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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析构司的游戏厅离开后,孙必振四人乘车返回了市中心。因为李德受了伤,孙必振只好先将他带回自己的公寓。

召潮司将醉酒的刘易斯丢在了床上,随后从房间中央的写字桌上抓起一瓶药剂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虽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她在化形为青蟹的漫长游荡中几乎耗尽了法力,没有几个月的修养恐怕无法完全恢复。如今的她只能施展类似于滑倒咒这样的小法术,想要施展汲水咒这样的中级咒语仍需按时服药、借助药性维持咒术。

孙必振将李德扶到床边坐下,他担心李德的伤口会感染,想要给他买一些相关的药物,但李德说析构司的疗伤药可以预防感染,无需画蛇添足。

狭小的公寓里突然挤进了四个人,孙必振不禁叹了口气,对李德说,“委屈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回头会想办法租一间大点的屋子。”

“不,这事怪我,”李德又苦笑起来,“即使我有丑角之药,咱俩也没法回地狱了,受伤的人无法适应强烈药性。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凑够一万美金贿赂析构司吧,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你身上没有带钱吗?”

“一分都没有。”

“灵药呢?你的丑角之药呢?”

“放在圣坛了。”

“合着你什么都没带啊?”孙必振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药盐和剩下的美元,一股脑地丢在了床上。

“这里还有六千多美元,你看这药盐值不值四千?我们能否把它卖了换钱?”

“你当我是先知啊?什么药都认识。”李德摇了摇头,“灵药一般只有炼药者本人或者他的学徒才能分辨,其它人是分不清楚的。”

“没关系,我还有其它对策。”

孙必振走到了鞋柜旁,从抽屉里取出复仇司的账簿。

“这本账簿上的钱加起来,无论如何也够一万了。我们先先凑合着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讨债去。”他兴致勃勃地说。

“不是我泼你冷水啊,你这地方可住不下四个人。”李德用右手摸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但迟迟没有点燃,大概是他觉得受伤期间抽烟不利于健康。

“也是……”孙必振沉默了一会,决断道,“这样,我带你去宾馆住,顺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好了。”

孙必振回头看向召潮司,后者朝他翻了翻白眼。

召潮司很清楚李德想做什么:李德肯定是不想让她和刘易斯参与后续的事情。由于有读心的神恩,她对伟大游戏的事情一清二楚,但她无心参与笑神和铸匠的游戏。

“我没意见,只要你事先说好住在哪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找你。”召潮司看向孙必振。

“我们就去最近的那家宾馆,上次购物时我给你指过。”

召潮司点了点头,孙必振于是取了几张美元装入口袋,扶着李德出了门。

前往宾馆的路上,李德对孙必振小声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说来惭愧,但……透大祭司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像倒车入库一样很难进去?”

孙必振白了李德一眼,“都说了,没有的事。”

“你别骗我啊,我也是欺诈司的臣,欺诈欺诈司的臣是大不敬。”

“我没骗你。”

“行,我晓得了,嘿嘿,我就是好奇吗,嘿嘿……说来惭愧,有一次我向我妹吹牛逼来着。我说我透过大祭司,但实际上我还没那么勇武……”

李德开始喋喋不休地吹嘘自己的经历,孙必振虽然很想丢下他,但奈何李德身上有伤,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了一路。

……

第二日,早晨七点。

由于有伤在身,李德并没有按时早起,他让孙必振自己决定今日的行程,而他需要额外的睡眠恢复精力。析构司的伤药治愈了他肌腱上的裂口,却无法恢复他身体上的疲乏,交代完后,李德用被子蒙住头睡起了回笼觉。

孙必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享用过宾馆提供的早餐后,他决定今天去讨那笔“借打火机”的债务。虽然他不清楚借用一个打火机怎么会带来七千元的债,但债务毕竟是债务,比起骇人的“军火交易”,他更愿意面对一个借打火机的人。

考虑到李德受伤未愈、刘易斯宿醉未醒,孙必振只能选择和召潮司同去讨债。他对召潮司的实力和头脑都倍感信任,只是担心她那盐神大祭司的气息会令债户感到恐惧,为讨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召潮司却不在乎那些,孙必振回到公寓,说要带她去讨第二笔债,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刘易斯去不了,她昨天晚上吐了两次,现在还在睡。”她指了指床铺上熟睡的刘易斯。

“我知道。”

“李德呢?他不去吗?我没闻到他的气息。”

“这次只有我们两个去。”

听到这句话,召潮司突然露出了迷之微笑,她赶忙收拾起写字桌上散落的瓶装灵药,选出一瓶喝了下去,凭借药力施展汲水咒,随后换上了手套和外套。

准备万全后,她笑嘻嘻地盯着孙必振,就好像一只狮子盯着羚羊,孙必振不禁感到脊背发毛。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有累赘跟着,我很开心。”召潮司嫌弃地指了指床上的刘易斯。

二人就这么踏上了讨债之路。

债户名为比什科夫,这同样是一个极其常见的俄国名字。在申国人看来,某某科夫似乎可以概括一切苏联人,孙必振怀疑“比什科夫”只是一个假名,但他并不能确定,毕竟上次债户的名字更加奇葩,“比什科夫”可要比“林沖”更像一个真名。

按照账簿的指示,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了C市市郊的一处绿化带:比什科夫的住址居然是绿化带上的一个工具亭。

