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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公交车,四人很快抵达了析构司的藏匿之地:一家街机游戏厅。

游戏厅隐藏在城市角落的破旧建筑中,由于九一年来的兴建热潮,这些老建筑根本无人居住,也就理所应当地无人维护。建筑的外墙裂缝密布,偶尔有外层的墙皮整块的脱落,穿过那些横七竖八的电线砸到地面上,向来访者证明:此地乃是被社会遗忘的偏僻之地。

老楼的二层,古旧的招牌闪烁着微弱的霓虹,招牌上画着“幻境之门”四个字,这就是游戏厅的名字。这四个字斑驳而失去了原有的形状,那些彩色油漆涂成的大字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瘢痕,散发出一种沧桑悲凉的气息。

召潮司扶着刘易斯走在最前面,她一把推开门,一股咖啡饮料混合着铁锈的气息迎面而来。召潮司不禁皱眉打量起游戏厅内部,毕竟她从没见过什么叫游戏厅,免不了对这种新奇的事物抱有兴趣。

游戏厅内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街机游戏机,一些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无法启动。昏暗的照明灯下,还在运作的游戏机散发出闪烁的光芒,看起来宛如从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古董。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台巨大的街机游戏机,它居然配备有一台真皮的按摩椅,屏幕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像素,原来是《吃豆人》游戏的初始界面。

距离按摩椅不远处是收费的柜台和一些枯萎的盆栽,盆栽旁叠放着一摞破旧的座椅,仿佛在等待着那些永远不会到来的顾客。

与游戏厅的陈旧环境形成绝配的是那睡眼惺忪的女老板,她正坐在柜台后面,打扮拉塌,油腻的头发耷拉在无神的脸上。她穿着一件长袖睡衣,蹬着两只颜色不一的毛绒拖鞋,戴着一副方形的黑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杯冷掉的可可,不时地喝上一口,借此与自己的睡意做着殊死对抗。

孙必振扶着李德走了上来,看见召潮司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他毫不客气地在她背上拍了一把。

“快进去,别挡着门。”

看在孙必振还扶着伤员的份上,召潮司只是瞪了他一眼,扶着刘易斯走了进去。她将刘易斯扶到了大厅中央的按摩椅上坐下,谁知那按摩椅竟然自己启动了。

按摩椅运作的声音令召潮司不由得露出了尖牙,但她有过上次摧毁毛绒猴子的教训,不敢再轻易对未知事物出手了。

“喂,那个椅子是收费的啊,一小时四块。”柜台后的女老板头也不抬地喊道。

孙必振扶着李德,四下打量起来,他没想到析构司贵为笑神王手,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被他搀扶着的李德微笑着,虚弱地朝那女老板招呼道,“析构司,您近来睡眠质量如何?”

这句玩笑话让析构司眯缝着眼抬起了头,看向李德和孙必振。

“是李德啊,怎么搞成这样?”

析构司放下可可,扶了扶眼镜,拉开柜台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只写着“云南白药”的白色塑料瓶丢给了李德。

李德无力去接,只好由孙必振接住药瓶。

“那就……麻烦你帮我涂药了。”李德愁眉苦脸地指着自己的左肩。

孙必振从那一摞旧椅子中取出一把,将李德扶到椅子上坐下。李德示意他解开自己的上衣,朝那已经结痂的伤口洒上“云南白药”,由于被双手剑捅了个对穿,他的左肩前后各有一处伤口,因此需要涂两次药。

“忍着点,可能会疼。”

李德苦笑道,“那还用你说?肯定疼的要死。”

说罢,他咬紧了牙关,将左臂尽可能伸直,左手掐在自己的大腿上。

孙必振点点头,拧开了塑料瓶,一股洋葱和香草的气味飘了出来,他不禁感到疑惑,这闻上去像香料的玩意真的是伤药吗?

“撒就是了,我没拿错。”坐在柜台后的析构司懒洋洋地说。

孙必振这才将瓶口对准李德的伤,将瓶中黄绿色的药末洒在了血痂处。

李德痛得浑身发抖,他的左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右手却肌肉记忆般朝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想要取一支烟来抽。

涂好药后,孙必振和李德都流了一脸的汗。孙必振将剩余的药还给了析构司,他借机打量起这个不修边幅的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此人都没有欺诈司那种君主般的气质,亦没有剧毒司那种所向披靡的气场。

析构司收起药瓶,用右手托着脸,问李德道:

“李德,这三个都是谁?”

