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调嗡嗡地响着。
“你有过朦朦胧胧、似曾相识的感觉吗?”沐含章喝了两口水,看着秋承邦问道。
“似曾有识?”
“比如,在某个傍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是某个街角,或者某条乡村公路,你突然感觉,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可是,你搜索所有的记忆,却怎么也没法想起,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沐含章眼神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水杯,似乎凝视杯子里的倒影,“或者,某个人,你从未见过,却似乎在哪里见过,明明陌生,却有一种亲近感。”
“‘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贾宝玉初见林妹妹时的这种感觉,可能很多人都会有的。这也就是我们项目要探寻的机理。”秋承邦回答道。
他握着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微微低着头,笔直的刘海披在额头,长长的睫毛半挡住了眼睛,专注的神情似乎在追忆什么,一动不动的身影犹如白玉雕塑,握着水杯的双手,手指白腻修长。秋承邦的双眼也不自觉地落到了她手中的水杯上,有点出神。
那是两个月前的午后,外面阳光明亮,房间里却有点阴冷。他正对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一堆数字表格图谱,像一团杂乱无章的麻线,漫无头绪地散落一地。
昨晚一夜没有安睡,午后的时间有些迷糊。
敲门声响了两下,抬眼望去,明亮的背景中,一个身穿警服英姿飒爽的女孩剪影般地站在门口。刚从电脑显示器前抬眼的他看不太清楚来客的面容,不过那个玲珑又不失挺拔的倩影一下子就定格在他的脑海当中。
他有些诧异,好像从来没有警察来访过这个房间。
“请问秋博士在吗?”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
“在的,我就是,您是?”秋承邦站起身来,礼貌地询问道。
“我叫沐含章,是您约我过来面谈的。”
“噢,好的。我就是秋承邦。”他迎上前去,脚下有点匆忙,不小心被杂乱的椅子绊了一下,重心失衡,向前打了个趔趄,沐含章赶紧向前两步,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不好意思。”秋承邦站稳后,难为情地说道,“办公室太乱了。”
“没事。”女孩孩子气地笑了笑,大方地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秋承邦握了握手,女孩温润的小手在他一只大手掌里柔若无骨,可是,刚才却是这双感觉毫无力量的小手扶住了他。他的心里有点别样的错位感。
“我是来应聘实验志愿者的。”女孩坐下后,补充了一句。
“噢!您请坐。”秋承邦反应了过来。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从志愿表上看到的信息,他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一个纯粹的女学霸形象,有着一脸的严肃认真和一身的学究气息,与眼前这个身着警服,脸型圆润,英姿飒爽,举止却又有点孩子气的人完全对应不上。
“不好意思,稍晚还有一个工作安排,没有换装就过来了。”女孩在办公室外侧接待区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笑着解释道。
“噢,没事的。”秋承邦拿起一个公文夹,坐在了侧位的短沙发上。他抬眼看了一会儿来访者,女孩圆润可爱,明亮的大眼睛,盈盈含着笑意,自带清澈的光芒,她的目光有着可亲可近的灵动,又有着照亮对方的温暖。
“你是本校古文字硕士?”
“是啊。”女孩一开口,甜美的声音自带着画面,像是栅栏前的邻家女孩,挥着手,踮着脚尖,远远地打着招呼。
“哎呀,那是校友了,回到母校,熟门熟路吧?”秋承邦拿出一张表格,说道,“之前的资料我们都看过了,不过还有一份表格,麻烦你再填一下。”
女孩填写着表格,依次在不同的问题后打了勾勾叉叉,在“是否出现过同一个梦境”的表格中,打了个勾。
“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秋承邦问道。
“还好吧,我自己觉得现在身体还挺好的。”沐含章举了举拳头。
“有没有慢性病呢?”
“没有。”
“有药物过敏吗?”
“药物过敏?小时候很容易得荨麻疹,不过过敏源都是日常饮食或者灰尘柳絮之类,现在已经好多了,药物反倒没什么过敏的。”
“我们项目对实验者的心脑功能会有一些要求,荨麻疹影响不大,敏感性体质也没什么影响,从尚未确证的信息来看,敏感性体质对于这项实验反而是有利因素。不过,如果不介意的话,最好能够提供一份体验报告,费用我们项目组会给你报销。”
“不用,单位刚刚组织过体检,晚些我把报告发给你。”女孩递过表格,问道,“能大概介绍一下咱们项目的研究目的和研究方法吗?”
