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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听罢事情始末,不由愁眉紧锁,在吴不可面前来回踱步,不发一言。

就这么过了几刻钟,吴不可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师父终于开口,脸上还是写满了愁容:【老祖必定是被人夺舍了,我先前便感觉新来的那两个“客卿”不对劲,老祖只说是来访的故友。

可是哪有把故友整日带在身边,宗门禁地全都去了一遍的?】

吴不可踌躇一番,想着也不必隐瞒了,对师父说道:【这两人应该来自太虚观。】

师父道:【绝不可能,太虚观的伪君子整日喊着“正邪对立、搏斗终身”。

和咱们血煞宗混在一起?但凡走漏一点风声,以现任太虚观观主【道桀】的脾气,此二人回了太虚观就是一个大写的死字,不对,是两个。】

吴不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对太虚观也知之甚少。

老和尚与他说那些内情之前,他也只当太虚观是极端正派的“正道第一宗门”。

吴不可心头接着琢磨其中厉害,嘴上问着师父:【师父有何打算?】

师父道:【跑路。】

.......

虽说跑路是人之常情,吴不可来找师父的本意也是希望师父尽早跑路。

但师父也太果断了,听了一面之词就决定跑路?

师父好似看出了吴不可的疑惑,对他道:【不管你小子借的谁的本事,你连马长空都能杀,现如今哪有拿假话诓我的必要?

而且这两年血煞宗气氛确实诡异,私下里像极了在酝酿什么大事。

血祭之事乍一入耳觉得震撼,细细想来,却也最是合理。】

师父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趁还没露馅,你赶紧跑路吧,我走不掉的。】

吴不可自然不解其中真义,眼下师父在暗处,想跑还是有机会的,莫非是舍不得师娘?带着一道跑路不就行了。

吴不可将心中疑惑问师父,师父又是重重叹了几口气,甚至搧了自己七八个耳光。

吴不可对师父道:【师父,您功力强劲,莫要伤着自己。

非要打的话,徒儿代劳便是,徒儿修为低,下手能轻些。】

师父道:【你小子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消遣?我的话你放在心上,别想些有的没的,趁能跑赶紧跑。】

吴不可自然是不能跑,此行目的便是半成品的万业血河丹,眼下跑了算怎么回事?

世俗人说:富贵险中求。

这道理放在修真界一样说得通,修士本质上也是人,无非是跳的高一点、打人疼一点、身上会发光、会飞的人罢了。

以吴不可这低劣灵根,不抓住每一分机会去争取,百年后无法结丹,必成一抔黄土;纵然侥幸结丹了,四百年后还是一抔黄土。

要做的事情太多,红袖的仇没报,答应老和尚的事还没办,太祖爷爷的死没弄明白。

四百年?不够的。

师父见吴不可不正面回应他的建议,也是明白了他这徒弟回血煞宗必定有他的道理。

这道理到底是什么,吴不可愿意说的话,方才便说了;不愿意说,他自然也没问的必要。

五散真人收拾了一番情绪,对吴不可道:【十三岁时,我被【枯寂老祖】带血煞欢宗,他告诉我,我身具金、火、土三属性灵根,是不可多得的体修好苗子。

我拜枯寂老祖为师,得他悉心教导,天纵之资,入门便直接拜入元婴老祖为师,血煞宗哪个不羡慕我?

一百四十岁时,我便结成金丹,踏入结丹期。】

师父说这些时,目光中满是一个天才该有的骄傲和自信。

紧接着师父眼神便缓缓黯淡下来,接着道:【二十七年前,枯寂老祖坐化了,临别之际,他与我说:

“小子,教了你百余年,没要你做过什么事,眼下要死了,倒有个事求你。”

“我在血煞宗待了七百年,风光过,也落魄过。”

“寻常人修炼,求的是长生,我以前也想着要长生,但是,太难了啊。”

“我能修成元婴,已然不知道是逃过了多少次杀劫,撞了多少次大运,又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堪堪办到。”

“元婴上边还有化神,化神之后还要渡雷劫,渡过了雷劫还有好几个大境界在后边等着杀我们这些修士。”

“何等逆天的资质,何等逆天的强运,才能成就一个仙人?”

“我那些个修真路上的朋友,或死于与人斗法,或死于寿元尽了,最终只留下老头子我一个人。”

“想通了这些以后,我也便没有成仙的执念了,就看着血煞宗每天太阳起起落落,弟子们嬉笑打闹,也是一番活着的趣味。”

“所以,要说还有点什么作伴,便是血煞宗这个家了。”

“将来若血煞宗遭逢大难,你力所能及之下,替我保全血煞宗一点香火,叫它不要断了传承,便算是报答我授业恩情了。”】

说这些时,师父尽力向吴不可模仿着枯寂老祖的语气,也确实叫人身临其境,通晓了枯寂老祖坐化前的那丝执念。

吴不可再看师父时,见到师父眼中隐隐有着泪光,还有些许追忆往昔的悲怆。

师父似是情绪全涌上来了,接着对吴不可道:【你说这老头子多蠢,咱们修士求的是长生久视,管好自己的死活,不断提升修为才是正经事。

什么血煞宗,什么香火,关我屁事?

我当时见他快死了,满嘴答应他,哄他的罢了。】

说到此处,师父已然不自觉落泪,勉强控制着情绪继续说下去:【偏偏我也蠢,真发生这档子事情了,我却没法走了。我可以不管什么狗屁血煞宗,可以不管什么狗屁血祭。】

师父稍作停顿,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一下横泗的眼泪,接着说:【我唯独不能不管老头子吩咐的事,不能对不起老头子,我拍拍屁股跑路容易,老头子生前的那点念想可就跟着没了。

但凡我想到老头子这辈子对我唯一的吩咐,我没有办好,我内心就没法得到平静。】

吴不可不由为之动容,师父当然可以不顾一切直接跑路,但是紧接着,整个血煞宗上下,除了那个已经被夺舍的老祖,其他所有人都要死绝。

枯寂老祖最大的念想也将随之落空。

本质上吴不可与师父是一样的人,血祭掉几百个筑基修士也好,几千个也罢,他都不会在意,因为和他无关,修真路上从来不缺枯骨。

但若是伤了吴不可在意的人,伤了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东西,对不起,这不行,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

师父渐渐收拾了情绪,语重心长对吴不可说道:【我是个蠢蛋,你别学我,趁早逃命去吧。】

吴不可想了想,回答师父:【我也是蠢蛋。】

师父闻言纵声大笑,说道:【好,好,好!就冲着你今日舍命来提醒师父,冲着你这倔脾气,这次咱俩如果侥幸不死,师父送你件好宝贝。】

莫非是【失身传音蛊】?

师徒二人正说话间,行宫外有人到来。

来人也不进门,只在门外用灵力传音进来。

吴不可识得这声音的主人,便是早先要拿他当双修炉鼎的幻姬,她道:【传老祖法旨,暂时解除五散真人圈禁,三日后到幻姬行宫来,聆听老祖传道。】

吴不可小声提醒师父:【血祭的道场、血河大阵,就设在幻姬行宫。】

师父思索片刻,传音回复来人:【知道了,滚吧,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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