“那两个您不认识也就罢了,敢情您连孙必振也不认识?”

李德用右手擦一把汗,涂完药后,他的负担明显减轻了不少,只是等伤痊愈还需要时间。

“我肯定不认识啊,我已经四个多月没回过地狱了。”析构司懒洋洋地答道。

“那我也没必要介绍了,您知道这三位都是自己人就行。”

析构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捧起了她的冷可可,啜饮了一口。

“析构司,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有要事向您禀报。”孙必振说道。

即使析构司身上没有一点王手该有的架子,孙必振还是保持了一名小丑应有的敬意,他将方才在傀儡司领地内的遭遇简单交代的一遍,最后小声说道: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那家市场内有一扇可以饮血的门,恰好可以用来执行来客仪式。”

“嗯。”析构司点了点头,“然后呢?”

“因此,我们想请您出马执行仪式,仪式所需的圣心发动机不就放在您这里吗?您能否去码头……”

没等孙必振说完,析构司抬起了头,眼神显得有些迷茫。然后她懒洋洋地抬起手,指着自己脏乎乎的睡衣和凌乱的发型,笑道:“嘿,看看我的打扮,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吗?上码头去简直太麻烦了,又得换衣服又得化妆,不如你们去找剧毒司吧,他可喜欢护犊子了,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闲事?这怎么能算是闲事呢?”孙必振惊呼,“您不是笑神的大祭司吗?”

析构司端着可可,装模作样地朝杯子里吹了口气,可她的可可分明是冰冷的。

“是这么回事,但笑神又没给我发过工资,也没规定过我必须做这个做那个的。”

“但是……”

孙必振还想劝说,但析构司丢下了可可,不耐烦地叫道,“你呀,好烦呐!”

这下孙必振不敢说话了,即便给他十倍的勇气,他也不敢忤逆笑神的王手。

“弄臣就应该自由自在的,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你这么拼了命的搞这搞那,简直是对笑神的不敬。”

虽然并不认同她的话,孙必振还是连连点头,“您教训的是。”

“还有你!李德,”析构司指向坐在一旁憨笑的李德,“你也是,居然带着他们去黑市玩!琥珀神的信徒哪有正经人呐!”

李德无奈地笑着,他早就熟悉了析构司的性格,自始至终没对析构司出马抱太大希望。

“还有就是,下次上门拜访记得带点水果,空着手来像什么话。”

说罢,析构司又低下头,开始摆弄一台任天堂掌机,全神贯注地玩起动物养成类游戏。

孙必振欲哭无泪地看向李德。

李德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既然析构司不愿出手,他们也毫无办法。待李德略微恢复体力后,孙必振扶他起来,打算就此离开。

“要走了吗?”召潮司问他。

孙必振点了点头,召潮司于是拎起坐在按摩椅上的刘易斯,快步走向出口,她已经受够了游戏厅内的铁锈味。

在他们临走前,析构司突然喊了一声:

“喂”

孙必振望眼欲穿地回过头:莫非析构司回心转意了?

谁知析构司只是抬手指了指那台上下晃动的按摩椅,说道:“一小时四块,只要启动了就算,不满一小时按半小时算,付我两块。”

孙必振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美金,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见钱眼开的析构司连忙将钞票接过,举起来对着光打量了一番,又捏着钞票的一角抖了抖。孙必振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无奈地嘟囔道,“是真的……”

“我可找不开零钱。”析构司说着,毫不客气地将那张百元美钞收进了抽屉。

要是往常,孙必振必然会为了这六百元人民币理论上一番,但如今的他已然没了饶舌的兴趣,扶着李德就往游戏厅外走去。

“等等。”

析构司喊住了他。

由于失望至极,孙必振甚至没有回头,他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听析构司讲话。

“看来你很有钱啊?这可是六百多块呢,就这么给我了?”

析构司的脸上依旧毫无精气神,但她的眼里仿佛有一种名为“兴趣”的东西在闪光。

“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能付给我一百张同样的钞票,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们这个小忙。我不会占你的便宜,刚才那个算是第一张。”

孙必振大喜过望,连忙道谢,“多谢您了!”

“谢你自己吧。我要是找的开零钱,绝不会趟这趟混水。”析构司朝孙必振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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