秋承邦抬眼看了一下表格,心想,一般的志愿者关心的多为花费时间和项目津贴之类,询问研究目的和研究方向的,还是第一个。不过也难怪,毕竟是本校学术硕士。
“给你看个视频。”秋承邦伸手从身后拿过一个笔记本电脑,他点了一下播放键,然后把电脑屏幕正对到女孩的方向。
视频里,一只杜鹃鸟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趁山雀外出觅食的间隙,它飞到山雀的鸟窝里,下了一个稍大的蛋,然后叼出去一个山雀蛋。山雀妈妈飞了回来,开始每天孵化鸟蛋,过了一段时间,杜鹃幼鸟率先破壳而出,刚出生的幼鸟看着疙疙瘩瘩,头上两团黑色,是尚未睁开的眼睛,头部和背部都是黑红的颜色,腹部则透着血红,全身一毛未长,时不时地扑棱着两只光溜溜的翅膀,
只见这只光秃秃的幼鸟,一破壳就开始了残杀行动,它背对着巢沿,努力地用两条腿和两个翅膀撑开身体,把其他尚未孵化的蛋用力地驮在背上,竭力地向后撑起,透露着凶狠的姿态,一点点地把鸟蛋向上顶起,直到顶过巢沿,推到巢外。
可怜的鸟蛋高高地掉落到地面,瞬间碎成一团。推出一个后,它并未停歇,撑开身子开始顶起第二个蛋,直到它暗红的身躯把雀鸟所有的蛋都推出巢外,变成一片碎壳。
“之前看过这种视频吗?”秋承邦问道。
“没看到过,这个应该算是——鸠占鹊巢?”沐含章的眼睛透着不忍,神色显得难以接受,她摇了摇头。
“你觉得杜鹃幼鸟刚孵化出来,怎么会有这个意识,把其他蛋推出去呢?”
“是出于本能吗?”沐含章轻轻地推开笔记本电脑,把屏幕转了个方向。
“我们把很多事情归结于本能,但本能的生物学基础是什么?本能的行为指令来自哪里?传递本能的信息是储存在基因里还是什么地方?”秋承邦合上电脑,把它放回到办公台上,边走边说着:“遗传基因,是生命信息延续的基石,基因除了遗传生命体自身信息,同时也会记忆一定的环境信息,比如父辈营养不充分,子辈的个子就会小一点。这是基因对个体生物学信息和生存环境信息的传递。”
秋承邦继续说道:
“有些信息的传递更加复杂,在人类幼儿研究中,发现有些小孩天赋异禀,与生俱来就有某个领域的超常能力。比如有些小孩三四岁就能把钢琴弹得行云流水,有些小孩四五岁就能把光影画得摄人心魄,有些小孩六七岁就能看懂高数,有些小孩七八岁就会观察天文。别人一学期勉强及格的功课,有些小孩花一周时间,轻松就拿满分。
“天才儿童的父母,大多资质平常,甚至整个家族,都是普普通通,并不见有遗传分布的趋向。这和名门望族通过教育培养后代成才,有较大的差异:前者源自先天能力,后者依赖后天训练。”
沐含章自嘲地笑着说道:“对的对的,我见过有些学神,真的是超有天赋。我考一百分,是因为我足够努力,他考一百分,是因为总分只有一百,哈哈。”
“对的,常人可以简单地归结于天赋,但是,生物科学工作者,思考问题就不能浅尝辄止。天赋异禀只是一个结果,我们需要思考它背后的成因,天赋形成的机理是什么?它的生物学逻辑是什么?”秋承邦接着说道:
“我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升职了,多拿奖金了,心情很开心。平常人的思路,多拿奖金,所以开心,这就完成因果逻辑了。但生物学家就不能止步于此,他们会研究开心的生物学基础是什么。当然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成果,人类的情绪,往往和激素有关,比如多巴胺让人感到快乐,肾上腺素会引发恐惧,而催产素则能促进亲近。
“如果人类的行为,都有生物学因果,那么我们的意识,就都有物质的支撑。以此类推,天赋背后不可能没有物质支撑吧?如果是基因,是哪个基因决定了哪一方面的天赋?如果不是基因,这个能力来源于哪里?
“目前的研究成果,暂时没有发现直接对应强天赋的相关基因。
“那么,这种天赋能力的来源,会是什么呢?”秋承邦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抛出了一个问题,等待别人回答。
“基于什么?”沐含章好奇地盯着他。
“我们这个项目的研究方向,就是寻找本能、天赋、或者说先天能力从何而来。虽然目前只是理论性地探索,尚没有被实验所证实,但是,任何学说都有从理论探索到实践验证的过程。”
“这个我理解,有理论,有设想,才有实验的方向。”沐含章点头回应。
“基于先天遗传,来自父母基因,带给个体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基础运行和适应环境。基于后天学习,来自科学训练,获得理性逻辑能力,主要体现在抽象总结和改造环境。顾教授提出的理论,认为在基因遗传和后天学习这两个层面当中,还有一个中间区域,这个区域同样影响着生物的行为和能力。”
沐含章低头沉思着,似乎在理解来自遗传的能力和来自学习的能力,应该有着什么样的分层。什么样的能力,既不能归因于基因遗传,又不能归因于后天学习?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睛闪现着小学生的认真好学,重复了一句:“中间区域?”
