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家是四川的,有七八个兄弟分布在四川、重庆各个地方。那一年,他们计划着回去玩玩,弟弟五岁,我七岁,最后我不在他们的计划里。
他们把钥匙给了我,然后全家就剩我和妈妈。每天放学,我独自走回家,然后开锁进门,我家有个黑色椅子,在进门右边一点,跟别的椅子都不同的是,它可以让我一整个都坐进去,填补每日家里的空荡荡和阴暗。以前是平房,回去我总会把门开一半,让阳光偏向我一点,然后开打开电视,将自己缩进黑椅子,把作业拿出来,弯(土话:yuan一声)着腿坐,每天腿都要麻好多次,但我不敢吊下来。我对声音很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我的警觉,所以一直开着不大不小声音的电视,既不会让我过度敏感,也不会让我失去对外真正的防备心,而且他让屋子有了声音,于我也是一种安慰,于是就这样延续到妈妈下班。我对这件事情没有伤心,没有流泪,只有空落落的遗憾和每天小心翼翼的警惕周遭事物。
一周后他们回来了,谈论着旅途的有趣:弟弟和一个舅奶奶玩了各种项目,蹦床、攀爬,去了邓同志的纪念馆(敏感词系统不让写)……只是听着,就很心动,特别是对于一个正是精力用不完的孩子。不过所幸他们带了特产牛肉干,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干。
如果说这次没带我是因为我在上学,那么这次,大抵是因为爸爸带着女儿出行不方便罢。
12岁的暑假,八月中下旬,爸的老板组织去九宫山旅游,可以带一个小孩。他同事带的一个比我小上一岁左右的女孩,而他还是在写完作业的我和没怎么动作业的弟弟中选择了后者。
九宫山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只从耳朵和脑子里看见一条通往山间的小路,路很危险,从山底向上蔓延,云雾缭绕,大巴缓缓上行,从一开始的短袖变成了长袄,到了一片白雪皑皑之地,有着各色滑雪的人……
回来以后他们说一堆让我好奇的事,我问平赐,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说我又不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愤愤的离开了。
我十几岁才知道中山公园就在我的家乡,十几岁因为学校组织第一次去了家旁边的环山公路,十几岁因为学校组织第一次去了所在城市里大家口中赞不绝口的欢乐谷……连这个我生活的城市都形如陌路的我,却在13岁突然带着奶奶坐了次飞机,现在回想算是一个不错的经历。
七年级暑假前一天,极少有机会见面的表弟才说着要请我吃虾,结果第二天我就和奶奶飞走了,大舅公要过80大寿了,因为疫情,这次是我和奶奶去的。他们在网上订好去那里的机票送到机场以后我带着奶奶过安检,然后询问登机口,如愿登了机。
第一次距离云这这般近,第一次体验耳膜因气压问题而几个小时听不见,第一次从高空俯瞰这片山河……
下了机,是在山上,和舅奶奶、舅公一起坐大巴车下山,目之所及是森林和正构建的各种工地。
到那以后,我像是提前过了一把养老生活,看浮云朝露,听风拂叶片,尝粗茶淡饭,蹴罢秋千……受疫情影响,没看见什么娱乐设施,不过有去一个农家乐吃饭也去,当地一个较大的超市逛了一圈。一周结束,耳朵是前所未有的,清静舒适,脑子也是焕然一新的感觉。妙哉,妙哉!可惜我当时内心只想着要开学了,要尽快回去,万不可耽误了,万一被封就回不去了,这边没封,那边已经封了,在能不能回去的问题上发愁。
奶奶一脸复杂(为难,不舍,无奈,期盼……):“来得及的。”
我:“那边都封了,上学不能耽误了,特别是数学,一环套一环的,我爹也不让我上补习班,掉一节课都要命!”
舅奶奶:“多住些时也没得事的嘛!这里也阔以手机上课。”
我还是觉得不能等,一心想着学校那边,成绩问题……爸妈买到返程机票后,我们便匆匆告别了。
我总觉得还有机会见的,却在后来舅公生病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他们那些表情和话语,有些乐章,唱的就是曲终人散;有些再见,就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