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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断挣扎着无法呼吸,只能感到胸腔里火烧般的疼痛。

会……死……

无数低沉的耳语却黑暗中传来,它们像潮水一样裹挟着他,仿佛有无数朝圣的信徒在朗诵什么不可知的经文。

“再撑一会……”陈赋安挣扎中在心里默念道。

但过了片刻,那片迷雾般的黑暗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陈赋安顶不住了,他像只被折断脖子的鸭子一样吊在空中,来回晃荡。

一团扭曲的轮廓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它仿佛凭空出现般,一点一点蠕动着靠近陈赋安。

那是堆血肉聚集起来的东西,它没有皮肤,神经仿佛根须一般的遍布整个肉体,像是把许多人畜打烂了又堆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散发着无法言语的腐朽气息。

“有意思的凡人,让我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它蠕动着身体,几乎是挤出来的这句话。

它遵循着主的命令守在这里,清理那些想要多管闲事的臭虫。

“但无论你是谁,都不能僭越我主的威严,不能直视我主。”

它蠕动着,伸出一根触手将那两张纸页卷进自己的身躯。同时又收回了吊住陈赋安的那条蛇一般却又黏腻的东西。

没了支撑,陈赋安随即掉在地上,却又因为落下的角度问题,他是脸着地,撅着屁股爬在地上。

看起来就像秋天绽放的菊……

它没有再管陈赋安,主告诫过它,在自己没有降临之前,不准它随意的吃噬凡人的尸体。

那些追随着主的凡人会处理好剩下的事。

它如潮水般慢慢的退回黑暗中,那一片纯粹的色调让人无法感知到任何事物。

“金光速显,覆映真人!”随着一声惊喝,只见金光绞成的细索猛然划过,将它的肉堆整整削下一块,在这无穷的黑黯里留下一道弥久不散的痕迹。

“呼,要不是我入门时学的是龟息法差点就被勒死了。”陈赋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传来阵阵剧痛。

此刻的陈赋安周身升腾着金色的荧光,那如光亦是焰火,犹如一件道袍穿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映着的如同灵官殿中的护法神将。

那条金索自他右手中延伸而出,犹如一道长鞭。

它静默着待在原地,臃肿的身体不断蠕动着,那团烂肉上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被称为五官的东西,陈赋安也没办法推测这厮在干嘛。

它被削掉的地方突然隆起,平整的切面上红白间错的肌肉筋膜开始不断生长,传出眼球爆开一样的声音,不停向外挤出浑浊的血浆。

只是几息它身上的损伤就已经修复完成。

“很有意思的假死方法,能够在‘物’的层面骗过我,骗过主的化身。”它似乎在注视着陈赋安,但注视的前提那滩烂肉要长上眼睛。

这玩意儿是在说话吗?陈赋安耳边泛起一阵低沉的耳语,那仿佛是人在梦境中的胡言,又像是密宗朝圣者口中不可言明的经文。

陈赋安默默忍受着空气中腐烂的味道,感觉自己此时正泡在下水道里。

从被吊起开始,他就已经盘算着用龟息法假死骗徘徊在这屋里的东西现身,毕竟是会对看到自己的人下杀手还挖人脏器的邪性货,他不相信它会不对修道者的尸身感兴趣。

但它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杀人,对自己的尸体完全没有想法。陈赋安有点莫名的怒气,自己就这么没吸引力吗?我怎么说也是十里八乡排的上号的俊俏后生。

“不曾见过的怪异……”陈赋安摘下墨镜看着眼前这团不知名的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种鬼魅或者精怪能和这厮表现出来特征对上号。

但看到这家伙,他也能够确定李成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两张纸被谁动了手脚,只要目光注视了即会触发上面的法术。

那人很清楚道门法术还有人间凡人与魂鬼之间的关系——只要不看到鬼,便不会被注意。

这也是凡人与鬼物能够一同生活在这尘世根本。

不知名的鬼怪,暗处害人的左道宵小……自己这运气还真是——差到极点了。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从它刚才的表现来看,它似乎是故意守在这里伏杀察觉到异样的人,自己这一身法术不知道能否对它起作用……

还是想想能不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那种低沉的耳语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夹杂着腐朽的气味令陈赋安的心绪烦躁不堪。他手上浮动的金光逐渐变得如锋砥般锐利。