“是的。”秋承邦点了点头。
“所以志愿者信息表上,‘是否有重复出现同一梦境的经历’,就是和研究这种中间区域有关吗?”
“是的。”
“会有什么关联呢?我有些好奇。”她的眼睛又闪出了求知的欲望。
秋承邦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边,拿起几张白纸和一支铅笔。然后回到沙发前坐下,将白纸放在茶几上。
“如果说,我们任何一个行为,或多或少都会改变环境,你能理解吗?”
“请举例说明。”沐含章说道。
“比如说,这里原来是一片草原,草地上开着很多小花。”秋承邦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简单地勾勒了几笔。
寥寥数笔,一片草原跃然纸上。
“你远游来到这里,深深地爱上了这一片美丽的草原。于是你做了个决定,准备长期居住在这里。
“为了安下流浪的身心,你先在这里造一幢房子,然后开始放牧牛羊。房子很坚固,日子很诗意。过了两年,你希望院前有结满的果实,于是你在房子边上又种了几棵果树。”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草地上画了一幢房子,房子边上又画上两棵大树,大树上结着果实,树下有一只笨拙的奶牛。
“你每天的用水都来自几公里外的小河,长年累月的挑水很不方便。于是你决定在这里挖一口井,你把井打得很深,井里终于有了水。”
只见“唰唰”几笔,一个有着六边形井圈的水井出现在房子的另一边。
秋承邦又用另一张纸简单画了一片草地,把两张纸并排在一起,说道:“你看,在你来到这里之前,这里的草原是这样的,只有青青绿草,点点小花。而你现在把它改造成这样了,是不是说,你把这个环境改变了一点点?”
“是的,那可不止一点点了。”沐含章笑笑地说道。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这幢房子,这些果树,这口井,都是你在这片草地上留下的信息?”
“对的。”
“那换一个角度看,也就是,这片草原记录了你在这里的劳动和生活,也就是记录了你在这里活动的所有信息——哪怕你只是从这里走过,至少也记录下了你的脚印。”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沐含章点头说道。
“贝多芬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但他创作的音乐每年都在演奏中。听众聆听他的作品,感受他的思想,领会他的精神,某种意义上,他把他的痛苦、快乐,经历、思考,以音乐作品的方式,留在了这个世界上。我们聆听他的作品,他就把他的人生信息,通过音乐传递给了我们。
“一个文学家,他创作的作品依然被读者广泛地阅读;一个科学家,他创造的理论一直被我们系统地学习,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信息,依旧保留在这个世界中,在我们学习的时候,这个信息被我们接收到了。建筑,雕塑,绘画,都是一样。
秋承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普通人的信息可能没有科学巨人那么强大,但是,你制造的设备,你创立的品牌,你打造的家具,你编写的程序,如果依然还在被人们使用当中,那你的信息也就依然被记录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有非常多的信息,保留在浩大的以地球为基础的环境信息库当中,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罢了。”
秋承邦拿起放在台子上的手机:
“就像电信信号,虽然它无处不在,但从来没有接触过手机的人,就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同样,如果我不打开手机,也接收不到信号,这意味着信息需要接收装备。另外,移动的接收不到联通,电信的接收不到移动,说明接收装备需要频道对应的功能。只有具备互读能力,或者具备同频能力的设备或者人,才能接收对应的信息。
“杨振宁的规范场论我就读不懂,但不能说他的理论不存在,只是因为我的物理学素养太低,不具备接收能力罢了,当然这世上也不缺乏具备接收他的信息……的能力……的牛人。”秋承邦谨慎地断开语句,免得把自己绕糊涂了。
“所以,如果环境像个硬盘,人就像是某个程序,程序运行会产生的文档,文档会被记录在硬盘当中。”
“听起来……似乎……还确实……是这样。”沐含章也仔细地断开句子,避免把话说满了。
“那么,记录在硬盘上的数据,当然也就有可能,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就被另外一个具备相应能力的人读取了,对吧?”
