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维来了，依然是她平时最爱穿的牛仔裤配短袖衬衫。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画画。第一次以坐在金银岛上的主视角来画西湖，两棵大榕树就在我眼前，看的那么清晰，树根旁的小草已经成了画面的主角，只能穿过树的枝叶往对面望。

草草几笔收场，我还没找到下笔的重心，我还不知道原因所在。

商维好像没有了昨的精神状态，有魂不守舍的感觉。“小妖，你今天怎么了？”

商维拿过我的速写本，慢慢翻，慢慢看。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就不见她开口。

我不清楚什么情况，不敢随便说话，只能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她。

“昨天晚上回去，我想了好久好久，最后失眠了。明哥，你昨天说羡慕晴雯，我却羡慕夏昕了。”商维说

“你昨好像还叫我阿仙，今天怎么就改成明哥了。”我不想再去讨论昨天的话题。

“我喜欢。”商维好像恢复到了昨天的样子了。

“你喜欢我叫你小妖还是妖精？”我还是喜欢昨天那个小妖精，古灵精怪。

“我叫我什么都喜欢，我就喜欢叫你明哥。因为你是真的比我大，在我面前，你真的是个老男人。”这才是我想见到的商维。

“小妖精，你喜欢老男人？我听说老妖精都喜欢年轻男人，你怎么不一样。”这样子多好，谈什么文学，多累。

“少在我面前装老男人，我家已经有四个，你是我的明哥。”小妖精确实就是可爱，怪不得那么能勾男人的魂。

“你住盘丝洞吗？勾了那么多老男人的魂。”我好像吃醋了，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可笑。

“我爸，一个真正的老头，我大哥，一个没我爸老也差不多开始老了的老男人，二哥，整天帮大哥管着我的老男人，三哥，假装老头的坏男人，没一个肯帮我的四个老男人。”商维掰着手指头在数，原来她说的是真的，也怪不得她的性子这么野，完全一个假小子。

“我一个哥，你认识。但我还有三个姐，比你多一个人管。”那个时候，我讨厌自己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总觉得自己好可怜，就我没有资格管别人，谁都能说我几句。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都没精力管我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可怜，都没人肯管我。人就是贱，犯贱。

“我说呢，你阳刚之气还不如我。不过，我的阴柔之美就不如你了。”她这话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妖精，哪里跑，竟敢当面戏弄你孙爷爷。”西游记看太多了。

“明哥，你到底是想当孙子，还是想当爷爷。”小妖这话让我突然觉得，吴承恩安排孙悟空孙，是不是有另外的意思？一只整天自称爷爷的猴子，偏偏姓孙。

“明哥，想什么呢？”商维发现了我在发呆。

“我在想，你这个女妖精为什么姓商。”我想到怎么应对她了。（我突然发现，安排她姓商也正合适。）

“因为她姓夏。”小妖对我嘿嘿笑了一下。

到我无话可接了，说是巧合，说是缘分，我都接受。

“我们今天不说她，好吗？”商维有点破坏心情了。

“好，留着我们下次说。”小妖精就是小妖精。“你今天的画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不知道她又看出来什么了。

“我不会画画，什么都没看出来，就是觉得和我刚过来找你的时候，我的心情一样。怪怪的。”

是啊，就是怪怪的。她没到之前，我心里一直很乱，想静，就是静不下来。可是好像又什么都没在想，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刚才拿着画笔在乱画，纯粹不想让手停下来。怪怪的，怪怪的，不是学的形容词不够，是人生经历不够，第一次遇到前所未有的经历时都这样。比如我第一次脚抽筋，我不会形容，只知道感觉难受，痛，脚硬住了，不会动，休息一会就慢慢好了。原来这就是抽筋。

我抬起头看看她，她这时也正在看着我。她的脸慢慢红了，我的心跳有点快了，一种怪怪的感觉上来了。我想移开视线，又好像移不开。怪怪的，怪怪的感觉，怪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了。明哥，你懂的东西比我多，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突然声音变的温柔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假装知道的比你多，书上看来的，没有亲自感受过，不是真的懂。

我先缓过来，说：“是你坐的时间太长了，脚麻了吧。”

我不想再看她，别过脸去看对岸的人。

只听见她的声音还是刚才那么轻：“不是的，那种感觉还在，一直都在。明哥，借你的胳膊靠一靠。”然后我感觉到抱着我的手臂，脸靠了上来。

怪怪的感觉。我很想知道她的怪怪的感觉，是不是也这样。

“你让我也觉得怪怪的。”我告诉商维。

“你和夏昕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怪怪的感觉。”商维还是不放过讲夏昕的机会。

我老实回答说没有。她很开心地笑了。

我们静静地享受这午后的树荫，十月份的广州，绝对离不开这片树荫。在当年，何等人家才有空调我不知道，反正那时候只在商场酒楼那些高档场所感受过空调的滋味。

“明哥，你知不知道你曾经帮我测过字。”商维说。“我回家告诉三哥，还把你给我写的批注给他看了。开始他还在笑我，不好好读书净瞎玩，看完批注，他也说你厉害，就是小半仙这个名字太俗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测的。”

“你们在学校坏我形象还不够，还要坏到你家去？还好，他们不认识我。”我已经收山半年了，有些事情了解过就够了，没必要坚持下去。

“你怕我抢你饭碗？如果我们考不上大学，我们一起去摆摊，你测字我收钱，一个人一元。应该够养活我们了吧。”她还真准备当事业来干了，怎么让同学帮忙宣传也想好了，还说我们就在家摆档，反正我测字又不用当面见人。

看她越说越不靠谱，我忍不住拍了一下她脑袋说：“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骑车溜达一下，华工、华农还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好咧。”商维松开手站起来，我们就一起离开金银岛。

华南工学院今年已经更名为华南理工大学，它的历史就不在这说了，具体可以上网查。我1980年开始在这里生活，已经八年，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今天刚好有兴致，就想和商维一起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