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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潼仓到处都是疯狂抢粮的灾民,场面混作一团。

仓内守军试图靠杀鸡儆猴威吓住这帮暴民,三五刀砍下去,劈死了两个倒霉蛋。可没想到灾民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众怒更甚,人压人地往前涌,抓住手中任何能拾起来的东西当作武器,往守军身上招呼。

几名守军被灾民拿秤砣砸得脑浆迸裂,还有一个刚才砍死灾民的守军被四五人抓住了肢体,活生生被扯开,来了个“五人分尸”!

济潼仓主事凌福安刚从鸽舍下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场面已完全失控,他也没了主意。

两个亲信守军脱掉了凌福安的官服,护卫着他从仓垛后面的小门出去,挤到马房牵了一匹马,让主事骑马离去。

才行出去三里,树林后面就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那人施展高绝轻功追上凌福安,一把将他拉下马来。

凌福安重重跌在地上,叫苦不迭。

他看了看那人的装束——头顶斗笠、长衫飘摇,烈烈西风将他飘逸的长发扬起,遮住了眼睛和小半边脸。

“福叔。”那人蹲下身来叫着躺在地上的凌福安。

“你是……”

那人抬手翻起斗笠,撇开遮挡在脸上的长发,露出了一张与平日里温热和煦之相截然不同的冰冷面孔。

“你是二公子?”凌福安一下子认出了他。杜陵凌氏,最有名的一支有两家:长房凌骢,是当朝丞相,府上有一位大公子凌樟,素来以“兴国第一勇将”著称;次房已故大将军凌骁,其子凌桥枫,府上的人都称他“二公子”。

“福叔,实在不好意思,你如此匆匆,我以为你是路上的盗贼,才把你打下马的。跑这么快要去哪里啊?”凌桥枫盯着他,除了嘴里在讲话,全身一点动静也没有,竟让人有些胆寒。

凌福安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啊?这帮刁民,还有那个县令郭协,他们……他们不顾朝廷和我凌家的威严,强行入仓抢粮!我是勉强挤出来的,正要奔去长安。”

“您没给伯父传个消息,让他想个办法吗?”凌桥枫道。

“我当然传了,可事态急转,等不及相爷回信了。”凌福安道。

“福叔别急,侄儿这不是来给您解惑了吗。”凌桥枫话虽动听,但语气却仍是死死的,如这西风般冰凉。

“太好了,久闻二公子睿智机敏,一定是相爷消息灵通,怕我这边有事,提前派公子来救我的吧?”凌福安病急乱投医,居然没看出凌桥枫脸上的不对劲来。

“怎么会?是我爹派我来的。”凌桥枫说罢,从青衫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凌福安不解,二老爷去世十多年了,他怎么说这怪话?

但这纸条他当然认得,就是他自己刚刚写的字,飞鸽传书给丞相的。上写着:郭县令煽动灾民逼吾开仓放粮。灾民甚众,粮仓不得已而开。灾民暴乱,抢粮者逾五千人,官粮难守,请相爷速救。

“这……这怎么到了你手里?!”凌福安顿觉不对劲,厉声问道。

“我看见了鸽子,打下来改换了你的字条,然后又把鸽子放走了。”凌桥枫道。

“二公子,你这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构陷我?”

“你当年受凌骢指使,害我爹的时候,又是什么意思?”凌桥枫冷冷道。

凌福安听到他直说“凌骢”二字时,即使头脑再迟缓,也已经发觉情况大大地不对了,拔腿就要跑。

凌桥枫用两成功力出手隔空一震,一记凌烟掌法中的杀招“凌烟浮尘”打出。

凌福安才跑出三步,只觉得胸中一阵暖风飘过,顿觉胸肺像要从内部炸开一样。他倒地挣扎不足片刻,一命呜呼。

“死这么快,真是便宜你了。”凌桥枫冷静地走到凌福安身边,扛起尸首离开。

济潼仓内,林子诚和郭协站在仓城顶部高声喊叫,想极力维持秩序,让大伙儿排队领粮。

但这帮乌合之众完全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思,各自极尽所能地去拿更多粮食。继守军被灾民打得颓败不堪之后,灾民们互相之间也开始因为抢夺粮食和运粮的小推车而厮打起来。

林子诚见此情景,既心痛又无奈。

跟着,林子诚看见城墙上的凌桥枫扛着一具尸体走来,便去问他:“凌大哥,你啥时候过来的?咦,他不是这仓城的主事吗,怎么死了?”

“我把他打死的。”凌桥枫道。

“啊?为啥啊?”

“他当年受凌骢指使,查到了北辰刀刀谱的下落。家父得到北辰刀之后,他还极力怂恿父亲去练这套魔刀刀法,这人实在是害死我父亲的元凶之一!”凌桥枫道说罢,把尸体靠着城墙摆好,然后拿起凌福安右掌,在其尸体的胸口重重拍了一掌——还是那一招“凌烟浮尘”,只是蛮力用得大了一些,让凌福安自己的手掌印嵌在胸口。

凌桥枫这么做,是在伪造一副凌福安渎职畏罪自尽的假象。

凌烟掌是凌氏祖传绝技。

大家都是姓凌的,多少都练过,只是功力境界有所不同。

凌福安根本不是高手,他要是自尽,按功力来说也就只能造成这种蛮力重击的普通伤口。

“爹,走狗已经死了一个,您再给我些时间。”凌桥枫自言自语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刚才展现在脸上的杀机与寒意一扫而空。

“凌大哥,仓垛里已经混乱不堪了,必须马上制止他们再厮打下去!”林子诚焦急道。

“好,你有什么办法?我来帮你。”凌桥枫道。

“我们一齐出掌,打翻城墙上的那口大钟,它掉下来的声音应该足够大,能让这群人冷静冷静。”林子诚其实早就看到了这一步,但无奈那口钟实在架得太高了,敲钟锤又不知放在哪里,以他现在的功力,隔空打过去怕是打不响的。

众灾民正在原始的果腹欲驱使下抢夺粮食、互相殴打,突然听见仓城上的大钟“咚——”一声轰鸣,简直震耳欲聋!他们立刻用手捂住耳朵,但有些人已经被洪钟的响声震得头晕耳鸣,就地跪倒。

余音良久方消,林子诚随后站在仓顶厉声道:“别打了,都给我好好排队,一个个来领!要不然就从哪来回哪去。”

灾民们朝着上方看过去,发现林子诚旁边站着的是一直以来给他们打猎分肉的那个猎人凌桥枫。

大家都信任此人,因此停手罢战,开始恢复秩序。

于是乎,林子诚、郭协和凌桥枫开始组织大家排队领粮,并且救治刚才撕扯当中受伤的灾民和仓城守军。

林子诚让郭协回县城召些衙役过来帮忙。郭协走了之后,他盯着这一片狼藉对凌桥枫道:“完了,马大人知道以后,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非但不会扒了你的皮,还会褒奖你。”凌桥枫微微一笑道。

“怎么可能,你看看这乱的!还出了人命!”林子诚道。

“我已经换了凌福安写给丞相的字条,在上面写了:灾民冲仓抢粮,属下无能,粮仓失陷。守军与灾民冲突,死伤甚众。幸得司农寺小吏林子诚与县令郭协到场,极力维持,补属下之失。属下看护军粮不利,已无颜面见相爷,只得以死谢罪,感念相爷栽培。”凌桥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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