“对的。”
“同理,是不是也可能被另一个人复制呢?就像闪盘复制了硬盘中的部分数据。”
“他年风雨入今梦,铁马冰河忆旧游。”沐含章像小学生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点了点头。
秋承邦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纸。
“也许,我们今天说的话,也是一种信息,会被储存在这个环境里。只不过这种信息价值太小,很快就被当作垃圾遗忘或者清理掉了。”
“是的,我前几天搜索文档,发现一大片的碎片文件,石头堆里觅宝一样的找那几个工作文件,真没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秋承邦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电脑也会不消化,比人还能产垃圾。”沐含章笑着说道。
秋承邦挺了挺身体,端正一下坐姿,接着说道:
“顾教授是基因学专家,原本一直从事基因信息的研究,后来,转而研究环境信息和生物信息之间的联系。
“存储在环境里的信息,被某个个体复制,变成了某个人既非遗传也非学习所得的信息,顾教授把它称之为:
“原始记忆。”
秋承邦一顿一顿地说着,尽量把文字吐得清晰明辨。
“原始记忆?”沐含章重复了一遍。
“是的”秋承邦回答道。
“听起来……似乎……还是……挺有道理的。”沐含章学舌般地说道,然后“扑哧”笑了出来,把自己和秋承邦都逗乐了。
“有没有可能,你做的梦,是某人留在世界上的信息,偶尔被你接收到,反馈到你的梦境里呢?”秋承邦收起笑意,看着沐含章,认真地问道。
沐含章用手托着腮,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地说道:“从来没想过,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前世今生?”
“你相信有前世吗?”
“信,还是不信,这是一个问题。”这个话题勾起了沐含章的思绪,她努力地搜索过去的记忆,然后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想过。”
“某种意义上,原始记忆是科学版的前世今生,但与灵魂轮回的宗教教理不同,原始记忆是从基因信息学和电磁信息学的角度来研究这个问题的。”
“电磁信息学?生物学怎么又和物理学衔接上了?”沐含章回过了神,她放松了一下身体,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其实绝大多数学科,都有物理学的基础。另外,从自然科学的哲学的角度,深入的学科研究,都会有跨学科的关联和互通。”
“所谓触类旁通,大体也有这层意思,文艺作品就很明显,建筑的美,绘画的美,音乐的美,文学的美,内在的逻辑都是相通的。”沐含章说道。
秋承邦点了点头,说道:“你大概知道,人体内部的信息传播,比如我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到饥饿,感到疼痛,以及动作反应,所有的信息,从感观器官接收,到神经系统传递,再到大脑决策,然后从大脑发出指令,再通过神经系统传递到肌肉组织执行,都是通过电信号进行传递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检测心脑功能是否正常,都会测心电图、脑电图的原因,检测的就是生物电。当然,生物电相对于生活用电,电位很低,不过效率倒是极高。”
“嗯嗯,每年体检都会测一测生物电。”沐含章笑着回应。
“那么,你认为我们生活的这个自然环境,比如说在这个地球上,我们的信息是通过什么传播呢?”
“好像大多也是通过电磁波来传播的。”沐含章回答道。
“是的,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的世界里。而信息传递的介质就是电磁波。比如,我们看时间,其实看到的是手机上的光或者手表反射的光,光是一种电磁波。手机或者手表的时间校对,是通过基站信号传递的,基站发射的也是电磁波,而记录时间的标准钟,是通过电子振荡确定的,电子振荡也是一种电磁波。严格来说,电和磁是同一种物质的两种表现方式,所以,可以简单地称之为电信号或者磁信号。
“人体的信息传递,和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原理都是一样,都是通过电信号传递信息。所以,人体内部的信号和环境外部的信号,是具有互读性的。”秋承邦来了一句阶段性总结。
“逻辑上倒是说得通。”沐含章轻轻地说道。
秋承邦又开启了讨论模式:“虽然理论上具有互读性,只是,我们自己从来没有发现,除了感官器官,我们还能通过其他途径接收到外界信号,对吧?”
“是的。”
“很多小动物对地震有预兆反应,国际上也有些高校在研究人类第六感,这些信息来源,从表面看,都是不依赖于感官器官。”秋承邦继续说道:“学过高中物理就知道,电磁波的频率范围非常广,眼睛能够看到的,只占极小一部分。那么,其他频段的电磁波,我们人体就完全不接收吗?或者,有没有可能,人体接收到了,但大脑只处理其中的一小部分?”
