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了叩门环。不时,侧门走出几位仆役模样的男子,顿了顿声,拱手说道:“贫道无尘,剑宗山下接引,今日为温孤公子日后证心一事而来。”
几个仆役耳语一番,一中年男子相貌的仆役走上前来:“早些时日公子确提过此事。道长少待,下人先去问过公子。”一揖后转身招手示意,一瘦小仆役小跑进了宅邸。
回望坐落的街道,与主街相比僻静了不少,只有些许深巷里阵阵犬吠和隔街卖糖的吆喝声,真是个清闲的好地方。
环顾不时,那瘦小仆役从侧门跑出,未站定便喘着短气说道:“公……公子说,让人进来……”那中年男子暗暗地剜他一眼,旋即挂着笑拱手道:“道长,这边请。”
狐疑地踏入正门。
从宅邸外看并没发现什么端倪,走进正门绕过壁影后庭中豁然开朗。顺着游廊走过几间厢房,是很朴素的庭院,但一座雕花楼巧妙地隐在庭院东南,恰被正门的松柏遮挡。
虽说庭中多竹柏劲松,一派文人风骨。但几只被利落地削成两截的草桩,诉说着这家主人武德充沛,并不只是书香门第。
每行几步便见一香炉,虽说大户人家喜兰芷之气并不稀奇,但廊上的浮雕却都是些绿林仗义行侠的演义,与之颇不相配。
一块寿石坐于庭中,但生了青苔,若是倾心园艺精巧,应会不时清理。好武技、喜芷兰、恶园艺,道不明的异样忽生。
“无尘兄弟今儿怎得空闲光顾寒舍?若是先告知些在下派人去接引一番,也好备些茶水招待。”温孤渊满面春风、扶着折扇踱步走来,合扇一拜:“安溪镇温孤氏、温孤无川,恭迎无尘道长。”
“剑宗弟子无尘,临时登门造访,冒昧了。”长拜道。
“无尘兄弟见外了,先进屋来,前些日子托人带的云顶毛针,请无尘兄弟品鉴……”温孤渊殷勤地在前带路,顺着游廊进了正房。
“愧不敢当,平日里也只是蔫叶枯枝煮水,不嫌弃在下糟蹋了珍茗才是……”除了在五师叔的沉墨台品过些茶品,平日里也只是拿些连茶都算不上的苦叶子泡水解腻,实在算不上品过什么茶。
“无尘兄弟过谦了……敢问无尘兄弟这次前来,可是证心上有什么没通知到安排吗?”温孤渊端坐在茶桌对面,洗净两只玲珑小巧的青釉瓷杯,烫杯后置于一旁。用匙取出茶粉,细碾后用罗筛轻筛,筛净茶末置于桌旁。示意让侍仆看着红泥火炉,煮起水来。
“……不瞒温孤公子,贫道的一位师兄,嗯……见公子清新俊逸,风流倜傥,仪表不凡,相借助贫道……与公子以君子相交,托贫道赠一玉玦以示诚意……”从袖中掏出那块“饱经风霜”的玉玦递过去。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只能委屈去白师兄了。日后赔盏清酒过去吧。
温孤渊诧异地看了会玉玦,忍俊不禁:“无尘兄弟,你这是作甚啊?那在下也不辜负好意,受之有愧了……”说着接过玉玦端详起来。
“……嗯,还有几件事要嘱托温孤公子……”理了理思路,顿了顿。环顾下茶室,用眼神示意下温孤渊。
“嗯,小猴子,你们先出去候着吧,我有要事和无尘道长商量。”摆了摆手,让一个侍仆盛上热汤,屏退了两位仆役。
“嗯,无尘兄弟,是什么要紧事要遣走下人呢?”温孤渊仍面含笑意将滚水倒入茶具,调筅后呈上半盏茶汤,递了过来。
“温孤公子——冒昧了,应该称温孤姑娘吧……”
一阵沉默。
温孤渊怔了怔,片刻后又挂起了轻浮的笑,冲起了茶:“时至今日,不知无尘兄弟怎地无端又提起此事呢?”
“关于证心不能有丝毫的隐瞒——贫道觉得应该再强调一番,剑宗不会接纳不诚之辈上山的……温孤姑娘德才兼备,为人光明磊落,贫道不愿见温孤姑娘因一些琐事,被拒之门外。”抿一口茶汤,确是比孤鹤阁的叶子好上太多。看着给凝霜赔礼的药囊得多下些功夫了。
“无尘兄弟过虑了,孰轻孰重在下还是分得清的——话说回来,你师兄这份君子之交,在下怕是要辜负了。”依旧挂着那副捉摸不透的笑,调侃?捉弄?轻浮?实是捉摸不清。
“不知温孤姑娘,令尊、令堂可在府邸?晚辈不敢怠慢了礼数……”
“家慈早些年便故去了,家父不久前去邻镇谈些生意,还没回来。在下兄弟早夭,除却一已出嫁到外地的姊妹,也只剩在下一人住在祖宅了。”
“姑娘此次上山修道可与令尊商量妥当了?此等并非小事,需谨慎考虑些。”
“家父自家慈仙逝后,淡了儿女长短,也只倾心于自家生意了——说来惭愧,在下此次上山也颇有逃离俗尘的意味。”温孤渊揉捻着匙柄,风轻云淡地编着谎。
一通介绍,结果是撇清了所有相关的家人。生意人,除了押镖,会需要院角的几柄锈剑?刀剑入室,赫然置于经书之前。几部经卷都染着薄灰,砚台里墨迹仍在,莫不是记账所需?把这种铜臭之事搬入书屋茶室,大模大样丝毫不遮掩,路上随便找些儒生,都能给骂得狗血淋头。
不尚先贤,不敬世俗,不担心被他人指点,抑或是根本没人能指点他们。家慈故去,姊妹远嫁,家父经商久不归?无一男丁,唯一未出嫁的女儿还要上山去,这份家产莫不是留给自己养老?
如此宏大的宅邸,仆从却只寥寥几人,几间厢房完全空置下来,门扉却未怎么落尘,分明是有人久住,而温孤渊口中却是家丁稀疏。任书卷落尘也要擦拭门扉?好雅致。
不便揭穿——太拙劣了,根本没曾想隐瞒过去,恐是有恃无恐,还是回去后与师兄从长计议吧。
……
“……关于笔墨试要嘱咐的也仅此而已。不过贫道还是得再提醒,证心时切莫隐瞒,证心乃是证求道之心,不可参杂……”
想再套些话出来,温孤渊也毫不掩饰,但身处温孤氏府,不便点破也就点到为止。信口胡诌了些笔墨试、证心的要诀。日头偏西,中途一仆役进门添了盏油灯,分明看到仆役袖口处一道骇人的刀疤——温孤氏的生意怕不只是买卖货物的正经生意。
“多谢无尘兄弟提点了,如此恩情,温孤无川无以为报。在下已让下人准备些羹汤,天色已晚,无尘兄弟切莫推辞。”
“承姑娘好意,贫道与师兄们结伴而来,再拖延些怕是会给我丢出客栈吧,哈哈……”
温孤渊抚掌大笑:”若如此,那在下便腾出间客房,好生招待了……“
”不过,温孤姑娘,你家的仆役好身手啊,无声无息地贴上门来——莫不是担心贫道行径不端,冒昧了姑娘?“嘲弄着笑笑,偏偏头示意门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