像是湖里。
闷响过后,湖里“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气,兜里大的水泡从湖底升起来,在水面上升一个破一个,好像湖底有口大锅,煮沸了这一湖的水。
待到水面平静之后,那几具不见了的尸体便飘在湖心。静悄悄的,一动不动的,逆着水流向岸边飘了过来。
老头惊呆在原地,眼瞧着三具尸体靠了岸,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上。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