“至少,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沐含章说道。
“如果我们具备接收更宽频段电磁波的能力,那么,环境给予人类的信息,可能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老师教了一大堆,学生听进两三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沐含章笑了笑。
“你能说出句话,就说明你不但听进去,而且消化吸收了。也许,环境给我们某些信息,而我们也接收到了这些信息,并且运用了这些信息,但大脑并不参与处理,也就是说,大脑甚至不知道这些信息存在,更不知道信息来自哪里。”
“可能的。”沐含章答道。
秋承邦拿起茶几上的两张纸示意了一下:“你造了这座房子,挖了这口井,房子和井就是你留在地球上的信息。本质上,信息也是一种能量,任何能量都会对外辐射,也就是对外发送信息。
“而这些信息,也许与某个特定的人,具备互读的能力,就会映射到这个人的大脑里。就像是硬盘里的某个数据,尽管长时间没用了,但是随着某个程序的启动,又被读取了一样。
他见沐含章认真思考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我们的研究,就是试图找到这种信息读取,在普遍意义上的通道。”秋承邦放缓语气,耐心地解释着。
沐含章低头沉思着,一缕头发从额头落了下来,飘在了她细腻的脸庞上,她抬手理了一下头发,说道:
“这样说来,也许我梦里的场景,是某个人留在环境中的信息,然后映射到我的大脑中。那个人就成了我的前世记忆。”
“我觉得,目前只能说,理论上,有可能,实践上,需要验证。”秋承邦放下拿在手中的纸和笔,坐直了身子,接着又补充道:
“不过,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好像不是很多,而且,这个能力似乎表现出与年龄阶段的相关性,往往在幼年时期比较明显。随着大脑功能的强化,为了保证人体运行的源代码一致,保持信息输入输出统一,避免出现思想行为分裂,大脑会抑制或者弱化其他信息来源,这种同频能力也就会显著降低。”
“奈何桥上是非多啊,看来孟婆汤也作假兑水了,哈哈。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有点异想天开。”沐含章笑了笑,抬头看着秋承邦,两眼忽灵灵地闪着光。
“并不是异想天开,尽管理论尚未被验证,至少逻辑上是自洽的,而且,这个推想,还有更深层次的科学证据。”秋承邦认真地说道。
“还有更深层次的证据?”沐含章兴致不减。
“今天我们交流的信息量已经很大了,更深刻的分析留待以后慢慢讨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听听顾教授的公开演讲,了解一些基础知识。”秋承邦递给她一张A4纸,“你看一下,上面有讲座的时间和地点。”
沐含章接过纸张,只见标题写着:
生命的意义——基于基因的思考和探索
女孩走后,秋承邦将她的信息表放入文件夹中,他的眼光停留在表中的一小段文字上。
在“你是否多次梦到同一场景,如果有,请简单描述一下。”的表格栏里,女孩填写着:
山谷,一棵大树下,一个女孩
秋承邦盯着这行娟秀文字有些出神,脑海里又显现出女孩低着头认真填写表格时温润美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双眼有如秋水含波,细巧的鼻翼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勾画出优美的弧线,洁白细腻的脸上带着浮动的光芒。
过了不知多久,他回过神来,把文件夹合了起来。
三天后,沐含章准时来到图书馆三楼的一个阶梯教室。
屋外已是深秋的萧瑟,屋内却是热火朝天,整个教室座无虚席,连过道上都坐了不少人,有些同学拿着笔记本,有些同学打开了电脑,也有同学带着录音笔,一双双眼睛透着求知的神采,空气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顾教授五十多岁,身材挺拔,形象儒雅。虽然室内比室外温度高一些,大多数同学依然穿着秋装,顾教授却只穿着一件短袖波罗衫,气势轩昂地站在讲台上,精神抖擞。
教室前方,投影里播放着基因双螺旋结构,四个碱基以不同的排序两两配对着。视频里正在演示着碱基分裂、复制、搬运、转录的完整过程。
视频被按下暂停键,顾教授对着同学说道:
“开始基于基因的探索之前,我想让大家先做一个哲学探索,这是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很多伟大的哲学家都给出过不同的解答,同样的答案也大多有不同的理由。
“这是普鲁塔克在公元一世纪提出的哲学问题,说的是有一个古希腊英雄,名字叫忒修斯,他一路除恶灭害,打怪升级,几百年来一直航行在大海上。为了保证船只的正常功能,任何一块腐烂的木板,都会给它换上一块新的,直到所有的木板全部被更换了一遍。
“现在请问,木板已经全部被更换了一遍的这艘船,还是忒修斯之船吗?如果不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是呢?进一步提问,如果把所有更换下来的腐烂木板,全部保留着,组装起了另外一艘船,那这艘船是否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
他放下话筒,任由同学们交头接耳,未加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同学们讨论的声音稍稍平息,他拿起话筒说道:
“认为更换了所有木板的船不再是忒修斯之船的同学请举一下手。”
教室里小一半的学生举起了手。
“认为更换了所有木板的船依然是忒修斯之船的请举一下手。”
依然是一小半的学生举了手。
“好,也有些同学没有举手,或者还有第三个答案。每个人都可以在心里仔细地思考一下,然后给自己一个回答。”顾教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暂时搁置哲学探索,回到基因探索之旅。大家听说过糖尿病吧?我国成年人糖尿病发病率在百分之十一左右,是一种高发疾病,病情较重的病人在饭前往往需要注射胰岛素。有同学知道人工胰岛素是怎么合成的吗?”
