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岛上,孟初阳毫不理会八地代表脸上流露出来的嘲讽,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依在下浅见,若是大殷王廷真想对付九盟,其实有的是办法。比如他可集结重兵攻击一地,而其余八地则只需要围而不攻,使其无法进行驰援,如此即可将一地夷平。”
这当然也是老生常谈了,九盟针对这种情况,也早就有相应的对策,一旦某一地被大殷军全力攻击,则应死守待援,而其余八地则反守为攻,力争重创大殷军,让大殷军怯战而退,如此或可换来一线生机。
当然,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也并非九盟所愿,只是困兽犹斗的无奈之举而已。
却听那孟初阳还在侃侃而谈道:
“其实,若换成是我,根本就无须开战,仅在现有基础上,加大对九地的封锁力度,完全切断九地与外界的经济命脉,使九地只能闭关锁城,自给自足,最终民不聊生,不攻而自溃。”
众人闻言顿时心惊肉跳,若果真如此,又将如何应对?只因自始至终大殷王廷都未采取过这种手段,以至于九地也从未去想过会有该情况发生,自然不会有什么应对措施了。
并未指望他们作答,孟初阳继续发言道:
“我做这些假设,不过只是想提醒各位,实际上大殷王廷对付九盟根本就不缺手段,可为何他并未对九盟赶尽杀绝呢?原因何在呢?”
众人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依我看,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九盟虽是半独立状态,但毕竟名义上仍然归属于大殷政权,同时九盟也并未对大殷形成实质性威胁,故而还在大殷王廷的容忍范围之内。”
“其二,一旦动兵,势必会殃及无辜百姓,并对周边区域造成无可估量的破坏,甚至于引起动荡。而大量难民的产生,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如此一来,反倒是得不偿失。”
关于这些深层次的问题,九盟却是从未去考虑过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他们只需要专注于如何与大殷王廷对抗,谨防被蚕食和被吞并。
但现在听到九先生发表的这番见解后,却让他们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从自我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从未试过换位思考或者换个新角度。
这就好比是一个沉浸于棋局中的棋手,被对手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又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其他。
“……故而,九盟才得以延续至今。这也说明,大殷王廷虽有难容功臣的狭隘心胸,但却是不缺顾全大局的眼光和智慧。”
“说句可能要惹诸位不满的话,若是从民族大义出发,大殷国的繁荣稳定,比之九盟的生死存亡,却是要重要得多了。毕竟与九盟的六百万子民相比,大殷国却足足有六万万百姓啊!”
此言一出,果然就触了九盟的逆鳞了。登时就有人站起来怒斥道:
“听九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大殷王廷顾全大局,那我九盟就是不识大体不顾民族大义的千古罪人咯?!”
却是那高丘堡的罗少主罗以升。此君浓眉大眼,体格健硕,卖相也属上等,但唯独脚步有些虚浮,却是个酒色之徒。
此时,不仅八地代表个个面露不善,就连秦望岳的脸上也有些不悦之色。无形中,孟初阳一句话就将自己与九盟对立了起来。
流风岛的万老三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
“九先生该不会是大殷王廷派来的说客吧?”
秦望岳闻言,脸色顿时一黑,重重地哼了一声,出言呵斥道:
“万三,你这是在指责我有眼无珠么?”
长得肥头大耳的万老三登时一愣,倒是没想到把正主给惹恼了,赶紧赔笑道:
“哪里哪里,开开玩笑,开开玩笑罢了!”
孟初阳却是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
“忠言逆耳利于行,诸位且勿动气,请听我慢慢道来!”
他索性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潇洒地开扇轻摇,颇有一种风流文士的范儿。只听他朗声说道:
“吾今日所言,是想要告诉诸位,关于九盟之命运前程,我有三策。其一,若想维持现状,则一切如故即可,至少百年之内,九盟仍可存续无忧。此为中策,无好无坏。”
众人想想,确实也是如他所言,都不自觉地点起了头。
“……其二,若想找死,那就不妨按计划举事,如此正中大殷王廷下怀。九盟举事即为造反,大殷便有了讨逆之大义,必然倾尽全力将九盟灭之,以求一劳而永逸。此乃下策也!”
蒙有信几个主战分子闻言,倒有些不以为然了,但也并未出言反驳。而秦望岳几人却以为在理,无论九盟多么悍勇,在大殷军的绝对实力面前,确实是机会渺茫。
“……其三,若是既想改变现状,又不想被拖入被歼灭的危险境地,则我有一计,却不知诸位愿意谛听否?”
众人被他这番装腔作势彻底拿捏,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就连秦望岳也一样,他同样不知义兄有此三策论。
心痒难耐之下,又出于对自己刚才反应过激的愧疚心理,他起身向孟初阳深施一礼,态度谦恭地出言相询道:
“先生,计将安出?还请先生有以教我!”
众人见此,也纷纷对九先生抱拳施礼,急欲知道孟初阳的上策。
孟初阳却是不着急了,反而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微掀面具,喝下几口醉眠春,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秦望岳见此情形,以为义兄还是对自己有情绪,又自觉理亏,只好再次起身行礼,言辞恳切道:
“先生勿怪,皆因我九盟对大殷王廷之怨念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扭转,故而适才多有不敬。先生之策,事关我九盟之发展大计,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众人见他如此礼贤下士,不由暗暗地竖起了拇指,对这位年轻的秦家新家主,又多了一分认识。此子沉稳大气,难得还虚怀若谷,他日成就定是不可限量。
感慨之余,又急切想知道九先生的上策,于是也纷纷出言相求。
一时之间,孟初阳的地位陡然被拔高,俨然成了众人之师。