工具亭是供保洁人员存放工具的场所。孙必振二人来到目的地前,穿过公路旁的草坪,那工具亭就坐落在草坪中央,被一小丛修剪整齐的灌木围着。

比什科夫的工具亭只有不到三十平米,而且贴满了小广告和宣传标语,看着那亭子的简陋外观,孙必振不禁调侃道:“这家伙的住处比我的还惨。”

二人走近前去。召潮司用蛮力拽开了工具亭的唯一一扇门,亭内没有开灯,凭借屋外的光线,孙必振勉强能够看清屋内的环境:除了一些零散的保洁工具和一张旧地毯外,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召潮司一把掀开了地上的旧地毯。但那地毯很沉,她只掀起了一半,露出了地毯下方的东西。

一个金属质地的活板门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活板门被漆成了绿色,上面写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俄文。地毯下并没有积灰,这表明那绿色的活板门一定经常有人出入。

“这厮起了个苏联名字,就敢在申国私自修建地下建筑?”孙必振本以为林沖对公寓的改建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谁曾想比什科夫更加嚣张,居然在工具亭下暗藏玄机。

“我们进去?”召潮司问道。

孙必振无奈地点点头,用脚推开碍事的地毯,露出了完整的活板门。召潮司伸手拽那门板,门板并未上锁,轻轻一拉便开了。

一股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活板门下方是一条金属长梯,召潮司毫不犹豫地爬了下去。

孙必振却犹豫着不敢贸然深入。他没有召潮司的夜视能力,望着黑洞洞的入口,不禁有些胆怯,但他不愿在召潮司面前丢脸,只好鼓起勇气向下爬去。

随着二人逐渐深入,光线开始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孙必振还未抵达底部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能依靠双脚摸索向下。孙必振仍拥有水黾赐予的能力,只是在这细细的钢梯上无法完全施展。

下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原来是召潮司落地了。孙必振被那声响以及周身湿冷的气息吓得手脚冰冷,他并不是在害怕黑暗,只是单纯的恐高而已。已经向下爬了约三十秒,仍未抵达底部,他不由得害怕起来,担心自己会滑落摔伤。

向下深入足有一分钟后,孙必振才触碰到了地面,他在黑暗中颤抖着转过身,又被召潮司那双冒着荧光的眼睛吓了一跳。

“瞧你,这有什么好怕的?”

召潮司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她牵起了孙必振的手,拉着他朝洞穴深处走去。

由于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孙必振只能通过召潮司的描述理解他们所在的空间。

“我们置身于一个错综复杂的隧道内,周围挂着一些布片缝成的装饰,还有一些难看的蜡笔图案……好像是蜡笔,我也不确定。”召潮司讲道。

二人结伴前进着,他们都听到了洞穴深处的某种低沉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讲话,又好像是机械运作的轰鸣,伴随着二人的脚步声有节奏的鼓动着。

“周围逐渐宽阔了,前面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是动物,是……植物?我不确定,地底下怎么会有植物呢?”

果然如召潮司所说,隧道前方被一种诡异的荧光所照亮,借助这种荧光,孙必振勉强看清墙壁有不少用图钉钉住的黄色纸张,纸张上究竟写这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随着他们深入洞穴,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开始加深,虽然路变得开阔,两人反而凑得更近了,孙必振能闻到召潮司身上的海盐气味:虽然她已经很久没碰过海水,盐神的法力仍影响着她,那股海盐气味是沐浴更衣所无法去除的,幸好这种气味并不难闻。

“怎么,你在害怕?”召潮司问道,孙必振听出她在偷笑。

“没有。”

“嘴硬什么?我感觉到你在发抖。”

孙必振尴尬地说不出话了,他突然希望自己的鸭嘴兽守护灵能出现在这里,同自己一起分享这份尴尬。

蓝色荧光越发强烈,逐渐照亮了隧道,随着他们走出隧道的椭圆形洞口,二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居然是一片散发着荧光的柠檬树林。

柠檬树高大挺拔,树叶呈深绿色,柠檬则散发着诱人的淡蓝色光芒。这些蓝色柠檬果实大小均匀,表皮看上去光滑而富有弹性,它们发出的蓝光温柔而宁静,如同一汪微弱的月光洒在了柠檬上、将其照亮。但孙必振清楚地意识到那光并非来自外物,而是那柠檬自身发出的,这种异常现象证明那柠檬多半是产自地狱的植株。

柠檬发出的淡蓝荧光正如呼吸般渐强渐弱,将整片田地笼罩在一片忽明忽暗的神秘氛围中。孙必振吸了吸鼻子,他闻不到柠檬的清香,却闻到一股化肥的臭味,这说明那些发光蓝柠檬是被人种植在此处的,柠檬树之间固定的间距也证明了这一点。

随着荧光的明暗交替,柠檬树枝轻轻摇晃,蓝色光芒如梦幻般在空中闪烁,召潮司激动地握紧了手,孙必振的手被她握的生痛,但他不好意思打断这片刻的沉默。

良久,孙必振轻声问道。

“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真好看,但我之前没见过。”

通过手上的鳞片,召潮司能够知道孙必振在想什么,她放松了手,二人并肩走进柠檬田。或许是被他们的脚步声所刺激,田里的柠檬开始快速地闪烁,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就在二人徜徉于柠檬树林中时,一声呐喊惊醒了他们。

“вора(小偷)!вор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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