他环顾教室,对着一位举手的女同学示意了一下。
女同学接过递到手中的麦克风,说道:“现代基因工程,是利用大肠杆菌生产胰岛素。”
她稍做停顿,继续说道:
“先将人体用于产生胰岛素的基因片段,从DNA上分离出来,然后通过基因编辑的方法,把分离出来的人体基因片段,植入到从大肠杆菌细胞中提取出来的质粒DNA中,再将这个带有胰岛素基因的质粒DNA,转移回大肠杆菌的细胞中,质粒通过表达转录与翻译后,便产生胰岛素蛋白质。
“随着大肠杆菌的不断繁衍复制,胰岛素蛋白质也会不断地复制增长,通过大肠杆菌的大量繁衍,便可大量生产出胰岛素。”
女同学说完,顾老师示意她坐了下来。
“这位同学讲得非常专业,这也是现代生物技术、转基因技术的有益应用。相信这里有些同学已经压抑不住好奇心了,大肠杆菌?我们饮用水中都有大肠杆菌的指标,每升水不允许超过三个,大肠杆菌不是对人体有害吗?有些人甚至闻菌色变。
“其实大肠杆菌是人体内常见的菌种,只要不超过临界数量,是不影响健康的。我们体内有一个极其庞大的菌群,很多细菌对人体机能有着重要作用,不必听到细菌就紧张。
“有些喜欢深入思考问题的同学,可能已经觉察出不太寻常的信息了。
“有同学有疑问吗?”
一个男同学举起了手:“为什么人类的基因,可以嫁接到细菌的基因上呢?通过细菌复制出来的蛋白,为什么又能够被人体所利用?”
顾教授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这位同学的思考就非常深刻了。人的基因可以嫁接到细菌上,细菌复制的蛋白质又能被人体使用,听起来确实有些违反日常认知。
“如果我说,牛,马,羊的语言,其实人类是听得懂的,大家肯定会不以为然,以为是奇谈怪论以吸引眼球,其实,这是真正的科学。当然,在座的高校学子,要听懂的不是牛羊的哞哞叫声,而是牛羊构建生命的语言。
“基因是构建生命的核心语言,估计出乎很多同学的惯常思维,人类基因的组成方式,不但和牛、羊、猪、狗、鱼一致,甚至和蚯蚓这种环节动物、鼻涕虫这种软体动物也是一样的。
“更让大家难以想象的是,我们的基因语言,和细菌、病毒、真菌等所有的微生物也是一样的。
“当我再告诉大家,我们人类的基因,甚至和植物也是一样的,估计有些人可能惊掉下巴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这个地球上所有的动物、植物、微生物,都是用相同的生命语言写成的。因此,地球上所有的生命语言,其实大家都是能够互相理解的。
“就像大家都使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来组成文字,同样字母顺序拼写的文字,表达的含义也一样,不同生命体写出来的文章,互相之间也就都能读得懂。不过呢,学霸的词汇比较丰富,数据量很大,有些生命体的词汇量少一些。
“就像特定一个文字,词意是一致的,一个特定的基因片段,无论是在何种生物中,它的表达也是一致的,始终也是同一个指令,翻译成同一个蛋白质。
“所以,用于制造胰岛素的人类基因指令,也能被植物、酵母、细菌所理解、应用、乃至复制。”
顾教授面对座无虚席的教室环视了一圈,接着说道:
“刚才大家通过视频看到了,基因就像是一段长长的扶梯,然后扭成了麻花,扶梯的横杆,就是一对碱基。从中间断开,就可以复制对应的蛋白质。碱基总共只有四种,因为碱基的配对是唯一的,也就是意味着,横杆只有两种组合,这个很像我们电脑里的二进制。
“基因是生物的逻辑语言,就像二进制语言的一套程序,可以剪切、复制、粘贴,也可以升级、交换。
顾教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生命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话语:她是我最心爱的姑娘,这是我最心爱的一部作品。我想给大家一个思考题,如果你是一个男同学,对一个女同学说,你爱她,那么,你到底哪里爱她?是你的大脑爱她,还是你的心爱她?