原本静谧的小屋仿佛被拉到了子夜的荒林中,目之所及除了黑暗,便是被侵染的如同随葬品般的桌椅器具。

“凡人。”那团肉山这次发出的声音在陈赋安听来不再是无意义的低语,而是能够为人所闻析的语言。

它从身上隆起一块肉瘤,随着一阵蠕动那些血肉在其上变幻出一张人脸。

那张脸皮却生着已死的李成的样貌。

“你很有意思。”长在它身上的“李成”继续说道,“主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面对它的突然搭话陈赋安感到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做出回应。

它完全不在意陈赋安是否回话,自顾自的说着:“主欣赏你这种与凡人不同的个体,希望你信仰主,投入主的怀抱。”

陈赋安嘲讽地笑笑,上一秒还要吊死我,现在又要招揽我。这家伙的脑子没病……这厮应该没脑子吧。

“喂喂,且不论你刚才还想杀了我,想要让别人信你的什么主总要先说说那是个什么东西吧。”陈赋安伸手指着它,毫不客气。“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成”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疯癫大笑,嘴角开裂直到耳朵根,像是被人粗暴地撕开,下一秒它的下颚便会掉下来。

“我是主的触须,为主传播信仰的化身‘肉土’哈努斯。”它伸出几只触手疯狂舞动,似乎非常兴奋。“至于主的名讳,你无权知晓,你只需要知道主会代替旧神掌控这个世界,让它免于毁灭,现在追随主,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肉土”哈努斯……还是个洋名字的怪物。陈赋安莫名生出一股厌恶感,相较于这厮口中的“主”,他更好奇所谓的世界毁灭是什么。

“你说的让这个世界免于毁灭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们被关在旧神编制的牢笼太久了,居然连渐渐逼近的死亡都不曾察觉。这个世界的生死……”话说到一半“李成”戛然而止,它嘲弄地看着陈赋安。

“套话的游戏好玩吗?”

啧,还以为这厮真没长脑子能多套点东西出来呢。

陈赋安冷哼一声:“不好意思啊,你哪个什么鬼的‘主’我可没心思信,你这骗人入教的本事还没俩月前我楼下搞传销的骗子高明。”

“愚不可及。”随着“李成”重新变作烂肉融入“肉土”之中,周边的黑暗犹如静谧至死的深潭,一切都归于幽静,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一只狩猎的弩箭从当中射出。

无穷的恶意自四面八方而来,一只只眼睛盯着陈赋安。

“我还有个问题。”

“问。”

“李成是你杀的吗?”陈赋安选择管了这件事。

“他为了主的降临死得其所。”

“你放屁!”

陈赋安怒火中烧,蔑视生灵性命者,邪魔外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随着他念出金光神咒,无数朝礼诵经之声轰然而起,夹杂着渺渺仙乐,仿佛此刻此地正处于金阙殿宇,受万神朝拜。

他周身的炁焰随之升腾而起,金光之下他的身形渐渐虚幻,而后又被浇筑成一尊护法神将,如同经历千年般带着一股威严。

金光如水流动,汇入他手间,骤然若锋砥般锐利。

他朝着那团肉山奋力挥出,随着斩击而出,冥冥中一切都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好像有根发丝般划过空中,也划过它的身体,乃至划过它的魂魄,它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感,只觉得有点风轻轻拂过。

它的躯体裂开一丝缝隙,隐隐有金光从当中透出。猛然之间,辉煌乍起,犹如曜日一般从它体内涌起光浪,将四周黑暗一扫而空。

那自称肉土的怪物当即被光芒吞没,待到光芒散去,只剩下一滩浓血。

这就被灭掉了?陈赋安长舒一口气,随着几次深呼吸,他周身的金光与炁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他盯着那滩污血,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焦躁,好像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一样。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份焦躁,那滩污血突然间沸腾起来,涌起的浊血抬升似乎在庆贺什么东西的来临。

陈赋安心里突然警铃大作,下一秒他在直觉的驱使下抬头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在他的正上方分不清边际的黑暗间,一只大到遮蔽了整个天花板的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了。

“就让你感受一下,我主的注视。”

【这是来自妈耶之神(大眼珠子)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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