“相信大多数同学会说,虽然失恋时心会疼痛,但恋爱时更像是大脑爱她,因为看到她想到她,脑海里满满都是开心。看起来,享受的总是大脑,受伤的总是心脏。
“其实,你爱她,也许还不是你的大脑爱她,更大的可能,是你的基因爱她。当你看到一个女同学,心里涌起的爱意,是基因合成了一种激素,这种激素让你的大脑感觉到爱。当她成为你的女朋友,你一看到她就很开心,其实,也是基因合成一种激素,这种激素让你的大脑感觉开心。我们感觉到爱,快乐,恐惧,痛苦,都与相应的激素有关系。
“那么,人体的最高指挥系统,是不是像我们传统认知这样,认为是大脑呢?某种程度上讲,大脑也是一个执行机构,基因才是生命行为的源泉。我们人体运行的大多数工作,大脑并不参与,外界吸收的很多信息,大脑也不全部掌握。人体的最高决策机构,不是大脑,而是基因。
“当然,基因可不保守。它有非常积极的生命活力,基因在重组和突变中不断进化,通过出生和死亡来迭代更新,让生命更加强大。从这个角度讲,死亡和出生,都是有意义的。
“所以,生命的目的,本质上是基因的目的。保持基因存续和持续演化发展,是生命一切活动的基石。
“可以说,这就是生命运行的底层逻辑。”
顾教授看到一个同学举起手,他示意了一下。
一位戴着眼镜瘦高个男同学站起身来问道: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人类一切行为的内在目的,就是为了基因更好的生存和发展?”
顾教授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生命的存在,就像玩一种生存游戏。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相当于积累能量,强大的能量,更有利于基因的延续。但是,地球是一个群体性环境,人类是一个社会性物种,光靠个体的意志显然不够,还需环境的正向反馈才行。那么,基因怎么影响我们的外在行为呢?
“在进化竞争中,为了保持进化的动力,基因设计了一套群体生存游戏法则:基因形成的个体,给族群、社会、环境贡献值越大的,基因得以生存及延续的机会就越大。可以这样说,这是生命运行的群体逻辑。
“为了配合外部生存法则,基因在个体内部也建立了奖惩机制:对基因生存有帮助的行为,基因会合成快乐的激素;反之,对基因生存有威胁的时候,基因会合成恐惧的激素。另外,持续的情绪,会对基因的表观遗传产生影响,也就是会影响基因的修饰因子,相当于强化了生存规则。
“当然,程序都会有漏洞,就像毒品,会对大脑形成欺骗反馈,所有程序漏洞都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
“那么,这个游戏里,什么是个体对社会或者环境的贡献值呢?
“套用一句话,因为你的存在,让这个社会变得美好了一点点,这就是你的贡献值。比如,你把一块石头雕刻成一个雕塑,这个雕塑有着震撼人心的美,具有净化精神的力量,它就是你的工作成果,你在环境中留下的信息。直到有一天,你创造的东西都腐败化成垃圾,你留在这个环境的信息也就消亡了。
“有人一辈子硕果累累,贡献值大,留下的信息也强大,有人一辈子碌碌无为,贡献值小,留下的信息也比较薄弱,当然还有些人的存在,是破坏性的,留下的是负信息。
“生存游戏的数据库,至少记录了你的两层信息,第一层,你个人属性的信息,第二层,你在游戏中所有活动的信息。
“因此,从根本上讲,生命的本质就是信息,一部分是根植于内部的基因信息,一部分是贡献于外部的环境信息。”
顾教授停下了话语,似乎给同学们一个思考的时间。过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重新响起:
“说到生命的本质就是信息,我们回到忒修斯之船的哲学探索,现在,请同学们思考一下,哪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如果你认为更换下来的部件组装回去的,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请举个手。”
不多的几位同学举起了手。
顾老师示意了一位前排的同学,这位同学接过话筒,说道:“我觉得老旧零件组装的那一艘船,就像从年轻变成年迈的老人,虽然人老了,依然还是那个人。”
顾老师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着其他同学,问道:
“认为继续航行的那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的,请举个手。”
大多数同学举起了手,沐含章也举起了手。
顾老师环视了一番,目光落在了沐含章身上,示意了一下。
沐含章接过话筒:“从信息的本质来说,继续航行的这艘船,才是真正延续了忒修斯之船的完整信息,所以它才是忒修斯之船。”
顾老师点了点头,接过话题:
“其实,普通物质和基因生物一样,真正的本质都是信息。一艘船所包含的信息,不仅仅是这个名字,更重要的是这艘船的设计,材质,精度,强度,装配,传动等一系列的信息。一个零件之所以成为一个零件,是包含了这个零件的材料属性,制造工艺,形状尺寸,刚性强度,形位公差,表面粗糙度,配合精度,传动比例等一系列信息的,换下来的零部件,正是因为腐烂而丢失了这些信息。本来是支撑船体的结构,因为腐烂一碰就断,就失去了强度信息;本来是一个紧配的结合,因为腐烂变得松动,也就失去了配合的信息;本来是一个驱动的轮舵,因为腐烂变得无法转动,也就失去了传动的信息。失去了零件的固有信息,你把它们组装在一起,当然也失去了整个船只的信息,所以,腐烂件组合在一起,也不再是原来的船只了。”
“它和年迈的老人有明显的区别,年迈的老人依然延续着年轻时的生命信息,而因腐烂被置换下来的零件,已经从量变转到质变,失去了原有的核心信息了。
“当然,有人会更进一步提出疑问,如果我在八成新的时候就一块块的换下来,再把换下来的木板组装起来,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忒修斯之船呢?”
顾教授拿着话筒,走下讲台,自问自答:
“其实也不是,你最多只能说它是忒修斯的克隆船,复制了它的信息。”
一个同学举起了手:
“我有一个疑问,如果从信息一致的角度思考,那一开始就一模一样地建造两艘船,两艘的零件信息完全一样,那么,多年以后,航行中的船只完全腐烂了,或者全部木板被更换了,那另一艘船会不会就可以是忒修斯之船呢?”
顾教授点了点头,说道:
“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不是。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人的信息,既有源自于内部信息,也有表达于外部信息,这两艘船的零件也许完全一样,但是,他们穿行过的风浪,他们经历过的纷争,他们承载过的使命,都是完全不同,外部的信息不一样,他们依然是完全不同的两艘船。”
他从过道中走回到讲台上,面对整个教室:
“通过忒修斯之船的哲学思辨,我希望同学们从哲学和生物学两个角度互相启迪,更好地理解,信息是生命本质的深刻含义。”
一个清秀的女同学举起了手,在顾老师的示意后,她细声细语地说道:
“对于生命本质的信息,在时间的坐标轴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来前的信息、我们在时的信息、我们走后的信息。”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顾老师站在教室中间的过道上,给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同学们的思考非常深刻。从这个维度来说,生命真正的终结并不是生物个体死亡。医学上,判断一个人的死亡,不是心脏停止跳动,而是大脑失去功能,脑死亡是生理学意义上的死亡。但是,从生物信息的层面上,我们也许可以更深刻地来思考死亡。
“只有你的基因失去了延续,而你留存在环境中的贡献也完全消失,也就是你的生命信息流全部归零时,你的生命才是严格意义的消亡。”
顾老师环视所有的同学,提高了音量:
“因此,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会这样回答,一是保持基因延续,二是保持对环境的贡献,前者是保持生命内在信息流,后者是保持环境外在信息流。”
一位同学举起了手。
顾教授示意了一下,说道:“请讲。”
这是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孩,中等身高,中气十足地说道:
“顾老师您好,生命存在的意义,可以说是人类的终极之问。我们常常听到,活着就是意义,活着开心就是意义,或者在活着中寻找意义,我觉得这些都回答不了真正疑问。您今天从基因信息和环境信息的角度阐述,给了我们一个新的视角。
“但是,在我们的认知里,既有‘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文的空,也有‘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宗教的空。而从我有限的知识来看,地球终将毁灭,宇宙终将沉寂,生命也终将消亡,这可能是宇宙学能理解到的最终极的空。那时候,无论是基因信息流,还是基因储存在环境里的信息,都将化为乌有。那么,生命长远的终极意义,到底在哪里呢?如果宇宙终将毁灭,那基因延续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顾教授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以我目前的思考,和当前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只能给各位同学一个启发。
“如果你坐在井里,你看到的天就是一方井口,如果你站在高峰,你看到的天就是视力的边界,如果你借助射电望远镜,你看到的天就是深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需要从人文的思考,转向科学的探索,从地球的视野,转向宇宙的边界。
“宇宙是否必然走向寂灭,当前并没有肯定的答案。对于生命意义的思考,对于宇宙真相的理解,我们目前都还是井底之蛙。但我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肯定不是毫无价值的,人类生命的存在,肯定不是毫无意义的。
“当有一天我们飞出太阳系,漫步在星辰大海之间,穿梭于时间空间之外,我相信,我们必将找到基因生命存在意义的终极答案。
“别因为在井底,就蒙蔽探索深空的心。我期待各位同学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